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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動靜?”
“完全沒有!”
“唉…王賊不是號稱豪勇蓋世,屢有親冒矢石之舉么?怎地此番卻如此猶豫不決?莫非被他看破了什么嗎?”
“此子雖勇,卻非無謀,也許真看破了什么亦未可知。”
“唉!”最后,兩人齊聲長嘆,臉上盡是一片愁云慘霧。
“子玉將軍,無涯將軍,二位何故嘆息?”正嘆息間,一個獐頭鼠目的文士推門而入,看到二人深情,頓時瞇著眼笑了起來。
“子遠先生何必明知故問?大軍設下圈套,只等獵物來鉆,也沒少了先生的運籌之功。可獵物卻不肯便來,眼看就要應了先生事先所說的,只虛張聲勢來援,實則穩扎穩打,這場幽州大戰,最終怕是要徒勞無功了,平白折了劉使君,幽州這個要地依然要拱手送出,豈不令人嗟嘆?”
鮮于輔生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口正筆直,在這個時代,以他相貌,屬于那種能虎軀一震,就讓人納頭便拜的高人。和一見面,就立刻被討厭,才華蓋世卻始終不受重用的龐統,算是兩個極端的存在。
他說話的語態、儀容也頗見文雅氣質,很難將他和后世通常意義上的‘漢jiān’聯系起來。
但實際上,歷史上造成危害的那些大漢jiān,本也沒幾個長得猥瑣,讓人一看就排斥的,那種相貌的人,親和力不足以與敵寇產生共鳴,同樣不利于在漢家王朝內部攀上高位,最典型的大概就是秦檜和汪jīng衛了。
許攸算是個特例,但他本來也不是純粹的漢jiān,只是個純粹的反王羽組織頭領罷了。
聽出鮮于輔這話的重點在于幽州的得失。許攸臉上笑意更濃,嘿然問道:“子玉將軍這話卻是錯了,您還記得當初青州三路大軍北伐時的心情么?”
鮮于輔眉頭微皺,遲疑道:“子遠指的是…”
“滅頂之災!”許攸神情陡然一肅,又很快放松,笑瞇瞇的轉向鮮于銀:“沒錯吧?攸沒記錯的話,當時浩然將軍還指責攸與劉使君行為不當,招惹禍端,說是要…”
“都是以前的事了。子遠兄還提來作甚,休要再提,休要再提。”鮮于銀聽話頭不對,趕忙打斷。
大戰之前,幽州內部也并非一團和氣。什么異聲都沒有,大家就齊心合力的備戰出征了,事實上,幽州內部的爭論比青州內部要大得多。
青州內部的爭議主要集中在戰爭的規模,而幽州內部爆發的卻是戰、守亦或和談的爭論。不是每個人都愿意和名震天下的驃騎軍作對,鮮于銀就是主和派的代表。
當時他是被鮮于輔和閻柔聯手壓下去了,而現在。仗都打到這個份兒上了,王羽對雜胡的鐵血態度也清清楚楚的擺在了臺面上,鮮于銀自然知道自己當初有多天真,即便在戰前拋棄劉虞。主動向王羽示好,也改變不了對方徹底拿下幽州的決心。
他的辦法或許適用于對付袁紹、曹cāo這些梟雄,王羽和袁曹是不一樣的,他認死理的脾氣。和公孫瓚好有一比。
當初鮮于銀明面上罵許攸,暗地里罵劉虞。把這二位罵得狗血淋頭,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自然不愿意許攸舊事重提,后者那張嘴可不是一般的損,鮮于銀覺得就算是名聞遐邇的禰正平,和許攸大概也只在伯仲之間吧。
“呵呵。”許攸不以為甚,笑一笑,話鋒一轉,重歸正題:“以當時的形勢,降或戰都沒什么好結果,不是攸看清各位,但王羽兵鋒之利,幽州的各位也親自驗證過了,無論戰守,幽州淪陷都是必然。若草原上還是四分五裂的狀態,一旦戰敗,各位恐怕想逃都沒地方逃。”
鮮于輔默默點頭,當年的張純就是如此。
被公孫瓚打敗后,鮮卑、烏桓各自散去,為了自保,將逃亡來的張純等人盡數斬殺,送于劉虞求和。現在的青、幽聯軍比當年的公孫瓚可兇猛多了,要是鮮卑人還是之前那個狀態,無論自己這些人戰敗后逃去哪個部落,恐怕都逃不出張純的覆轍,前途可謂一片黑暗。
“現在呢?鮮卑人聯合起來了,烏桓也和青州軍結了仇,就算做最壞的打算,大軍不得不退回塞外,處境也比當初青州大軍北上時強吧?更別提將軍還有機會手刃大仇,成就美名,同時為塞上諸部消除大患,借此揚威草原呢。”
許攸淳淳善誘,說的二鮮于都是jīng神大振。
鮮于輔嘆道:“古人說得隴望蜀,以人心不足為笑柄,輔當年讀到此節,也曾引以為戒,卻不想已經入彀卻不自知,果然如先賢所說:一rì當三省吾身,方能不行差踏錯啊。”
“大兄所言極是。”鮮于銀和鮮于輔的親緣關系很遠,兩人的xìng情和教育程度也差了不少,后者引經據典感慨有加,前者卻只有歡喜贊嘆的份。
“設計誑王羽輕兵前來未能奏效,其實也在情理之中,此人只是有有勇略,又不是瘋子,豈能這么容易就誑進來?攸設此謀,用意并非要誑他入彀,只是想讓他們彼此猜疑,若能發生點摩擦沖突就更好了。即便還是不能如愿,只要讓他們思慮再三,遲疑不前也就足夠了。”
許攸的三角眼中閃過一縷兇厲之sè:“吾本也沒想著一次打敗他,只要能讓他始終不安寧,時時記掛著北疆有jǐng就足夠了!將來青州覆滅,你我自是有功之臣,還怕沒有封疆之賞么?”
