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白骨戰車 足足一個半的時辰之后。
方源抱著葛謠,安穩地落在地上。
葛謠雙腿發軟,面色蒼白,踩到實地上喘息了片刻之后,才漸漸回復過來。
就在剛剛的飛行中,她至少殺死了上百頭影鴉,好幾次都感覺自己在生死一線上掙扎。
飛行的過程,充滿了危險,不僅遇到了好幾波影鴉群的追殺,而且還引發了地刺鼠的攻擊。
兇險的時候,不僅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影鴉,地面上的還會往上暴射無數的地刺。
方源就在這樣的圍攻之下,振翅飛翔,不斷轉折、回旋、俯沖、拔升。在不可能中尋找可能,從緊密如雨的攻擊中,沖出一線生機。
“我居然能夠在這樣的圍攻下,活了下來?”這是葛謠雙腳踏地時,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當劫后重生的慶幸,難以置信的歡喜,回想的后怕等等情緒消退之后,葛謠神情復雜地看向方源,后者正在治療身上的傷勢。
就算少女再沒有見識,經此一役,也會認識到方源在飛行上的厲害。
更何況葛謠,并不是普通的草原少女,她的父親是一族之長。在過往的生活中,葛謠耳濡目染,眼界開闊,知道的東西比同齡人要多得多。
“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飛行術竟然如此嫻熟,如此強大。他藏在雄壯身軀里的,是飛鷹的靈魂么?這樣的飛行術,完全可以媲美飛電東破空、水仙宋清吟、青蝠鄔夜!這是北原第一流的飛行術!常山陰、常山陰,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方源迅速地將傷勢打理好。
在宛如暴雨的攻勢中,就算他飛行術再高超,也要不可避免的中招。
關鍵還是四轉的骨翼蠱,在北原只相當于三轉蠱的效用。同時他又抱著一個人。重量大增,又影響了靈活性。
“不過,有葛謠的幫助,還是利大于弊的。如果不是她用水箭、水龍擊殺鴉群,不是她用水甲幫著防護,單靠我的真元必然是不夠用的。”方源心思著。
“自己是南疆蠱師,到了北原,修為上就會受到壓制,不過好在時間越長。自己漸漸融入北原,這種壓制就會越少了。”
人是萬物之靈,能適應環境,融入環境。
當然,當方源徹底融入進北原。修為徹底恢復后,再回到南疆時,他就會再次受到壓制,需要再次的適應和融和。
“人可以漸漸融入環境,但是蠱蟲卻不能。南疆的蠱蟲,會一直受到削弱。我身上的這些蠱,催動時消耗的真元量和以前一樣。但是效用卻大大削減。南疆的四轉蠱,反而不如北原的三轉蠱。”
但是殺了葛謠,她一身的蠱蟲只有極小的可能,落到方源手中。
唯有這樣子利用葛謠。才能發揮出這位三轉中階蠱師的最大價值。
“如果不是葛謠,我絕不可能行進得這么快。她身上的蠱蟲雖好,我卻不可能得到。這些南疆的蠱蟲,我必須換掉。除了戰力方面的考慮之外,也是我隱藏身份的巨大破綻。還是要到那處戰場才行啊。”
方源暗暗感慨了一番。又取出皓珠蠱。
皓珠蠱中封印著定仙游,仿佛是一個潔白的琥珀。
當著葛謠的面,方源又毫不避諱地取出蒙塵蠱。
蒙塵蠱形如蠶繭,通體暗灰,摸在手中仿佛磨沙一般。方源灌注進真元,蒙塵蠱便微微一炸,爆成一蓬瑣細的灰煙。
朦朦的灰色煙塵,自有靈性,全數落到皓珠蠱上。
原先散發著明亮白光的皓珠蠱,被這煙塵覆蓋,頓時光芒變得黯淡下來。仙蠱定仙游的氣息,再弱一籌。
這就是寶珠蒙塵。
方源五百年前世,到了中洲征伐,掀起五域混戰之時,一些蠱師潛入他域作戰,為了隱藏身份,遮掩氣息,才研發的手段。
“你這是在做什么?”一旁的葛謠,好奇地問道。
方源沒有答她,只是將晦暗的寶珠收入懷中,便繼續啟程。
兩人不斷前行,空氣中毒霧越來越重,濃郁的紫色已經開始影響到視線。
兩人不得不更加頻繁地停下來,利用蠱蟲解除身上積壓的毒。
咔嚓。
腳下傳來一聲脆響,好像是踩到了什么枯樹枝上。
葛謠疑惑地將目光投下去,然后便尖叫一聲,兔子般迅速地往后蹦去。
“這,這里怎么有人的頭骨?”她的聲音打著顫兒。
“因為這里,原本就是一處戰場。”方源走在她的前面,并不回頭,反而是加快了步伐。
“戰場?哎,你等等我呀,別走這么快!”葛謠趕緊跟上方源的腳步。
她越走越心驚。
原先是濃郁的紫色毒霧遮掩了她的目光,現在她走近了看,便發現微微腐爛的草地上,有很多白骨。有人的,也有狼的。
地面上也布滿深坑或者溝塹,很顯然這里曾經發生過慘烈的大戰。
“死了好多人啊,到底是誰曾經在這里進行生死的搏殺呢?不過打出來的深坑溝洞,已經重新長滿了毒草。再結合其他的痕跡,這片戰場至少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
葛謠落在方源的身后,看著他不斷地搜尋,像是找著什么東西,頓時就有了明悟。
“原來常山陰,深入腐毒草原的目的,就是這片戰場啊。他究竟要尋找什么東西?等一等,二十年前的腐毒草原,的確有一場大戰。阿爸曾經和人談過,我當時就在旁邊…”
——段記憶,被葛謠從腦海深處翻騰了出來。
那時候,葛謠還小,大約只有四五歲。她的父親宴請一位貴客,將她帶在身邊。
在大帳中,大人們談起草原上的英雄豪杰。
“說起來,常家這次出了個人物啊!”
