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絲柳只做了一份柳旋茶,給了方源。
這點做法,頓時讓這份柳旋茶的意義變得不同。
方源面色微微一變,流露出一抹受寵若驚的喜色,心中卻是一片清明,平靜無波。
“可嘆。任你多美的紅顏,不得永生,終究是枯骨一堆。”
“紅顏即白骨,世人卻往往留念忘我。”
“不過這個天露仙子,倒真是喬絲柳的好閨蜜,配合得十分出色。”
唯一做的一份茶,被絲柳仙子當眾送給了方源,羅木子、輪飛還想著品茗,結果卻是這個答案。
可想而知,他們此時此刻的臉色神情,是有多么僵硬。
喬絲柳淺笑:“柳旋茶只是我獨創之物,一點心意而已。這一次我為大家帶來了奴嬌茶,請。”
她一揮絲縷長袖,頓時石桌上現出五杯茶水。
這茶水又和之前的柳旋茶不同,不是杯盞,而是白瓷小盤。
在這小盤的中央,有一顆拳頭大小的露珠。
這露珠清潤如玉,一陣晚風吹來,表面微顫,吹彈可破。
“奴嬌茶,可是喬家名傳南疆的茶啊,想不到今天我也能品嘗一口。”羅木子自己給自己打圓場,實際上他的目光卻是仍舊盯著方源面前的那杯茶上。
輪飛放在石桌底下的雙手,已經暗自握緊成拳,他咬了咬,端起白瓷小盤,請嘬一口,頓時奴嬌茶便吸入腹中。
“好茶。”他開口道,神情還是有些僵硬。
實際上,奴嬌茶的確是比柳旋茶高出了幾個檔次,后者不過是喬絲柳自己開創,前者卻是喬家的招牌。一個超級勢力的招牌茶,自然是比喬絲柳一位蠱仙的獨創,要優秀得多。
不過,落在羅木子、輪飛的心中,他們寧愿放棄百八十杯的奴嬌茶,喝上一口柳旋茶。
“奴嬌茶還是這么清爽,令人回味無窮。絲柳,你擺出這茶,叫我的流彩茶如何拿得出手?”天露仙子笑著道。
喬絲柳卻和她這個閨蜜毫不客氣:“那你就別拿出來了,說實在話,你的流彩茶我喝都喝膩了。我倒是很期待盛六仙友的花中醉。聽聞這道茶水,乃是他當初與你一見鐘情之時,靈感迸發,開創出來。不知道我們今天是否有緣,能夠品嘗一番?”
“慚愧,慚愧。”盛六摸了摸鼻子,苦笑,“我的花中醉,只是涂鴉小作,難登大雅之堂。”
天露仙子亦掩嘴輕笑:“絲柳,你這是想讓我家六郎難堪呀,這可不行!花中醉只能我喝,外人是想也別想了。”
說著這話,她眉宇間盡顯得意和風情。
她身旁的蠱仙盛六,深情地注視著天露仙子,兩人在石桌下的手,已經握在一起。
喬絲柳幽幽一嘆:“唉,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我才能遇到一個人,為我獨創一道茶水呢?”
她輕輕呢喃,疑問中顯現迷惘之情。
此刻,月光如水,透入涼亭之中。
月下美人,輕聲低嘆,當真是我見猶憐。
羅木子、輪飛頓時心頭一熱,羅木子當即站起身來:“絲柳仙子,在下有一杯茶,名喚九回香。正是在下獨創,值此良辰美景,獻于仙子。”
輪飛不甘落后,也道:“我亦有準備,此乃兩儀茶,陰陽之間,涇渭分明,請仙子品味。”
這兩位蠱仙都是只獻茶給喬絲柳,一如喬絲柳之前,獻茶給方源。
喬絲柳分別喝了一口,笑著道:“九回香名字取得貼切,茶水入喉,香味縈繞舌尖,仔細品味,竟有九次濃郁之時,十分奇特。”
“哈哈,不敢當仙子夸贊。”羅木子大笑,一掃之前的頹勢,笑得非常開心。
喬絲柳又對輪飛道:“兩儀茶,雖不是獨創,但絲柳聽聞,此茶功夫有三道層次。第一層,是混沌一片,陰陽混淆。第二層,便是陰陽分明。第三層,則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陽流轉。輪飛仙友能將此茶做到第二層,可見功夫,整個南疆,恐怕不足十人,不愧是食道蠱仙。”
這個世界上的茶酒佳肴等等,當然不普通。
煉茶的方式,千奇百怪。做茶,更絕非將滾燙的開水,灌在裝有茶葉的杯盞中那么簡單膚淺。
像今夜眾仙談論提及的茶水:柳旋茶、奴嬌茶、花中醉、九回香、兩儀茶,都可以看做是一道殘缺的蠱方。
而當這個蠱方補全之后,蠱仙再做茶時,就有可能煉成食道蠱蟲。
食道亦是當今的諸多流派之一,只是從未盛行過。雖然非常重要,也要大興的根基,可惜因為歷史緣由,留在世間的傳承,一直都很稀少。
“這輪飛竟然是主修食道的蠱仙?”方源盯著輪飛打量了一眼,心中有些詫異。
“這輪飛什么來路?我身上仙蠱眾多,若是能得他的食道傳承,或許對我有很大幫助。”方源心中頓生歹意。
人如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方源有些心動了。
他目前的實力,已經達到了八轉之下數一數二的層次。當他催動逆流護身印后,雖然攻伐方面還是弱了一籌,但已然可和鳳九歌并駕齊驅。
“先查查輪飛的跟腳,看看能不能下手。”
“若真下手,武遺海的身份肯定不能受到牽連!”
