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首腦瘋狂開會的時候,林有德正在興致勃勃的——進行現代戲曲的創作。
從21世紀歸來的林有德,深深的理解占領輿論宣傳陣地的重要性。在那個靠著互聯網,將“輿論”徹底草根化的時代,真相如何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多數人相信什么是真相,只要相信的人數夠多,再荒謬的事情也能變成真相。
那是一個真理真正被多數人掌握的時代——因為那個時代任何東西只要被多數人相信,就會升格為真理。
在二十一世紀,輿論的草根世界里充斥著這樣一種人,他們在網絡上表現著自己的高風亮節和兼濟天下的胸懷,現實里卻沒給希望工程捐過一分錢,也從未參加過哪怕一個小時的義工活動;他們一面用手機在網上譴責城管暴力執法,一面對弄臟了自家樓下步道的小販惡言相向;他們喊著民主,心里想的卻是“讓我來獨裁”。
林有德不一樣,作為社會學相關專業畢業的學生,他手里有國家認可的專業社工師證明,實習的時候在廣州最貧窮的社區蹲了三個月,后來他雖然沒有選擇成為一名奉獻自己照亮他人的專業社工,但依然每周都會抽時間出來參加社區的義工活動。在林有德看來,網上嘴炮一個月,不如到社區幫忙撿一天垃圾對社會貢獻大——至少撿垃圾確實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美好了那么一點點。
一百年后那個偉大的微薄時代讓林有德徹底對“主義”失去了興趣,成為徹頭徹尾的實干派。他自從下定決心要改變中國之后,采取的就都是務實的策略,除了撐場面之外,從未高喊過什么“主義”,也從未公開宣揚過自己的政治理想。
但他仍然需要搶占輿論陣地。
而且他要利用自己做的“實事”,將人民爭取到自己這一邊來,讓其他人徹底無路可走。
在沒有的時代要達到林有德需要的宣傳效果,靠現在那些仍然在玩陽春白雪的文藝青年是肯定不行的,以他們那點本事也就只能在那些發行量少得可憐、只在知識分子當中流通的報刊雜志上寫點滿是書生意氣的文章,在上個時空,這幫書生寫了幾十年,呼吁了幾十年,合起來的效果還不如土鱉黨一句“打土豪分田地”來得好。
同樣,兔共的經驗告訴林有德,要打開宣傳局面,戲曲、快板等貼近人民群眾的方式才是王道,而林有德這幾年“創作”的歌曲在人民群眾中獲得的反響,也充分證明了這經驗的可行性。
這也是林有德在選擇強化自己的藝術能力時的一大考量:這樣就不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來讓那些所謂的文化人和藝術家來領悟林有德的意圖,他想要什么樣的東西,就只管自己創作——或者干脆從后世抄回來。
反正林有德閑得很,有得是時間。
林有德回到荷浪牙波之后,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根據自己對后世的記憶,再融合大量這個時空的現實素材,創作完成了現代京劇《林海雪原》,主要講的是中俄戰爭時期,一位傳奇英雄賀老六率領一支小分隊,深入敵后在雪原中用機智和勇氣將愚蠢的沙俄侵略者打得滿地找牙的故事。
第一場公演的時候,林有德親自登臺扮演主角賀老六,那一天偌大的荷浪牙波萬人空巷,從那以后整個北呂宋的小孩玩打仗游戲的時候臺詞都變這樣了:“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你臉怎么黃了?”“防冷涂的蠟!”
這部戲的火熱,讓正牌的戰斗英雄、盤龍寶劍金星獎章獲得者賀老六的生活陷入了一種苦不堪言的狀態中——你想啊,這都快六十的老頭子了,三天兩頭收到年輕女學生送的情詩算個什么事啊!
之后,林有德又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弄出了《林海雪原》的各種地方戲版本,讓重金請回來的名角名家練好了,到全國巡演去了。
于是林有德的聲望噌噌往上漲,林有德也不含糊,嘩嘩的繼續點藝術技能,幾個月的時間,他學會了京胡二胡芝麻糊,掌握了鋼琴豎琴口風琴,而且還精通長號短號小螺號。
連約瑟芬都奇怪:“你有這么多才多藝嗎?我怎么結婚那么久現在才發現?”
