鐵蝎瞳孔擴張,一蓬耀眼的光華,陡然刺破黑暗,倒映著他臉上凝固的笑容。
一拳而至。
明亮的法則線,像五顏六色的閃電束,籠罩著拳頭,它們散發著斑斕的光芒。
剛才的劍意籠罩,如芒在背,劍抵咽喉,鐵蝎不敢一絲妄動。
可是這一拳,讓鐵蝎魂飛魄散。浩瀚的氣息,明明如同排山倒海,可整個房間的空氣,卻仿佛凝固,微塵不起,波瀾不生,斑斕的法則線,交錯縱橫,彼此融合!
能夠名列乙級兇人,鐵蝎經歷的戰斗之豐富,殺人之多,少有人能及。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不合常理、怪異而恐怖的一拳。
生死關頭,求生的本能,讓他只做了一件事,本能弓身收縮,雙臂交叉,擋在面前,他的雙臂呈現詭異的黑色,黑色的法則線從他的手臂冒出來,像霧氣般升騰、匯集。
一面漆黑的臂盾,在他交叉的雙臂上浮現,擋在他面前。
挾著雜亂法則線的拳頭,毫無花巧地轟中黑盾上。
聲音不大,但是鐵蝎耳中,卻恍如驚雷。
沛莫能御的力量,讓鐵蝎喉嚨一甜,噴出一口血霧。
老練的鐵蝎哪怕在如此危局,也沒有放棄,借著這股力量,抽身疾退。他沒有半點戰斗的想法,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逃!
對方的實力,根本不是他能抗衡。
黑色臂盾表面,一條條顏色各異法則線,構成一張妖異的彩色蛛網。
黑色臂盾崩碎,鐵蝎如遭重殛,哇地再噴出一口鮮血。
連吐兩口鮮血,鐵蝎的速度不僅沒有半點下降,反而更快幾分。他如同一道黑色虛影,彈起而起,朝窗戶撲去。
快逃!
他滿腦子只有這兩個字,薛府倉庫,竟然隱藏著兩名強者!
是誰說薛府沒有高手?
鐵蝎沒有半點戰意,他知道這次踢到鐵板,今天能逃得性命,就已經是萬幸。體內的血氣,激發到極致,他已經顧不得對身體的損傷,瘋狂地催動保命秘術。
他臉色變得慘白如紙,眼眶驟然陷下去,皮膚變得干枯。
洶涌的血力,如同熔巖在他體內轟然運轉。在這一刻,他的實力突破了往日的極限,他前所未有的強大。但是,他依然不敢有半點遲疑,他瘋狂直撲向窗戶。
那個亮光透入的窗戶,在他眼中是如此可愛,只要穿過,就能夠活下來。
他的瞳孔再次收縮!
一道黑影,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在他前面,擋住光芒。
光芒從窗戶透進來,照在黑影的后背,鐵蝎只見看到一片光亮之中,一個人形的黑影。對方的表情,籠罩在陰影之中,什么也看不到。
鐵蝎心中一寒。
自己真是可笑…
想到剛才進來的進候,對方竟然在呼呼大睡,鼾聲如雷。他心中就悲憤無比。實力這么強,還偽裝,還扮豬吃老虎,用得著嗎!用得著嗎!還給不給我們活路!
想哭。
鐵蝎雙目通紅。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詭異一折,如同怒矢般,再次朝大門激射。他的動作流暢無比,就仿佛他撲向窗戶,就是虛晃一槍。
忽,對方再次憑空出現,擋在鐵蝎面前。
這次還沒有等鐵蝎閃躲,又是一拳轟至。
讓鐵蝎魂飛魄散的斑斕亮光,再次出現。
剛才自己的黑盾,就那么直接干脆地破碎,鐵蝎覺得好心塞好絕望。那些法則線等階都不高,它們任何一種,或者幾種,都絕對無法威脅到他的夜之盾。
但是它們是上百種!
上!百!種!
鐵蝎覺得自己快瘋了,他從來沒有見過,誰能同時打出上百種法則線!
更重要的是,它們無一重復!
無!一!重!復!
上百種性質截然不同的法則線,同時侵蝕,誰能擋得住?誰能!蟻多咬死象,兵多堆死將,蠻不講理,沒有技巧,沒有戰術,沒有配合,不合理,不合規矩…
這…這就是全罪域的公敵!這就是反人類!
逃逃逃!
夜之盾再次出現,勉強擋住,喉嚨又是一甜,鐵蝎顧不得其他,一邊噴著血沫,一邊強扭身形逃逸,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形的血霧。
唐天一臉意外,這家伙還真是滑溜,明明被自己打得狼狽不堪,但是總能在關鍵時候逃開。
唐天有些不滿意了。
對付一個偷絲賊都這么費勁,還怎么和本森打?對付一個偷絲賊,一招就應該解決戰斗。眼前的偷絲賊雖然比平小山要厲害一些,但是在唐天看來,做偷絲賊的能有多大出息?