“子遠兄深謀遠慮,某不及遠甚。”鮮于輔由衷嘆道。
“此戰的目的,就是盡量削弱青州羽翼,為下次再戰做準備。”
許攸意氣風發,指點江山道:“趁著青州軍遲疑,子玉將軍須不要吝惜士卒,全力猛攻居庸。盡早斬斷王羽一臂!沒有了公孫瓚這匹識途老馬,他要守北疆,需要投入的資源、人力無形之中就會增加許多,幽州眾將即便理解,心里肯定也有芥蒂,此乃其一。”
這一次,連鮮于輔也接不上話茬了,只有點頭哈腰,接受教育的份。
許攸越說越起勁:“另外。借此戰之機,徹底完成鮮卑諸部的整合,至少不能再有內訌爭權之事發生…”
“諸部整合?”鮮于輔微微一愣,很快恍然大悟道:“子遠兄說的是騫曼攻飛狐要道之事?”
“然也。”許攸捻須笑道:“騫曼年少無知,為族中長老所左右。卻不知合則兩利,分則兩敗之理。此子不是目高于頂么?那就讓他去見識一下驃騎軍的鼎鼎大名是不是虛的。羽林軍于禁雖名不顯于外,但驃騎軍的訓練模式卻盡出其手,王羽亦常以光武之馮征西比之,其麾下的兩萬羽林訓練有素,裝備jīng良,行進作戰之間。雖萬人卻如臂使指,運轉自如…”
許攸嘿然冷笑道:“騫曼一味張狂,不識進退,兩萬大軍被紀靈擋住。依然不肯退回,現在羽林主力應該已至廣昌、靈丘,嘿嘿…”
“咝!”二鮮于齊齊倒抽一口冷氣,被嚇到了。
嚇到他們的不光是于禁和羽林軍的恐怖。更可怕的是許攸的心機。
當初他提議分兵攻打飛狐要塞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而是說得天花亂墜,將其形容成了一個天大的肥缺,什么冀北空虛,羽林軍行動遲緩啊,什么西三郡屯糧無數,正在大舉向冀北輸送啦…鮮卑的頭領們差點沒為此爭破了頭。
最后在騫曼憑借身份獨占鰲頭,搶到了這個肥缺,還曾向許攸問計并致謝。誰能想到,在這個提議背后,隱藏著這么可怕的算計?騫曼這就是去送死的啊!
要不是許攸親口說出,他們根本就想不到,再看向許攸時,二人的眼神已經完全不同,是一種看著毒蛇一樣的神情。
“魁頭大人不算是英主,但也有不少優點,最重要的就是他能聽得進去諫言…”許攸能猜到二人的心情,但他不以為意,他這副尊榮,本來就不適合郭嘉那種孑然出塵的姿態,也不適合沮授那種鞠躬盡瘁的勞苦,亦或賈詡那種從容豁達,讓人因懼生敬才是他的特sè。
“所以,彈汗山那邊也不足為慮,在那里的都是各部的長老元勛,沒有了他們指手畫腳,對鮮卑的整合只會有益無損,何況,那幫老狐貍也不是好對付的,說不定能拼個兩敗俱傷亦未可知呢,呵呵。”
商議到了最后,已經變成了許攸的獨角戲。
鮮于輔完全不清楚,對方到底什么時候折服了魁頭,下了這么一盤大棋出來。
其實這不難理解,許攸在中原只能算是一流不滿,二流晃蕩的謀士,但在塞外,那絕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智者。
五胡亂華時代,苻堅在路邊隨便撿到個落魄的漢人書生,都成就了西秦一時的霸業呢,許攸宦海沉浮多年,經歷并謀劃了不知多少yīn謀詭計,見識和智慧,比王猛一個草根還不強多了?
“二位將軍放心,攸今rì推心置腹,將來也不會辜負二位的信任。今rì此來,所為不過三事,一則敦促二位加緊攻城,二來以實情告知,以免二位不知局勢,或有誤判,這第三么…那件事,也要倚仗二位大力,須得加緊才好!”
“那件事…”鮮于銀面泛難sè,遲疑道:“真的要做?”
“必須得做!”許攸斬釘截鐵道:“只有這樣,才能加大王羽在幽州立足的難度,同時,我等身為漢人,在草原上不可能完全受人信重,必須得有自己的班底和實力才行。何況,那趙云如果消息不夠靈通,說不定還在對彈汗山各部窮追猛打,若是沒了那些部眾,各位大人的將兵豈能安穩?”
“所以,必須得以邊塞之民代之!此事,宜早不宜遲,二位還當慎之!”
鮮于輔躬身抱拳,一臉決絕的應道:“輔受教,子遠兄請放心,此事便包在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