巴更是表示“認識那么久竟然從不知道你還會這些”。
對此林有德的回答也很簡單,“那是因為我是個深藏不露的男人”。
就這樣深藏不露的林有德從大清國的權臣搖身一變成了才華橫溢的藝術家,平時要么在學校給他親選的學生上課開小灶灌輸各種私貨,要么就穿梭在各種沙龍或者演出的現場,玩音樂唱段子順便狂曬自己的漂亮老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林有德已經被林記的內部斗爭架空了呢。
林有德回到荷浪牙波之后的這些動作,很快又給他贏得了一個“現代李后主”的大帽子,內陸的各大報刊甭管屁股坐在哪邊,都開始“怒其不爭”,怨天尤人了。
林記在內陸投資經營的報紙立刻反唇相譏,說我們的林大哥一直這樣,結果打跑了西班牙人又打跑了老毛子,你們那幫老古董看著一身正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結果五十年來未嘗一勝,兩者一比高下立現。
一時間神州大地上幾派御用文人把文章化作匕首投槍打得火熱,可作為當事人的林有德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在《林海雪原》大獲成功之后,林有德又搗鼓了一部現代歌劇——林有德版的《白毛女》,大體的劇情和原版差不多,很多經典唱詞幾乎都照搬,只是根據林有德他自己的審美重新編曲了一下,背景么也換成了南洋,黃世仁也給改成了金發碧眼大腹便便的西班牙殖民者羅便臣,狗腿子則替換成了買辦二鬼子李富貴。
有的人可能奇怪,這尼瑪21世紀的宅男誰他媽會記得《白毛女》的唱詞啊。但林有德就記得,他不但記得中國的歌劇的臺詞唱詞,還記得許多外國名篇的臺詞唱詞的中文翻譯,什么《圖蘭朵》《卡門》《費加羅的婚禮》啊,一套一套的,而且一聽前奏就能說出是哪一幕。為什么會這樣呢?因為林有德大學里面叫外國古典音樂這門選修課的老師是個未婚大美女,林有德大學三年把她的課都選完了,每次都能拿到全班前幾的名次,結果最后美女老師沒勾搭上,他自己變成了半個歌劇迷。
年輕時候的林有德可喜歡干這種本末倒置的事情了。
這會兒他又點了天賦開了掛,改編《白毛女》妥妥的。
只不過,這林有德畢竟和當年創作《白毛女》那幫人不同,那幫人從小受到的是傳統藝術熏陶長大,林有德從小看商業大片長大。他剛懂事那會兒剛好國內《追捕》正火,于是小林有德先學會了“昭倉不是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所以請你也跳下去吧”,再學會了“班比諾,別怕!”和“看,這座城市,它——就是瓦爾特”,最后才是傳統的老電影臺詞,什么“湯司令,我為黨國立國戰功”之類的。后來林有德更是在那個年代不由分說引進的一堆美國大片香港大片日產大片中浸淫了許久。
尤其是好萊塢大片,對林有德影響很大,所以《白毛女》這個故事有許多地方不符合他的審美。別的不說,最后那個結局雖說是個GOODENDING,但林有德總覺得還有哪里不痛快。林有德一向鄙視國內那幫不別扭不舒服斯基牌導演和編劇,像那馮什么綱,好好的一個《集●號》最后搞得那么苦大仇深那么悲情,還好意思號稱中國的《拯救大兵瑞恩》,人家《拯救大兵瑞恩》最后多正義多陽光多美利堅啊。
所以說,別拉不出屎來怪茅坑,自己傻·逼怪廣·電,人家好萊塢哪部賣座大片不是主旋律片?《復仇者聯盟》里克里斯·埃文斯都把美國精神的象征給穿身上了好不好!
所以中國電影想要賣座,也得走類似的路,劇情可以曲折,但最后的結果一定要酣暢淋漓,要有陳真一腳踹爛東亞病夫牌匾那樣的血性,要有葉問一嗓子“我要打十個”那樣的爽快。
去你妹的藝術,老子花100多塊進電影院看超大屏幕是來爽的,不是來找郁悶的!
基于這樣的理念,林有德把他這個版本的《白毛女》的后半段給改了。
最后的結局林有德給改成了這樣:喜兒左手提著已經成了南洋軍的標志武器的花機關,右手高舉鮮紅的十八星旗,沖上舞臺正中的布景街壘,一腳踹翻羅便臣,把旗子插他菊花上。在她身后是一大波手提各式武器擺出紅色歌劇中的經典造型的陳思哦不,配角。同時在林記控制區膾炙人口人人會唱的《南洋軍在前進》就開始響起,往往這個時候都會形成全場合唱,全劇的氣氛會涌向最高潮。
除了劇情的改動,林有德還在劇中增加了許多體現他個人趣味的小細節。像楊白勞給喜兒綁頭繩那段,林有德把紅頭繩給加寬了,然后親自動手設計了幾個相當漂亮的花式蝴蝶結給喜兒。要在上個時空,林有德這做法肯定會因為亂改紅色經典而遭到抨擊,但這個時空,這個改動深受年輕人的喜歡,一下子林記所有供銷社里紅頭繩都賣脫銷了,走在荷浪牙波的街頭上,到處都能看到姑娘頭上戴著紅頭繩。
這風潮最后逆襲到了林有德自己家里,使得林有德每天都要給蘇菲梳頭綁頭繩。
