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屠夫心下暗驚,又狐疑…這么小一個小子,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氣?先前他還猜想這小家伙看著清秀,保不齊是個女娃子,如今看來,哪有這樣的女娃子?
連小的都這樣…那他老子得多大把力氣?
他再看向陸朝陽的時候,眼神就多了些謹慎和小心,一邊心不在焉地幫內弟賣肉,道:“小哥兒,你叫啥哩?”
陸朝陽守著一個沒什么生意的攤子,看著胡屠戶在那忙碌,笑道:“我姓陸,是家里的老大!”
胡屠戶客氣地道:“是陸小哥兒!你爹是常年在山里轉悠的?”
終于要談長期合作計劃了!
陸朝陽早在心里打了無數遍草稿,此時便如數家珍,道:“我爹原是和人去當兵的,就我娘拉扯著我和伺候我奶。結果我奶幾年前就病了,我娘為著給我奶找大夫,把家里的豬都賣了,要不是我爹回來了,我家也要過不下去哩。可這有啥法子,家里沒地,也沒豬了。眼看年也要過不去了,我爹就上山去打打獵。好在家里還有幾條老狗,這些年沒喂,都是自個兒去找食。如今我爹回來了,倒派了些用場呢!”
胡屠戶倒也聽不出他真假來,只道:“姓陸,那是陸家村兒的人?”
陸朝陽笑了笑,道:“陸家村還要里邊兒哪!”
胡屠戶就心急,道:“不如這樣,明兒你把你爹叫來,咱們再合計合計。”
陸朝陽有些驚訝似的,笑了起來,道:“我爹今兒一早上了山,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就算后天下了山,也要好好休息一日,怕是不能往集上來了。您要是有什么話,囑咐我也是一樣的,我回去告訴了我爹就是!”
胡屠戶心急也沒有辦法,只得道:“那行,你帶幾句話你爹。這批鹿肉我是不打算一氣兒兜給慶輝酒樓,是打算分賣給幾個老主顧都嘗嘗!”
陸朝陽好像有些迷糊,道:“這您都收了去了,要怎么賣,還不是您的事兒?”
胡屠戶倒是沒有罵她蠢,而是耐心地道:“這些日子,我這兒常有些野味兒出去。這回再得了這個稀罕物,讓大伙兒都嘗嘗鮮,大伙兒就能都知道我這兒常有野味兒賣了。你去說把你爹聽,眼下要藏冬了,是要賺一筆的時候,讓你爹在藏冬之前,能多打就多打一些!”
一邊說著話,手腳飛快地秤了肉,打發了眼前的婦娘子去。
那婦娘子卻是個潑辣的,笑道:“喲,胡大哥,這是商量著掙大錢的法子哪!”
胡屠戶板下臉,道:“賺多大的錢兒,也不礙著你的事兒!拿了肉快走快走!”
竟是和陸朝陽跟前兒和他那些“老主顧”跟前兒的德行判若兩人!
那婦娘子也不生氣,哼哼笑了一聲,道:“走就走吧!嚷嚷啥哪!”
陸朝陽就道:“叔,我都記下了,回去就對我爹說。您放心,我家正是缺錢的時候,我爹是常在山上的,今年藏冬以前,肯定是能多打,就多打的!”
胡屠戶這才高興了。
這時候,張屠戶風塵仆仆的回來了。胡屠戶心急地撂下攤子,和陸朝陽一起走到了自己那個冷冷清清的鋪子里,道:“這價你是知道的,多少得讓我們兩兄弟賺一點兒。鹿肉我們收了就算兩百八十大錢一斤,你瞧怎么樣?”
陸朝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我爹說能值三百多大錢呢!”
胡屠戶道:“這不是還沒賣出去嗎!二百九十個大錢,可不能再加了!”
陸朝陽的模樣還是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就二百九十個大錢吧,反正我爹說了,以后這樣的東西也不是就沒有了…”
胡屠戶聽了這話可是倍兒舒服,連忙秤了那鹿,拿的是秤豬的大秤,本來想叫張屠戶來幫手,結果陸朝陽笑嘻嘻地幫著他抬了起來,竟然像提小秤似的頗輕松。胡屠戶面色不自然地道:“小哥兒你真是好大一把力氣…”
陸朝陽笑道:“我隨我爹哩!”
胡屠戶又暗暗心驚了一把。
過了秤,這頭鹿是一百二十多斤。陸朝陽說了算一百二十斤,讓他把剩下八斤肉給割了下來,分了三份,分別送了他們兄弟倆,說是剩下一份,她要帶回家。
胡屠戶盤算了半天,從懷里掏出二十兩銀子,道:“算出來一共是三十四兩銀子并八百個大錢。小哥兒,沒錯吧?”