“你是說狼王嗎?”
“不錯。此人是常家著重培養的奴道蠱師。狼群在他的手上,行動如風,攻勢如雨,臨時變陣隨心所欲,實在是身手了得。更關鍵的是,他為人正派,對他的老母親極為孝順。這次他老母親身中奇毒,必須是雪柳上的雪洗蠱可解。他就不顧阻攔,獨自深入了腐毒草原。”
“唉。也正是因為如此,狼王才喪命的呀。”
“是啊,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陰謀,是狼王的死對頭哈突骨精心謀劃的。哈突骨想殺了狼王。但狼王也不是好惹的,將哈突骨的一幫子馬匪,都殺了個干凈,為草原除了一大害啊。”
“只是可惜了狼王常山陰這個英雄啊,他也因此喪命在腐毒草原了。”
“常山陰?你是狼王常山陰!”想到這里,葛謠吃驚得張大了嘴巴,雙眼死死地盯著方源猛看。
“哦?你也知道常山陰?”方源淡淡地回了句。仍舊在不斷尋找著什么。
但葛謠旋即又搖頭:“不,不對。算算歲數,常山陰若活著,應該早就有四五十歲了。怎么可能是你這樣的年紀。而且。你的相貌、口音都不對。你不是常山陰!”
“呵呵呵,我不是常山陰,那我又是誰?”
“是啊,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假冒成一個死去的蠱師?”葛謠心中全是疑問。
忽然她雙眼一亮:“等等!雖然常山陰死后不久。他的老母親也毒發身亡了。但他已經成婚,留下了血脈。他的兒子已經成長起來。也是個優秀的人杰。難道說…你就是常山陰的兒子?”
方源笑了笑,正要回答她,忽然耳畔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這聲音,就好像是老舊的車輪滾動,碾壓在地上。
隨著這個聲音,紫色的霧氣中,滾住一個巨大的白骨車輪。
它有兩人高,寬有半丈,通體都是白骨所制。車輪表面,俱是尖銳骨刺。車輻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骷髏頭恐怖的眼洞中,燃燒著血紅色的火焰。
“小心,這是哈突骨的五轉蠱——戰骨車輪!”
方源剛剛示警,車輪就猛地加速,氣勢洶洶,碾壓過來。
金龍蠱!
方源雙掌一推,金龍咆哮,狠狠地磚在車輪上。
車輪顫了顫,然后輕而易舉地將金龍碾碎,直撞方源。
方源連忙展開骨翼,飛上天空。
但車輪竟然也拔地而起,懸空飛撞。
金縷衣蠱!
方源見實在躲閃不過,只好選擇硬抗。
砰的一聲,他被狠狠地撞飛出去,落到地上,摔得滿身污泥爛草。
嗖嗖嗖!
三根螺旋水箭,接連射中車輪。
白骨車輪落到地上,濺起一大片泥土,它舍棄了方源,調轉了方向,朝葛謠碾壓過去。
葛謠連忙催動水跡蠱,撐起水甲,不斷躲閃,不斷還擊。
方源也趕了過來,進行支援。
這是一場艱苦的戰斗。
對方是五轉蠱,原主人哈突骨賴以成名的核心蠱。哈突骨死后,它就成了野生蠱,以戰場上的白骨為食。
白骨戰車的攻勢磅礴兇悍,往往將對手碾壓成肉醬血泥。
方源受到壓制,戰力暴降,又沒有帶來五轉蠱,無法和白骨車輪正面抗衡。
原本他的計劃是躲避白骨車輪,搜尋常山陰的遺體。
不過現在有了葛謠在旁輔助,他便改了計劃,選擇了戰斗。
足足戰了兩個多時辰,靠著方源定下來的牽制戰術,兩人狠狠欺負了白骨車輪智力上的不足,輪流喘息,漸漸消磨,終于將白骨車輪打得倒在地上。
戰局一定,方源立即將雙手放在白骨車輪之上,意志混同真元,一起掃蕩過去。
白骨車輪是五轉蠱,因此就算是六轉的春秋蟬、定仙游的氣息,都不能幫助方源瞬間煉化了它。
但車輪此刻滿身裂痕,險些散架,已經慘不忍睹,瀕臨碎滅。方源又有百人魂,精神十足,意志如鐵,真元不斷灌注,又花費了一炷香的時間,終將其收服。
五轉蠱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