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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能從天空俯瞰下去,必會為眼中所見的情景所震撼。
最初只是一小團火光,即便在黑夜里,也不是特別顯眼,因為其周圍雖然不是很多,但還是有著很多搖曳的燈火,那團火光只是其中較大的一團罷了。
然而,很快,隨著那團火光開始移動,城內一下子沸騰起來,一點點的火光亮起,然后快速移動,仿佛銀河倒泄,卷起巨浪,漫天的繁星全都化成了水滴,海納百川般的匯聚起來了一般。
那情景,壯觀之極。
初始的那團火光并沒有因為規模增加,就停下來休整,而是就那樣毫不停留的直驅北方。以其為指引,星星點點的火光匯聚在一起,緊緊追隨,化成了一條長龍,昂首而前,離開了薊縣,沖向黑暗的最深處。
“親衛鐵騎轄下一千三百二十騎,全數在此,請主公示下!”呂綺玲提著畫戟,大聲稟報。
具裝騎兵的戰前準備是最麻煩的,不過做為王羽的近衛,他們的集結、響應速度也最快。
主將呂綺玲的想法很簡單,盔甲可以由扈從帶著,人和馬先跟上來才是重點。
王羽沒有回頭,沉聲回答。
“隱霧軍血刃營轄下四百六十八人,全數在此,請主公示下!”
血刃是魏延自己起的名字,他認為自己的部隊就是一把匕首,平時看不到,鋒刃亮出來的時候,上面必然染滿了血。
這支隊伍滿員是五百,從中山之戰開始,轉戰至今,大小數十戰,一共折損了三十多人。
王羽的語調沒有絲毫變化,犀利的目光一直看向前方,仿佛穿透了無邊的黑暗,遙遠的距離,正看著敵人的一舉一動那樣。
“隱霧軍碧血營轄下四百三十六人,全數在此,請主公示下!”
太史慈的部隊只打了一仗,折損卻比魏延高出不少,不過,魏延的大戰都是和趙云一起打的,太史慈卻是獨力解決了閻柔的七千騎。經歷了那樣的大戰后,還能保存下來如此完整的實力,碧血營的戰力可見一斑。
“泰山軍摧鋒、破陣、斬馬、拔城…諸營盡皆開拔,請主公示下!”
徐晃來的最晚,不過不是因為懈怠,只是泰山軍的規模太大,除去關平、胡才的兩營兵馬之外,還有六營,近兩萬戰兵。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他能將部隊統計得這么清楚,已經很不容易了。
王羽點點頭,高聲喝令:“多點火把,照亮將旗,把戰歌唱起來…不用理會掉隊的人,他們自己會跟上來…”
“諾!”左右親衛轟然應命。
更多的火把向將旗下簇擁過去,將旗幟周圍照得亮如白晝一般,鮮紅的旗面迎著狂風,不屈的舞動著,閃亮非常,沖天的歡呼聲再次響起,嘹亮的戰歌聲響徹天地。
“戰城南,沖黃塵,旌如電兮鼓雷霆。
勍敵猛,戎馬殷,陣亙野兮若屯云。
長劍擊,繁弱鳴,飛鏑炫兮亂奔星。
虎騎躍,華眊旋,朱火起兮騰飛煙。
驍雄斬,高旗搴,角浮叫兮響清天。”
和戰意高漲的青州眾將不同,張遼心中卻是思潮起伏。
狂熱,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青州軍現在的狀態。以這種狂熱的姿態,激發全部…甚至超常的戰力,顯然就是王羽救援居庸城的策略。
這個策略有什么奇效?張遼從出城開始,一直琢磨到現在,也沒有找到確切的答堊案。
顯而易見的好處是,這樣的出兵方式,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側后的危險。
大軍出城時,城內的眼線、奸細未必能搞清楚發生了什么,等他們回過味的時候,城門已經徹底關嚴了。就算他們還有某些不為人知的隱秘手段,能不經城門離城,可是,等他們將消息送到的時候,青州的大軍早已經抵達居庸城下,展開對鮮卑主力的攻擊了。
即便蹋頓接到信息后,當即立斷的出兵,也來不及,何況蹋頓未必就敢立刻出兵,因為這條情報和先前的情報相差太多。之前的情報一直說的是,王羽不會出兵,今天再出兵,也來不及了。
發現無機可乘,蹋頓應該已經考慮撤兵事宜了,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又來了一條截然相反的情報,以此人的精明和謹慎,豈能一點懷疑都沒有?張遼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蹋頓會遲疑觀望幾天,收集到足夠的情報后再展開行動。