當然林有德也不是一味的發泄民族主義情緒,他老婆還是金發碧眼的外國妞呢,所以他在這新劇中安排了一位善良正直的外國騎士少女,作為“善良友好的外國友人”的總代表。
這個做法被英國《泰晤士報》當做林有德“虛偽”的表現,并且警告西方社會要警惕荷浪牙波的野心,以此為代表黃禍論在英國國內再次大幅度抬頭。這種趨勢也蔓延到了和英國關系密切的美國國內,使得與荷浪牙波關系良好并且與林有德私交甚密的老羅斯福總統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但法國人卻對這種看法不以為然,這部林有德版的《白毛女》翻譯成法文后在法國反響相當不錯。
而這部劇在中國內地的反響則處于林有德意料的平淡,遠不如《林海雪原》。大部分地主和官僚階層都看出這里面有些不對味的東西在,從劇場出來渾身不自在,菊花各種緊,還怎么可能為它叫好?而本該對這劇感觸頗深的那些人,也因為黃世仁換成了外國佬而興趣大減。
這確確實實給林有德上了一課。
林有德這邊廂玩得開心,他的部下們也在緊鑼密鼓的推進著各項工作。
1901年6月,南洋軍接收了第一門由林記自行仿制的克虜伯野戰炮,林記自產重炮終于實現了零的突破,雖然精度啊可靠性啊這些都還比不上德國原裝貨,卻依然意義重大。
1901年7月林記自己的煉金工廠投產,生產規模只相當于英國設在印度的皇家煉金工廠分廠的三分之一,卻仍然讓林記上下慶賀了好幾天。
1901年8月,荷浪牙波的船政局新廠房建設裝配完畢,全新設計的3000噸級魚雷裝甲巡洋艦鋪下第一根龍骨。同月份,新造戰蟹8機舉行了成軍儀式,正式編入海軍作戰序列——因此這八機并沒有采用之前四臺原型機那樣的技術試驗部隊涂裝,而是采用了海軍部隊的軍艦灰加海軍藍的涂裝。
相比較進度并未因為戰爭而嚴重滯后的各種軍事項目和高技術項目,林記的民用項目受戰爭的影響就要明顯得多,北呂宋環島鐵路、鐵礦和煉鋼廠等等的建設都嚴重滯后,使得南洋銀行不得不拿出一筆額外的錢來為軍事項目采購鋼鐵等原材料,這筆額外的支出又進一步減緩了民用項目的推進。
1905年完成北伐準備的目標,看起來無論如何都無法順利實現了。
在想了諸多辦法都沒有獲得成效的基礎上,林有德只能調整自己的時間表。
這個時候,林記內部漸漸的有了一些非議之聲,部分人認為林有德從東北撤軍撤早了,應該先在東北刮地皮把戰爭耗的錢刮回來再走,而對于這些非議聲,林有德完全充耳不聞。
表面上看,庚子戰爭中,南洋軍出力最多,卻沒有撈到什么實質性的好處,只是贏得了一些虛名,還暴露了自己的撒手锏,屬于賠大了。可林有德不這樣想,他認為庚子戰爭的勝利,為林記進入全中國,為南洋票一統國內紙幣流通領域,都提供了堅實的基礎,而事實也正是如此,但這種“成效”并不是那么容易看出來。
另外,庚子戰爭的勝利,還給林有德帶來了另一個機遇。
1901年夏末,日本帝國政府派駐臺灣的總督兒玉源太郎派出密使,和林記在臺灣的地下工作機關秘密的接上了頭。
林有德和林記在1905年之前經歷的最大的“波折”就這樣悄然來到了他的門前。
東京,英國大使館。
大英帝國駐日本大使保羅·約翰遜爵士放下手中那厚厚的卷宗。他只翻看了卷宗最開始的幾頁,就意識到這不是他這個級別的官僚應該碰觸的東西。
“羅斯頓爵士,這份絕密檔案的來源,可靠嗎?”
“可靠。”身為著名探險家的羅斯頓·道爾爵士自豪的挺起胸膛,“因為這是我親自潛入日本人的要地,用水銀記錄儀復制下來的。”
約翰遜嚴肅認真的注視著羅斯頓,片刻之后他決定相信這位多次登上報紙的超級探險家兼熱心業余間諜的話。
他這樣做的原因有些不太“符合程序”:他相當喜歡羅斯頓爵士那本描述他在非洲叢林和土著部落斗智斗勇的書,打心底里覺得這個家伙應該是個狠角色,就像傳說中那位無所不能的范海辛博士那樣。
“既然如此,這份秘密情報就該立刻送到女王手中,我會安排機要室空出電報機的使用時間…”約翰遜自己掐住話頭,認真的思考了片刻之后,改口道,“不,我懷疑那幫中國人已經有竊聽我們電報通訊的手段了,羅斯頓爵士你是否已經記住了這份情報的所有細節?”
“當然。”
于是約翰遜拿起卷宗,從口袋里掏出火柴將它點燃,然后一把丟進書房的壁爐中。
“請您親自回國,向女王陛下陳述這份情報的內容,我會讓機要室發一封電報向女王陛下引薦你的。”
“呃,實際上,我正準備去美國體驗下印第安人的奇特文化…”
“拜托你了。”約翰遜打斷了羅斯頓的話,“這份情報非常的重要,必須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送到女王手中,大英帝國和女王陛下需要你的服務與無私奉獻,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