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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發不解釋 怎么組織人造反,對太史慈、李十一這些正規軍來說,是很玄奧的一個課題,但對裴元紹來說,卻是駕輕就熟,再簡單不過。
首先,他不動聲色的把那些大車給扣下了。
河內軍搜刮的很徹底,鎮上各家各戶都被搜了個底朝天,一粒粟米都沒剩下。逃難也好,上山也好,甚或去找張楊高密求投靠,都得有糧食才行。帶著糧食上山、逃難,總還有一線生機,什么都不帶的話,那就真的是去自殺了。
沒了這些物資,里正也好,還是其他村民也好,都顧不上哭喊或者收拾東西了,一個個都圍了上來,眼巴巴的看著裴元紹。
搶,沒人有那個膽子。
三百精騎,個個都是威武雄壯之士,在馬上時,就像是一座座小山,下了馬站在一起,直如會動的長城一般。再加上一個更兇猛十倍的太史慈,只要被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瞪一下,腿腳就軟了,誰還敢有不敬之舉?
好在青州將軍看起來很兇,卻是講道理的人,即便被大伙兒折了面子,也沒有惱羞成怒,只是換了個人跟大家打交道。換來的裴將軍,看起來和氣得多,長相貼近大眾不說,連說話的口吻、習慣,都和大伙兒沒兩樣。
這樣的人,應該比較好說話。
里正拱著手,一臉討好的笑容:“裴將軍,您看,大伙兒家里的老小還等米下鍋呢,那車上的糧食能不能…”
“老丈,你不會以為,我家將軍要強搶你們的糧食吧?”裴元紹一臉詫異的反問道:“你也知道了,我家將軍乃是驃騎將軍麾下的五大上將之一,帶的是青州軍!你覺得青州軍跟張楊、袁紹之流,能是一般的齷齪嗎?”
“怎么會,當然不會!”里正趕緊搖頭否認,即便忽略三百騎兵的威懾力,飲水思源,鎮里短暫的好日子,還不是從冠軍侯打進清河后才開始的?再加上之前的救命之恩,斷然沒有懷疑對方的道理。
里正心里不是沒有懷疑,他懷疑裴元紹扣下糧食,很可能是想逼著村人跟著他去打仗。他這一把年紀了,什么事沒見過?當年黃巾軍造反,還不是用了差不多的套路?但這理由卻不好挑明,一挑明,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老朽的意思是說,將軍救了咱們全鎮,咱們供奉些錢糧供將士食用也是應該的,不過…”
“老丈啊,我聽說這里不久前還是個村子,叫曾家村,秋天之后,往來的人多了,這才有了集市,變成了小鎮,您應該姓曾吧?”裴元紹神情和藹,說話也像是拉家常似的。
“嗯,嗯,正是托了君侯的福,曾家村上下才得享太平啊。”老頭點頭哈腰,看似唯唯諾諾,但話里話外卻是絲毫不松口。要錢糧沒問題,要拉人去打仗可不行。讓清河百姓安享太平,那可是君侯的恩德,你一個小小的軍將,豈能越過了君侯去?
也不知裴元紹是沒聽出老頭的話外之音,還是另有想法,不但不惱,而且還順著里正的話繼續往下說:“君侯愛民如子,擾民的事,他肯定不會做,若是麾下有人做了,他定然要嚴懲不貸。”
“君侯那就是天上星君下凡,專門來輔佐圣天子,拯救黎民的,是全天下人的福星啊。”里正禱頌的級別,也是越來越高,直接把王羽捧到了天上去。
“那是自然。”裴元紹大力點頭,一副有榮與焉,很陶醉的樣子,接著又道:“我家君侯代表的就是天子,就是大義,跟君侯作對的,都是魑魅魍魎之輩,罪該萬死!曾老丈,你說對不對?”
“對,再對沒有了!愿君侯百戰百勝,早日掃清這些惡人!到時,小老兒必執鞭墜鐙,追隨左右。”不敢反抗,不代表不敢怨恨,老頭也好,鎮民們也好,早就把袁紹、張楊之流恨到了骨子里。要不是青州軍來的實在太少,響應的人絕對不會少了。
大伙兒現在就盼著,青州軍的主力開過來,把袁紹打得屁滾尿流才好。
一聽這話,裴元紹樂了,他攤攤手,笑瞇瞇的說道:“你看,咱們這不就達成共識了?”
“誒?”里正一愣,心叫壞了,差點被套進去,趕忙改口道:“如果君侯看得上我這老朽,那小老兒拼了命,也要上陣走一遭,可這鎮上的青壯,可是全鎮人的希望啊!這要是死傷慘重,來年地里的活兒,可要怎么辦吶!”
說著,他哭上了。
他當然更希望王羽來統治清河,可他的意愿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縣官不如現管,袁紹他一樣也得罪不起啊。這要是真的被挾裹作戰,輸了,人家青州軍騎著高頭大馬,拍拍屁股就跑了,全鎮上下豈不是要玉石俱焚?就算有個萬一,打贏了,參戰的青壯一樣傷亡慘重,明年的春耕也算是泡湯了。
如果太史慈也以武力威逼,他當然不敢說什么,只能認命跟著,可青州軍擺明了是講道理的仁義之軍,說不得,他也得爭取爭取了。
大爭之世,不爭怎能存活?
“來年地里的活兒?你覺得讓袁紹一直囂張下去,這清河還有來年嗎?”
