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上。
達琳聳然動容:“只有一人,卻生出如此強烈征伐之氣,大熊零部,未曾聽聞,見此人便可知不凡!他便是你們的統帥?”
她個子高挑,皮膚白皙,藍色的眼睛就像海洋般迷人,金色的頭發挽起高高的發髻,她居高臨下,充滿審視的味道。她只不過二十四歲,但是心智遠比同齡人要成熟得多,韓冰凝便是她作主買下。
幾日相處下來,韓冰凝的性格早就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韓冰凝不開口,她也不以為忤,自顧自道:“他知道你在這?也是,想必你們大熊零部,只有你一名女子,他只要稍加打聽,自然就可得知。”
韓冰凝默不作聲,眼睛不自主模糊,那些塵封多年的記憶,此時卻如同潮水般涌現。
第一次見到唐天,還是在碧沼竹海。唐天怒目圓睜,身體伏得極低,雙手死死把墨甲鐵犀的腦袋按在地上,渾身骨肉經繃瘋狂至極的場景,猶如昨天。
那個追尋的背影,那個少年如你。
“你最好放了我。”韓冰凝忽然開口,她的背上,一排光針沿著脊柱,蜿蜒而下。
“哦?”達琳瞥了一眼韓冰凝,有些意外:“看起來,你似乎對他的信心很足啊。”
“他從無敗績。”韓冰凝微微揚起美麗無瑕的下巴,淡淡的語氣透著一絲驕傲。
因為,他就是她想追隨的背影啊。無數人愿意為之而戰,無數人愿意為之傾灑熱血。他的旗幟只要舉起,無數人前赴后繼,舍身忘死;他的號角只要吹響,英豪必然云集。
那個昂揚的少年,就是他們的王!
韓冰凝沒有把這些話對達琳說,她不屑于解釋。
達琳不傻,相反,她相當精明,她能夠感受到韓冰凝的那一絲驕傲,深深的發自內心的驕傲,為了下面那個身影。
“看來是被拘禁了。”
唐天自言自語,他的聲音并不大,但是他的話混雜著熊旗獵獵聲響,在風中傳到每個角落。淡淡的平靜下,就像有一場風暴,正在悄然匯集,莫名的壓力,籠罩全場。
達琳的臉上神情凝重起來,對方越是隨意,越是說明其信心十足。
那張鬼臉,遙遙朝這邊一瞥,達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面具后,唐天森然一笑,也不再廢話,平伸手臂,五指張開抓向熊旗。五指合攏抓住旗桿,噗,旗桿重新被從地面拔出來。
他的目光投向遠處的城堡,面具后,舌頭舔了舔嘴唇,距離有點遠啊。
目光驟然變得森冷,始終壓抑克制的戰意,還有心中憋的那股邪火,就像沸騰的巖漿,燒穿了最后薄薄一層巖石,噴涌而出。
昨天晚上剛剛學過的平家潛行術…他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幾乎是心念一動,唐天的身體便動,原地的身形驟然變得模糊。
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虛影一閃,模糊的虛影消失不見,他站在原地,就像沒有動過一般。
一聲巨響,如擊重鼓,敲在所有人心中。
城堡大門上方,布滿如蛛網般的裂紋,中間赫然插著一桿黑旗,旗面垂下,血色小熊說不出的滑稽可笑。但是沒有人能笑得出來,唐天露出的這手,震懾全場。
在場沒有人看清楚唐天的動作,剛才那一瞬間,唐天周圍的空氣,好似一下子變得模糊不清。
更詭異的是,沒有風聲,沒有呼嘯,連空氣都沒有波動,那桿熊旗仿佛憑空橫跨數千米,深深插在城堡大門上方。
人群中的平小山,呆呆地看著那桿熊旗,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那個戴著鬼臉面具的家伙…
他之前就有些懷疑對方就是昨晚和自己動手的那個家伙,因為雙方的體形,實在太像。直到唐天這次出手,他立即確信無疑,但這不僅沒有讓他高興半點,反而讓他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完全被這一擲,震撼得頭腦一片空白。
那一擲,用的就是空間法則,還是平家潛行術的空間法則!
