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久的速度很快,梳洗用飯加起來也才用了不到半個時辰。
此時他已經不那么激動了,端著茶杯側坐在下首,神情安然,“老奴除了給您和姑爺送些吃的用的過來外,還有就是朗星草的種子,重新種下去的都出芽了,老奴看著現在雖然冷一些了,青州卻也還好,幼苗都挺精神,說不定還能收獲一茬。”
“當真?”
“這個老奴可不敢保證,出來之時看著還好。”華久笑,“種子都是用油紙包著裝箱子里,好幾馬車,老奴想著島上也用不了那許多,放壞了就糟了,就給您送了過來。”
“好,我來處理。”華如初馬上想到了賄賂皇帝的辦法,就算真要將這些種子交給青州州牧大面積種植,她也希望是經由阿佑之手送上去,再由皇帝去做這人情,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華如初小算盤打得啪啪響,一口應承下來,又問華久島上的生活如何。
“挺好的,勞三小姐惦記,就是老奴總覺得有一把子勁沒處可使…”
華如初弄明白華久的來意了,送東西是真,想跟著她也是真。
華久雖然總是自稱老奴,卻是三個管家里年紀最輕的,才不過四十出頭,不然華如初也不會讓他去負責一個島的開荒。
她現在正是缺人缺得慌,哪會拒絕,只是島上那邊…
“你這次出來,島上的事都交給誰了?”
“華明,老奴那不成器的兒子。不知您還記不記得。”
“是他啊,自是記得的。”華如初笑,“他成親了嗎?”
“成親了,都快要當爹了。大事做不了,替小姐看個門還是可以的。”
“您可別這么說,我們習武那些年華明可是一起的,您要是舍得。不如就讓他來替我辦事如何?當然,我也不是要拆散他們夫妻,就讓他們夫妻一起來,島上除了華明外還有沒有其他能擔事的?”
華久心下激動,三小姐的意思難道是想讓他們一家子都過來兗州?
逐一將小島上的人一一排除,最后華久記起來一人,“陳玉寅如何?”
華如初腦子里記起一張滿臉胡子,看起來格外滄桑的臉,“他怎么去了島上?”
“上次老爺夫人將他帶去的。聽說是他主動要求留下。”
“原由你可知?”
華久微微搖頭。“不知。他來華家也有十多年了,應該不是那吃里扒外的。”
華如初皺眉,陳玉寅算是家里的異數。是十多年前爹爹從戰場上帶回來的,不像兵。也不像是武林中人,身手卻極好,從那以后只呆在華家,少露面,也不愛說話,對爹言聽計從。
她去問過爹爹他的出身,爹含糊其詞沒說透,一開始她以為是爹也不知道,后來才發現是爹不肯說。
知道她的擔心后娘和她透過底,這人的命是爹救的,家人全死了,絕不會對華家不利。
從那以后她就什么都不問了。
暗地里卻查過,卻也只查出他應該是古胡國人。
她曾經非常防著他,到現在卻也能無視他的存在了。
想了想,華如初便點了頭,“那就將小島交給他,久叔你再辛苦跑一趟和他交接好,叫上華明夫妻兩人來給我辦事。”
“是,老奴卸了貨就走。”
“那也不用這般急。”華如初笑,“歇上兩天再走,您雖然身子骨好,卻也不能這么不當回事。”
“哎,是,老奴聽小姐的。”心里惦記的事一來就有了著落,華久心情大好,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腳步聲傳來,因著光線,身影先一步掃進屋內,然后才是聞佑高大的身形大踏步進來。
華久忙站了起來,上前一步見禮,“老奴華久見過三姑爺。”
“免禮,一路辛苦。”
華久心里驚訝,面上卻一點不顯,“為三小姐做事,老奴不辛苦。”
聞佑微微點頭,坐到如初身側。
華如初將自己涼得剛好入口的茶推過去,“怎么回來了?忙活完了?”
“聽說來了不少馬車,我回來看看。”
“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島還記得嗎?久叔一直在那里幫我忙活,這次來也是給我們送東西的,聽說吃的用的都有,光是朗星草的種子就有幾車,阿佑,你要不要親自將這些東西送到皇上手上去?”
“州牧非詔不得回皇城,除非是有不得不去的緊急事,這事算不上,我派個人送去就是。”再說他也不想離開妻兒,和著茶水將這話吞下去,聞佑又道:“陳堅來信,說皇上調了十萬擔糧食,讓他們順便押送回來,應該就是這幾日了。”
“走水路?”
“恩,水路快。”
“十萬擔聽著挺多,分攤下去就不剩多少了,要不要我想辦法去買些糧食來?”
