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兒熟門熟路的,駕著馬車去停在了一家銀樓門口。人們見了馬車,一般都以為是富貴人家,看見衣著樸素的趙寶兒,便以為是個駕車的小廝,沒成想車上下來的是四條狗,并一個穿著也非常樸素的小伙子。便以為是誰家的小廝出來辦事。
不過幾條狗的回頭率是很高的。
麗縣比村子自然富庶,路上鋪著青石磚,道路寬敞,人來人往,衣著整潔。雪早掃了干凈,街道還殘留著過年的喜慶。
趙寶兒道:“哥去辦點事兒。”
陸朝陽仰著臉,道:“我正也要兌銀子。”
趙寶兒笑了起來,道:“倒給你攢了不少家私!”
她有多少家底,趙寶兒是沒有瞞的。畢竟大多數錢,都是和趙寶兒一塊兒賺的。
趙寶兒和這家銀樓似乎是老來往了,進了門就有小廝熱情的和他打招呼:“寶哥兒,今兒你一個人來的?大哥哪?”
趙寶兒道:“我爹有些事兒絆腳,沒來。我來也是一樣的。”
小廝便笑道:“怪道要帶著狗哪。”
趙寶兒一笑。
陸朝陽好奇地打量這古代的銀樓。大堂很敞亮,分別擺著好幾張桌子,都有專人坐著,各司其責,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很成秩序。這個銀樓很不小。
趙寶兒熟門熟路,先帶著陸朝陽到其中一個中年文書面前,道:“我要存錢,還要兌一筆金子。”
又看著陸朝陽。陸朝陽想了想,便道:“我要存錢。”
文書答應了一聲,就拿出早擬好的單子給了他們。陸朝陽拿著自己那張,掃了一眼。竟然和現代的合同相似,列清楚了兌換條款。不過手續費收得貴了些,二百兩銀子要了五百個大錢。
陸朝陽只好填了那空白的地方,然后又和趙寶兒去了另一人那里蓋章并交了手續費。最后才到總柜那里去兌換了一錠黃澄澄的金子出來。總柜在她面前過了稱,就是十兩。
這么大一坨銀子突然變得這么小一錠,陸朝陽的感覺有些微妙,把那金子收在懷里也沒吭聲。
趙寶兒兌了一錠十兩的金子,另外存了二百兩銀子,換成了兩張銀票在手里。
陸朝陽不禁咋舌…真有錢!
看來他家錢多了,出于安全考慮,很聰明的沒有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陸朝陽很識相的一句話也沒有多問。
趙寶兒倒是很坦然,出了門就道:“我家去年一冬也就攢了這些。沒有大獵物,我爹不上山,不像你,什么都要撈兩只來換銀子使把。”
他又道:“怪危險的。我們也不套兔子,瑣碎。看見了就打兩只。”
看來他們是把狩獵當成副業和興趣。
陸朝陽聽了,點頭道:“我要手頭有些閑錢,也不那樣套兔子了。”
趙寶兒把馬車留在銀樓,自己帶著她和四條狗上街,笑道:“你成日的背著東西上集去,也不是什么好活計。”
陸朝陽身上還剩下一兩多碎銀子。
趙寶兒道:“縣里逛逛吧。”
陸朝陽點點頭,道:“好。”
于是四條惡狗開路,兩個小少年拉轟的逛了一回街。陸朝陽并沒有去逛那些獨城里有的布莊衣裳店,倒是去逛了首飾店。
“我娘頭上光禿禿的,我想給她買件首飾。”
趙寶兒道:“帶著不扎你家老太婆的眼睛?”
陸朝陽撇撇嘴,道:“扎就扎吧,不過興許我娘也不帶呢。”
趙寶兒笑了起來,沒說話。
陸朝陽看中一支簪子。這是一枚工藝壽字小簪,純銀的材料,看起來樸實無華,很像林氏的作風。
一問價錢,一兩銀子出頭。經過辛苦的還價,降到一兩。在銀簪中屬于頂好的了。陸朝陽想著林氏會喜歡,高高興興的放在自己懷里。
趙寶兒看了,道:“你自己不買一個?”
女孩子的首飾都是每年攢著,以后出嫁了作為嫁妝。
陸朝陽笑了笑,道:“我用不著。”
她做男兒身打扮,而且也沒錢了!
趙寶兒想了想,道:“那就這樣吧。”
陸朝陽點點頭,和趙寶兒一起離開了首飾店。
在街上,陸朝陽就左顧右盼,心道會不會碰上林家人。
逛了一陣子,陸朝陽囊中羞澀,也沒有什么購物欲望。倒是趙寶兒買了不少家什回去。趙寶兒道:“請你下館子?”