若非剛才空間波動的氣息平小山實在太熟悉,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方竟然把平家潛行術的空間法則融入到其他招式之中。
平家潛行術經歷一代代人改良,但是從來沒有誰,能夠成功把他們掌握的空間法則,利用到攻擊之中。平家所掌握的空間法測,只能用來潛行隱匿,這也是為何平家經歷三代,而逐漸勢微的原因。沒有戰斗力,想要在罪域生存下去,異常困難。
平家幾代人沒有實現的想法,出現在別人手中,發生在自己面前,而對方只不過昨晚才學會…
平小山受到的沖擊之大可想而知。
偌大的西街,一片死寂。
唐天渾然不知,這一手純粹是他意之所至,城堡距離太遠,一般的手法擲過去有點困難。
死寂中,響起緩慢的腳步聲,戴著鬼臉面具的少年,從容朝城堡大門走去。
幾名護衛下意識地后退兩步。護衛頭領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心中雖然驚駭,但還是沒有忘自己的職責,強處按捺心中恐懼,上前一步,艱難道:“閣下…”
“交出我的人。”
平靜得沒有一絲波動的聲音,從面具后傳出。鬼臉少年上半身紋絲不動,他的步伐并不快,但是每逼近一步,眾人心中便是一緊。
“閣下是不是弄錯了…”護衛頭領經驗豐富,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夠承認。
“交出我的人。”
依然一絲不變的話語,夾雜著緩慢卻堅定的腳步聲,如秋風飄零肅殺,那股無形的凜然寒意,卻如秋霜,滲入全場每個角落。
首當共沖的,就是擋在唐天前方的五名護衛。
平淡肅殺的通牒,緩慢堅定的腳步聲,那張可怖的鬼臉,不斷朝他們逼近,身后遠處的城堡上掛著的那面黑旗,血色小熊,如同遙遙注視,他們如芒在背。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一名臉色發白的護衛,心理防線終于崩潰,干嚎著撲向唐天。
護衛的這個行為,就像導火索,立即讓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面,徹底失控。身邊的其他同伴,神經緊繃到極點,此時幾乎下意識地朝跟著朝唐天撲去。
護衛頭領臉色一變,但是此時阻止已經來不及,他眼中閃過一抹兇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對方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
五道身影,交織如電,同時撲向唐天。
圍觀的平小山一個激靈,臉色大變,他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達琳小姐府上的護衛,個個都是精銳,實力個個都非常強悍。每年達琳小姐府上都會補充新鮮血液,招收新的護衛,平小山去試過,但是被刷下來。眼前五人更是護衛中的精銳,為首的霍老大,更是小有名氣。
五名護衛同時出擊,聲勢駭然無比。
一蓬黑色雨點,朝唐天激射而去。黑色的雨點,彌漫著一股腥臭,它叫漆雨,劇毒無比。一刀一槍,封住唐天兩側,刀光如魚掠水,帶起一蓬密集的氣泡。槍走如龍,紅炎流淌,宛如紅龍昂首嘶吼。一道虛黑的幻象,出現在唐天的身后,肉眼難以察覺的絲線,迅速結成一張大網。
但是最為毒辣的,卻是霍老大,他的劍消失不在這連綿的攻擊之中。
眼看鬼臉少年就在被這鋪天蓋地的攻擊吞沒,忽然,猙獰丑陋的鬼臉面具下,那雙始終淡然平靜的眸子,陡然亮起一抹光華。
無法形容那一抹光華,澹澹如水,濯濯如妖。
唐天動了,光華劃出兩道妖異的光痕,他的身體卻詭異無比,驟然變得模糊不清。
罪域嚴苛的環境,讓這些已經在此扎根繁衍數代的居民,也會經常感到絕望。然而唐天卻覺得說不出的舒服,他就像游在水里的魚,自由順心。
沒有比罪域更適合零能量體的地方。
無論在天路,還是在圣域,無處不在的能量,充斥著天地,唐天的零能量體周圍,充斥著無處不在的干擾排斥,他就像水里的一滴油,無法融入環境之中。而在罪域,沒有能量的存在,沒有那無處不在的干擾排斥,唐天的零能量,和周圍的環境,十分契合。
之前兩者之間還有一層無形的隔閡。但是這層隔閡,在唐天領悟法則之后,終于被打破,那種和環境由衷的契合,那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唐天從未體會過。
簡直是種享受。
迎面罩來漆黑,刀光槍芒,難以察覺的陰毒蛛網,在他眼中是如此清晰。
右掌五指合攏握拳,一拳擊在面前空處,一拳如同水波的漣漪從唐天的拳頭擴散。朝唐天飛來漆雨,如同遇到一把無形之傘,嘭地炸開。
紅炎槍已經堪堪碰到唐天的腰側,這名護衛臉上露出狂喜之色,紅炎是他從火之法則領悟的紅蓮之炎,看似不起眼,但卻威力極強,一旦占染半點,必然灰飛煙滅。
死吧!
他怒目圓睜,全身力量激蕩。
一只手掌忽然憑空出現,一把抓住他的紅炎槍。
怎么可能…
使槍的護衛幾乎不敢相信眼睛。
唐天握著槍身的手掌邊緣,泛著模糊不清的波紋。無物不融的紅炎卻對這層模糊的波紋無可奈何,一股可怕的力量從槍身傳來,護衛大驚失色,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連人帶槍就被拎起來。
眼前一花,他便看到一抹刀光和它生出的無數氣泡。
不好…
兩者毫無花巧撞上,紅炎和氣泡一觸,便轟然爆炸。
唐天抓著槍身的手掌,忽然松開,看似順手一推,使槍的護衛和那名刀護衛,兩人的身體便不受制,像沙包般朝身后蛛網飛去。
身后蛛網轟然破碎,護衛哇地吐血仰面而倒。
一縷暗風而至。
鬼臉上,那雙眸子的光芒愈發熾亮,面具后,一抹冷笑如刀。
彈腿如刀,勢如重斧,斬在右側下方虛空。
霍老大只覺得自己被一頭狂奔的野獸撞上,喉嚨一甜,整個人倒飛出去。
唐天周圍,無一人而立。
鬼臉少年看也不看腳下倒下的護衛,駭然目光之中,抬起腳步,一步一步朝城堡走去。
在他前方,黑旗插城門,血熊舞風中,猙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