這應該是最大的好處。
此外,就即將發生的居庸之戰而言,兩萬青州軍,就算出現得再快,再突然,也不太可能形成戰術上的突襲,但戰略上的突襲卻是一定的,應該能對鮮卑統帥的心理造成一定影響。
青州軍現在完全遮斷了官道,放棄除了武器、盔甲之外的所有輜重,行軍速度也達到了極致。薊縣縱然還有眼線,也來不及將情報送出去了,在看見王羽的軍旗前,鮮卑人得到的只會是青州軍依然按兵不動的消息。
這就是戰略上的突襲效果,鮮卑人肯定會發現漢軍的到來,也能及時作出迎戰的準備,但他們的準備一定不夠充分。
不過,這招奇兵突出也不是沒有弊端。
兵法中最崇尚的就是秩序,反過來,混亂則是最讓將領們厭惡且畏懼的。能否在行軍、作戰中保持秩序,正是區別精銳部隊和烏合之眾的重要,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標準。
青州軍現在的表現,其實是顛覆了常識的,因為戰前沒有任何準備,甚至連征兆都沒有,突然就發動了。
出于對王羽狂熱的崇拜,將士們固然完成了集結…準確說應該是聚集——隱霧、烈火二軍由于人數較少,所以很快確認了隨行的人數,但人數眾多的泰山軍就差得多了,徐晃只來得及確認各營的營官跟上來了,士兵到底來了多少,他心里也沒數。
現在青州軍高速行軍靠的不是號令,不是隊列,不是長久以來訓練出來的軍事素質,而是單純的對統帥的狂熱擁戴。
抬頭望著熊熊火光中獵獵飄舞的戰旗,張遼心里很沒底,不知道這展明燈的作用,到底能持續多久,能否貫穿全程。
越是精通兵法,就越會覺得這種全憑勇氣和熱情的策略不靠譜,再加上張遼畢竟初來乍到,對驃騎軍其余各部的狀況也不是很熟悉,所以才有此擔憂。
而且還有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前面,兵法有云: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這可是兵圣的教誨,多少名將都奉行不悖的。
薊縣距離居庸城一百五十里,接戰距離差不多在一百二三十里,看王羽的架勢,顯然是要一口氣走完這段路程,奔襲百里立刻投入戰斗?
這可是兵家大忌!
張遼憂心忡忡,就算王羽有辦法解決上述所有的問題,那也還有個更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雙方的實力對比。
鮮卑正在撤退的只是部族牧人,精銳還沒怎么動,雙方的實力對比沒有改變。王羽不待輜重,長驅直入,看起來是想在一天內解決戰斗,可問題是,那將是十萬人規模的一場大戰啊!
即使在華夏以千百年計的歷史上,這樣的大戰也并不多見,即便是惜字如金的史官們,也會對其大書一筆,描述上幾句。
一天就解決?
憂慮著,張遼策馬上前,低聲提醒道:“君侯,前面不遠就是昌平城,是不是在這里休整一下,至少將隊列拉出來,現在這樣子恐怕…”
“嗯…那就休整一下好了。”出乎張遼的預料,從走出議事廳起,身上就帶著一層凜然神色的王羽,居然比想象中容易說話得多,他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全無阻礙的許可了張遼的建議。
不過,王羽緊接著的下一句話,就直接給了張遼重重一擊:“不過,隊列什么的就沒必要了,這樣行軍,速度才是最快的,如果為了保持隊列耽誤了行軍速度,那咱們何苦要搞這么一出呢?”
“可是…”張遼一下滯住,千言萬語都卡在了嗓子里。
這話不是完全沒道理,保持隊列行進,肯定沒有單人或是小隊速度快。可問題是,現在不是要去打仗嗎?面對的還是數倍于己的強敵?
“傳我將令,各軍依次進城,休息半個時辰后,繼續上路,城中早就備下了食物和熱水,沒帶齊衣甲的人,也可自行領取,此事,就勞煩文遠和公明了。子義和文長也辛苦一點,帶你們的人在四下巡視一番,為后續部隊指引方向,傳達軍令。”
“喏!”一聽這話,眾將哪還不知道,主公是早有成算?不然眼下離天亮還遠,昌平一個小縣城里,哪來的足夠兩萬大軍食用的熱食和水啊?嗯,還有衣甲…
懂兵法的不止張遼一個,最初的狂熱過后,眾將或多或少也有相似的顧慮。可現在一看王羽早有準備的架勢,眾將立刻就坦然了,管他現實如何,既然百戰百勝的主公提前做了準備,這一戰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