裴元紹冷笑有聲:“糧食放在你們手里,還是一樣要被搶,上山?逃難?你覺得有用嗎?你們拖家帶口的,跑得過如狼似虎的軍兵?到頭來反倒是資助了賊軍,助長了他們的氣焰,讓這仗打的時間更長!”
里正默然。他不懂軍事,但基本的道理還是明白的,打仗的耗費是無止境的,不是說百姓豁出去納糧就能滿足的,那是個無底洞,扔多少糧食進去,都填不平。讓戰爭快點結束,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所以,這事兒就這么說定了,糧食,暫時由軍隊保管,一日三餐,都會按時供應,絕不克扣。錢糧使用的耗費,也會明目在帳,絕不會短缺了你們什么。至于對付張楊的大軍,全憑各人意愿,絕不勉強,不過曾老丈你也不能私下里搗亂,如何?”
“不敢,不敢,就依將軍。”里正滿頭是汗,不敢繼續爭持。
這個結果已經是他能爭取到最好的了,再仁義的軍隊,也不是隨便捏的軟柿子,得寸進尺,最后只會把對方給逼得翻臉。現在全鎮的錢糧都落在人家手上了,翻臉都不用動刀子,直接趕著車一走,所有人都得傻眼。
名正言順的將錢糧控制在手上,又軟硬兼施的說服了里正,事情就成功了一多半。按正常程序,對付里正當然沒這么麻煩,可誰讓君侯寬仁呢?
當然,裴元紹也沒什么不滿意的,要不是王羽在霸氣之外,屢屢展現出來了寬仁,他和周倉也不會在投靠青州一事上達成默契。不是寬厚之君的話,豈能容得下自己這些曾經的反賊?
旗開得勝,他開始著手進行第二個關鍵步驟——篩選骨干。
太史慈公開講話的時候,沒什么人響應,可心動的人卻也不少。河北的民風本來就頗為彪悍,受了這樣的劫難,更讓人心里憋了火,身為男兒,不能保全父母妻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憋屈。
所以沒人響應,是因為太史慈犯了個錯誤,他不應該一開始就對所有人攤牌。人都有從眾心理,看見大多數人都如喪考妣,痛哭流涕,還有幾個人能有勇氣站出來?
這種人當然存在,只要碰上了,八成就是未來的一員悍將,可出現的幾率卻很低,這可是人才啊,區區一個村寨,怎么可能就剛巧碰上一個?
按照正常流程,公開講話之前,要有所布置才行,骨干,也可以說是托兒是非常重要的。想想看,太史慈慷慨激昂的講了話,臺下有人喝彩,有人吶喊,有人振臂高呼,那氣氛將是如何的熱烈?將會鼓動多少人心?效果會增加多少倍?
如何選擇目標?那也很簡單,那些身上帶傷的,血性肯定都比較足,傷越重,血性就越足,八成是好人選;其次,家人受到傷害的,尤其是奪妻傷子之仇,這種仇恨會深入骨髓,化為巨大的力量。
裴元紹懂些醫術,魏升的女兒,就是他救回來的,小姑娘身上都是瘀傷,看起來觸目驚心,實際上也是命懸一線。要不是太史慈及時趕到,裴元紹的醫術也勉強拿得出手,女孩現在怕是已經被打致死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同樣沒有無緣無故的唉,魏升第一個下跪磕頭,不是沒有來由的。
這些人,只要組織得當,就能以點帶面,將整個村鎮都鼓動起來。解決了曾家村,就可以開始向外傳播消息,將反抗的火星灑出去了。
旁觀裴元紹一步接一步,環環相扣的將計劃推行開來,太史慈看得佩服不已,好容易等骨干們離開去做事,他趕忙趁機問道:“老裴,正如你自己說的,你這法子的第一步,是要控制錢糧,可其他村子又沒遭劫,你怎么才能把人家的錢糧控制起來?”
“容易。”裴元紹很久沒有這么意氣風發過了,多少有些慣性,他大手一揮,很霸氣的說道:“咱們青州軍名聲好啊,又有曾家村做樣板,其他村子只要得到消息,就會來觀摩不是?上山、逃難也不是那么輕松的,何如將糧食和青壯都集中到咱們手上安全?”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何況,這里面還有個秘訣。”
“什么秘訣?”太史慈興致盎然,長知識了,沒想到造反的學問也有這么多。
“每個地方都有富戶不是?咱們這么一搞,大家都在一口鍋里吃飯了,窮人跟富戶一樣,你想想,除了富戶自己,誰能不高興啊?就算是富戶,他們也沒啥可埋怨的,畢竟咱們沒搶他的,比大賢良師那會兒可要強得多了。”
裴元紹洋洋得意的說道:“其實啊,這跟做官是一個道理,無非是控制錢糧,拉攏提拔嫡系,分化瓦解其他人,最后讓所有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如果再有個讓人熱血沸騰的遠大目標,有個口號,再搞點神跡什么的,那就萬無一失了。”
太史慈和李十一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驚異之色。
“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老裴,沒想到你能總結出這樣的道理啊,高,實在是高。”
“這俺可不敢當。”裴元紹摸著后腦勺,嘿嘿一笑:“這套路,都是當年在大賢良師身邊時看到的,前些日子喝酒的時候,君侯又點撥了俺一番,這些都是他說的,他還說,將來咱們要用這一套來組織民兵,讓俺當個主事呢。”
果然…太史慈心里閃過一個念頭,能人則無所不能,能總結出這樣的道理,主公會不會也預想到了今日的局面呢?
想到這里,他突然一陣戰栗,隨即又興奮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就真的跟上主公的步調了,可以出師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