陸朝陽想了想,道:“不行,我還得回去。不然我奶我娘非瘋了不可。”
趙寶兒就在心里嘀咕了一聲:老妖婆。
雖然沒買什么東西,不過陸朝陽進了一趟城,還是很高興的。也第一次動了或許可以搬到城里來住的念頭。路上便纏著問趙寶兒,道:“寶兒哥,開春了你們還上山嗎?”
趙寶兒頭也不回地道:“開春了得忙地里的活計。再說,等天氣暖和了,山上猛獸多了,蚊蟲也多。你還是套套兔子是正經。”
他想了想,又道:“偶爾也去打打野豬。那東西禍害莊稼,生崽子又快,討人厭的緊。有空我也帶你去撈魚。”
陸朝陽有點失望。
趙寶兒又幸災樂禍的道:“你同我們不一樣,我們獨門獨戶的,撈回來的東西就自己打牙祭了。你可就不行了。再說了,也不能太貪。冬日里賺了個飽,開春了就好好尋思琢磨著撈點兒野味嘗嘗鮮就是了。也不能老指著山里發財。那豈不是亂了套了。”
陸朝陽悻悻地想,這個問題上,咱們有代溝。
回到陸家村,陸朝陽在村口就下了車。趙寶兒帶著四條狗回家了。
趙氏果然還惦記著要弄死那兩條狗的事兒,陸朝陽一回去,她就殺氣騰騰地沖了出來,打量了一番,卻沒有發現那兩條狗,頓時就虎著臉,道:“正是開春忙的時候哪!你是不吃飯啊?還在外頭閑溜達了一整日?就緊著我們老的伺候你哪!我是作孽啊,老大一把年紀了還要伺候你這個喪門星!”
陸朝陽心想,真難得,老太婆終于肯正面對自己說話了。
遂笑了笑,道:“奶,我去幫忙燒火!”
這時候正是要做午飯的時候。
她卻先跑回了自己屋里,小心地把金子藏好了。這趟進城,她買了一把新鎖。
廚房里,林氏正在滿頭大汗的做飯。孫氏看著像燒火,其實就是坐在灶臺邊暖和著。一看見陸朝陽,她就站了起來,道:“哎喲,我們朝陽可算是還知道回來啊!可惜沒等著一大家子人上桌吃飯的時候哪!”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陸朝陽也不跟她計較,自己坐下來,很快燒起來了另一個灶臺的火。
林氏無奈地道:“她就這個脾氣…”
陸朝陽無所謂地道:“娘您不是常說,和她掰扯,日子就不要過了哪?我才懶得理她哪。”
林氏欣慰地點點頭,道:“你懂事了。”
比去年好多了…脾氣也不會這么沖了。
陸朝陽笑道:“娘,我和寶兒哥進城了。”
林氏卻輕輕搖頭,仔細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又不做聲了,自己管自己炒菜。陸朝陽也就按捺住興奮勁頭。
“我外婆什么時候來哪?”
按理說年后得來走走。
“就這兩天了。”林氏也滿面笑容的。
端了飯上桌,趙氏依然沒個好臉色,不過也不開罵了。春闈在即,在家里鬧,只會讓家里的男人厭煩。
過了年,就是趙氏最頭疼的時候了。去年也沒到手幾個銀子,今年一開年就要花出去一大把。
家里的幾個男人每年都是要參加春闈的。陸老爺子和陸大爺在府城,想考下舉人來。陸七爺和陸八爺則去了縣城考秀才。家里的幾個男人都是不知道過日子的…進了城都要講究排場。陸老爺子和陸大爺進城就要花去五兩銀子。再有七爺和八爺,也會由陸七揣著三兩銀子進城。
這樣一來,過年賣豬的錢就沒剩下多少了。好在家里還有些薄積蓄,不至于太捉襟見肘。再加上吃喝是不愁的。畢竟有老些田地。
這一趟進城他們自己會買些紙和筆回來,剩下的一點銀子給幾個孩子交了學費,,現在孩子的半年的束脩等于十斤肉,也就是二百文大錢,家里有三個孩子,就去了六百文大錢。一家人就等著下個月發秀才貢米的時候。每個月一人也有三百多個大錢,加起來七百多個大錢,能周轉一下勉強供應家里的紙筆。
再等到佃戶交租的時候,有時候會讓佃戶去把糧食賣了交錢,不過畢竟是少數。
尤其是過年的頭個月是難熬的。趙氏是精打細算從牙縫里省出來的錢過日子。
林氏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晚上她看到陸朝陽給她買的簪子的時候,她只是拿出來欣賞了一下,就收到了壓箱底的匣子里和她所剩無幾的那幾件嫁妝放在一起。是打算留著給陸朝陽做嫁妝的。
若是叫趙氏看見她戴了簪子,那可是直扎到趙氏的眼窩子里去了。這日子可真就是別想安生過了。
陸朝陽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沒說什么。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