這種沒有二話的支持最讓人暖心,大白天的聞佑不好表現得過于親昵,聲音卻柔和了不知多少,“諾大一個兗州,十萬擔自然不夠用,就是你不說我也想讓你幫著想想辦法,沒法讓你從中賺到多少,但一定不讓你貼錢進去。”
“這錢我就是想賺也昧不起這良心,放心,交給我,就當是給平平和安安積福了。”
華久恭謹的站在下首,聽著兩人的對話才真正心下大安,他就怕三小姐嫁的男人不長眼,不知道珍惜三小姐,現在看來卻是他瞎擔心了。
這有商有量的兩個人怎么看都該是兩口子。
次日,聞佑就將朗星草的種子原封不動的派人送往太原,又讓這邊的人做好萬全準備迎接從太原返回的人以及糧食,一時間忙了個倒仰。能陪妻兒的時間是越發少了。
華如初自己也忙,遂也不在意。
忙來忙去,華如初發現問題了,兗州靠水路的時候非常多。官船是有,但都是舊船,華如初實在信不太過。
她有想法自己弄一個船隊,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后都能用得著。
和剛到身邊來的華明一商量。華明帶著大筆銀子又去了青州。
青州靠海,海運非常發達,最不缺的就是船。
要說買船,還就得去青州。
瞬間縮水不少的荷包讓華如初有了危機感,可還得咬著牙叫周榮準備銀子買糧。
南水北調不容易,南糧北調卻也不輕松。
周榮是越發忙碌了,每天花十二分心力的替主子將所需的東西準備好,知道主子缺人手,還將自己這幾年來調.教出的人手也交出去大半。要不是實在脫不開身。他只恨不得將自己都送去就好。
柳深知道幺妹在為什么忙活后很講義氣的等到周榮將一應東西和人全準備好。順路帶了過去。
當然,隨行的還有華家兩老,剛成親的華家大公子和新婚妻子夏以琴。以及華如夢一家子。
要說爹娘前來還在意料之中的話,哥嫂姐姐姐夫的到來就完全是意料之外了。
“高興得話都不會說了?”華如逸看著幾乎和上次見面無異的妹妹也是心情大好。調笑完她自己也笑了。
“不是不會說話了,是傻了。”華如初連著來了幾個深呼吸才將那股子高興勁給壓下去,“二姐,姐夫,你們怎么也來了?”
“還不是你這里狀況不斷,一事接著一事的,聽著都讓人懸心,不來看看你怎么安心。”華如夢左右看了看,“妹夫呢?孩子呢?”
“孩子在屋里。”今日有風,天也陰著,孩子在屋里沒有出來,華如初忙叫秋謹去抱出來,回頭又解釋丈夫的行蹤,“他現在忙得很,眼看著就要過冬了,下面八郡的公文來往就沒有斷過,都指望著他這里能松一松,糧食銀子都能多爭取一些。”
眼角余光看到妻子扶著娘親坐了,華如逸臉上笑意更甚,“我怎么覺著陳出就天天跟個沒事人似的?”
“兗州要有揚州那個底子,阿佑也能天天在家陪我,一個是繁華天下知的揚州,一個是差點被合并掉的兗州,你怎么能放到一起去比。”白了哥哥一眼,華如初這時候才記起要去和爹娘見禮。
華清忙擺手,“行了行了,乖囡,自家人不講究那些。”
任雅真也心疼女兒,哪個生過孩子沒幾月的婦人能恢復到這個程度的?肯定是累的,他們做父母的自然是怎么都沒關系,可是新嫂嫂卻不行,她信得過自己的兒子一定不會在他們夫妻百年之后待妹妹不好,媳婦現在看著也還好,以后誰又說得好。
多用點心思處好關系總沒錯。
于是附和著道:“我們沒關系,逸兒和琴兒成親你沒能到,現在就給你嫂嫂見個禮吧,以后一家人你們需得互相幫襯著,握成拳的拳頭總歸更有力一些。”
夏以琴自是知道這是說給自己聽的,想到出嫁前弟弟一臉嚴肅的和她說的話,不說她本就不是那種不識好歹沒點眼力勁的人,就是有,在這樣的小姑子面前她也沒那個資本。
依著禮節受了小姑子的禮,夏以琴回了半禮,笑語晏晏的道:“出嫁之前以見便捏著拳著警告我不許欺負如初了,說我要是不好好待如初,他以后就不給我撐腰,就是為了以后有人給我撐腰,我也要好好巴結著如初才行,如初你以后要是見著以見記得千萬替我說說好話,不然我的日子就難過了。”
屋子里先是有一陣的寂靜,旋即哄笑聲四起,華如初給出最善意的回應,“他要是不敢你看在眼里,我替你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