不爽的唐天臉上神情變得嚴肅認真,他看著朝窗戶激射的鐵蝎,沒有半點追擊的意思。
左腳踏出半步,腰緩緩下沉,左手微往前探,右手五指合攏空握,如拉硬弓,緩緩向后蓄勢。
無數拳法的變化烙印,浮光掠影般在唐天心頭浮現,滋滋滋,數目更加驚人的法則線,以驚人的速度在唐天的右拳匯集。
沉腰立馬,拳勢已滿。
倉庫的空氣驟然凝固。
眼看窗戶就在眼前兩米遠,鐵蝎心中狂喜,只要沖出去,他有一萬種方法活著離開。忽然,他的身形莫名一滯,鐵蝎駭然色變。剛才的空氣凝固,已經讓他感到心驚肉跳,這次的凝固更加徹底,他周圍的空氣,此時就像黏稠的膠水。
充滿毀滅的氣息,就像風暴般,在他身后瘋狂醞釀生長。
常年在刀口舔生活的鐵蝎,對于死亡的危險,有著異乎尋常的敏銳。
幾乎在瞬間,他就做出決斷。
他用盡最后一點血力,扭轉身體,如同一張攤開的面餅,撲到地面,四肢著地,臉深埋地面。
“小人投降!”
平小山和往常一樣,在旅館里喝著小酒,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四處搜尋。他謹記自己的任務,各家的苦囚具體的位置不那么好打聽。
而且,大人前兩天的動靜實在有點太大,穆爾家族灰頭土臉,如今各家都是如臨大敵。自己打聽的這個消息,又十分敏感,稍有不慎,便會引起各家族的注意。平小山知道自己的斤兩,這些大家族隨便伸根手指頭,就可以把他像螞蟻般碾碎,惹火上身那就真是死路一條了。
所以平小山異常謹慎。
容不得他不謹慎。
就在此時,旁邊桌上的話題,引起他的興趣。
飛馬城盧家?薛府?
想起鬼臉大人還在薛府,他連忙豎起耳朵。
“這次使團是盧凌南,盧家這代的佼佼者。飛馬城盧家,可是比秦家還要強大的家族。盧凌南也夠爭氣,居然連鐵蝎都被他招攬!”
“鐵蝎?天!不會是乙級兇人鐵蝎吧!”
乙級兇人!這四個字,讓平小山端著酒杯的不禁一抖。
“就是他。乙級兇人,那可都是真正的猛人,一旦招攬,絕對悍將。他三十歲之前聲名不顯,后來不知從哪里得到流夜的傳承,實力暴漲。流夜知道吧,當年甲等兇人左司徒的絕學!主修夜之法則,最適合黑夜潛行刺殺。死在鐵蝎手上的大人物,不知凡幾…”
平小山聽到流夜,酒杯不禁又是一抖。
左司徒的兇名,他當然聽說過。甲等兇人始終保持十二位的名額,無一不是黑暗世界的巨擘。鐵蝎竟然得到左司徒的傳承,薛府危急!
“這就是流夜?”唐天神色不善地盯著被綁成棕子的鐵蝎,滿臉失望。
金剛絲用來綁人有點暴殄天物,但是絕對牢靠。
鐵蝎忙不迭點頭,溫順有如綿羊。他現在沒有半點逃跑的念頭,連一絲都沒有。當韓冰凝從角落里走出來,他驚艷之余,猛然想到在路上聽到一個關于紫鵑城的消息。一個戴著鬼臉面具的家伙,扛著血旗,從黑本森搶走一名零部女子。臨走之前,那名女子還露出一手劍意。
鬼臉!
面前的少年,就是零部鬼臉!
眼前這位如同冰山般的美人,就是被鬼臉救出的女子,鐵蝎甚至知道她的名字,零部韓冰凝。
鐵蝎想明白的時候差點哭了。
薛府沒有高手?
打探消息的家伙該千刀萬剮!人家能從黑本森手上搶人,這樣的人物坐鎮,自己竟然傻呼呼一頭扎進來。呵呵,心好塞。
識時務者為俊杰,富貴淫不淫看心情,太威武一定要屈。
鐵蝎擺正心態,頓時老實乖巧,任憑唐天把他綁成棕子,沒有半點隱瞞把流夜交待出來。小命捏在別人手上,這個時候玩心眼,就是找死。
唐天上次從平小山身上嘗到甜頭,便如法炮制鐵蝎。但是搞明白流夜之后,他很失望。夜之法則不是不犀利,相反,它的威力比平家潛行術強得多,但是在他看來,它的局限性很大。平家潛行術是空間法則的分支,它的潛力更巨大,可以有更廣闊的推衍空間。
比如唐天從平家潛行術中創造出的空間招式,威力就非常強。而隨著對空間法則理解的加深,進步的空間更大。
所以唐天對流夜反而沒什么興趣。
韓冰凝自然就更加沒有興趣。
鐵蝎一看唐天臉色不好,心不由往下一沉,連忙諂媚道:“大人,盧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要早作準備。小人以后就跟著大人混,大人一聲令人,赴湯蹈火,做牛做馬…”
“盧家?”唐天有些迷糊,但是聽到做牛做馬,他頓時眼前一亮,重重一拍鐵蝎的肩膀,大聲道:“好!”
鐵蝎一個激靈,連忙臉上露出忠心耿耿的笑容。
唐天把鐵蝎拎到玄鐵石面前,解開他身上的金剛絲:“把它們都粉碎完,好好干。”
鐵蝎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