方源以武遺海的身份,肯定不能明目張膽地殺害輪飛。因為他是正道蠱仙,不能行魔道之事。
一個超級勢力雖然比一位散仙的實力,要雄厚得多。但往往這些勢力,不輕言得罪任何一位蠱仙。
武家同樣如此。
超級勢力家大業大,一位蠱仙若是打殺不死,四處游擊,破壞超級勢力的各處資源,也會讓超級勢力分外頭疼。
武庸在螺母山一事上,采納方源的意見,向驅山老怪做出了一些讓步,這當中也有這等考量。
“嗯…還是先打聽一下,看看輪飛身上的傳承價值。若是價值不高,那就算了。”
“如果價值很高,真正動手,還得注意,絕不能讓他魂魄自毀。”
仙蠱是不要想了,絕對不可能得手的。
但是方源可以暗殺了輪飛,俘虜他的魂魄,再通過搜魂的手段,獲取食道傳承。
方源其實一直對食道傳承,有著期望。
可惜機緣不足,徒呼奈何。
既然沒有機緣,那就自己動手,自己搶別人的。
方源可沒有什么罪惡感!
很多蠱仙,講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方源是人就算不犯我,我也要犯人。
“這杯茶我連做了七天七夜,能得仙子稱贊,一切都是值得的。”輪飛語氣都有些顫抖,他臉上流露出激動之色。
隨后,他的目光瞟向方源,帶著挑釁意味,道:“不知道武遺海大人,有什么茶展現一下呢?”
他絲毫不知道,方源早就在肚子里,醞釀著謀殺他的念頭。
“東海富庶,五域第一。武遺海仙友曾經居于東海多年,拿出一兩份茶水來,必定能冠蓋其他,奪得第一。”羅木子重新坐下來,熱情洋溢。
方源笑了笑。
這兩人都是喬絲柳的追求者,意識到方源的“強大”,已經開始默契地聯合起來,要給方源一個難堪。
他們口中稱贊,就是把方源抬得高高,讓他難以應付。
喬絲柳微微皺起眉頭。
羅木子、輪飛的心思,有些陰險。武遺海若拿不出來,自然尷尬。若是拿得出來,名聲就不好聽了。
為什么?
因為這場賞月會,是由喬絲柳主辦。喬家的奴嬌茶,是主。其他蠱仙的茶,是客。
客不壓主,這是賞月會的潛規則。客大欺主,喬家興許不在意,但是武遺海的名聲卻是有損。
混正道的,在乎的就是名聲!
方源卻是沒有猶豫。
他很干脆地取出了五份茶水,伸手示意:“諸位請喝。”
天露仙子眼前一亮,第一個端起杯盞:“我很好奇,武遺海大人的茶水究竟是如何?”
但喝下茶水的第一人,卻不是她,而是輪飛。
他顯得有些急切。
這可是一次打擊情敵的上佳機會,他身為食道蠱仙,又在他的擅長方面,怎可能不把握住?
但他喝了一口之后,頓時眉頭緊皺,連忙吐出來:“呸呸呸,這是什么破茶?”
“難喝,太難喝了。”羅木子也喝了一口,直接將杯盞放下,“這是我這輩子喝過的最難喝的茶,恐怕是連凡茶都有不如。”
他說話非常不客氣,也不可能對一個情敵客氣。
兩人緊緊抓住機會,大落方源的面子。
天露仙子想幫襯一下,但喝下之后,面對這茶,無奈苦笑:“這茶咸澀,仿佛海水。”
方源淡淡一笑,竟然承認道:“這就是海水。”
“什么?”
“海水你竟然拿出來?你置絲柳仙子于何地!”
羅木子、輪飛紛紛發難。
方源臉上笑容消失,變得肅穆起來:“我不喜歡喝茶,若是勉強算起來,這海水便是我的茶了。”
“你們不太清楚。”
“我在東海隱修,孤寂一人,孑然一身,災劫壓力時刻籠罩心頭。”
“我為了防備懈怠和懶惰,每天早起時分,便舀一碗咸澀的海水喝下,以此來警惕自己,要繼續奮發堅持,不得有絲毫懈怠。”
涼亭中頓時一片沉默。
喬絲柳在沉默中,緩緩地端起杯盞,喝了一口后,再次緩緩放下。
她笑起來,紅唇白齒,一時竟把妙麗的月光都比了下去:“這是我此生喝過的最特別的茶,謝謝你,遺海。這茶,很不錯,叫我心動不已。”
羅木子、輪飛見心上人竟是這般態度,頓時無語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