陸朝陽從剛才聽他說了那些話,就知道這人是個做生意的料。此時聽他心算厲害,也沒有驚訝,便道:“對,共是三十四兩銀子并八百個大錢。我這兒數兩百個大錢您,您就給我三十五兩銀子得了!”
胡屠戶笑著接下了,道:“得了,這筆賬小哥兒你記著。我一共也只有二十兩現銀,還是你張叔回去拿來的!剩下十五兩銀子,等后天來一塊兒來拿!”
又來這招!
陸朝陽眨眨眼,笑道:“也成!我回去瞧瞧我爹打著啥好東西沒,后天一塊兒給叔送來!”
胡屠戶就給了她二十兩銀子。陸朝陽在手里掂量了掂量,應該沒差。便小心地揣在了自己懷里。
另外把剛得的兩塊一兩的銀塊,和二十個大錢放在了貼身的荷包里。
和胡屠戶打過招呼,她踏上了歸路。
這兩次收獲那么豐富,是原來沒有想到的。陸朝陽尋思著,應該還是運氣的成分占了多。撿到那只梅花鹿,就是運氣。不然自己一沒經驗,二沒狗,憑什么能得這許多獵物?
眨眼的功夫,這三十兩銀子就湊齊了。
然后呢,交給趙氏,去換一個口頭的自由承諾?不不不,這不是她的最終目的。
交了這三十兩銀子,然后自己又重新成了陸家的一個所謂“養女”,只能熬著等出嫁的日子?
在出嫁之前,陸家一定會竭盡所能地,榨干她所有的剩余價值。既然知道她會打獵,能賺錢,肯定會像指使狗一樣讓她不停的在山里團團轉。打回去的東西全充了公。她們母女二人,一樣吃糠咽菜!
陸朝陽心想,這還緊緊只是一個開始。僅僅存夠三十兩銀子,她才不會傻得就先交出去。她還要存更多更多的銀子,再三十兩,甚至三百兩!
等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等攢夠母女二人立身的銀子,她就尋個由頭,帶著林氏離開陸家!
這么想著,陸朝陽很快推著板車和板車上的那個麻布袋回到了村里。
迎面走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看模樣是個莊稼漢子。陸朝陽兀自想著心事,沒搭理他。可是那人卻擋在了她跟前。她一怔,這才停下來,仔細打量了那人幾眼。
這張臉…
她老老實實地道:“牧叔。”
趙牧看她推著車,便道:“我就尋思著你娘借了車該是給你了,你怎么從河邊來?”
那也是去集上的路。
陸朝陽抿了抿唇,還沒想好敷衍他的借口。
趙牧卻沒有過分的打聽,只是從她手里接過車子,道:“我先把車推回去。你要車,只管來說一聲。”
陸朝陽心中一動…
但是不敢自作主張,先搖搖頭,背著那點鹿肉,上了山去。
山上的柴火還剩下幾十斤,剛夠今天交差。她心不在焉地又打了些柴火,依舊藏在那塊大石頭底下。看日頭,還不到正午。
她的手腳是越來越快了。
去看了她挖的幾個陷阱,這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陷阱里自然都是空的。但大白天并不代表就沒有小動物出沒。
她仔細觀察了地上明顯被爪子刨松的泥土,一路跟了過去,最終因為林子太深了而沒有繼續,只是挑了幾個地方,重新下了那八個套子,心下尋思著,該讓林氏多做幾個才是。
于此道,她明顯是有天分的,通過昨天下套的收獲,證明她判斷動物出沒的地方已經是比較精準的了。今天她挑地方更加仔細,只恨手里的繩套不夠用。
又根據糞便和腳印,她判斷出附近應該有小型動物的巢穴。轉了幾圈之后,卻是沒有找到,因此只在地上挖了一個陷阱坑,半是陷阱,主要是標記。
兜了半天圈子,并研究了許久,她便去溪邊洗手。
一路走來,她已經發現了一種有些熟悉的糞便,這里雖然不算太山的地方,可是,已經有山豬出沒了。山豬的糞便,前世也是見過的,今生更是見多了家豬的糞便。雖說山豬和家豬是云泥之別,可糞便總還有些相似。
這條山溪,恐怕也是附近的野豬常常喝水的地方。
但是現在憑她,她還是不敢和山豬直接斗上。
尋思了半晌,還是不甘心,計劃在去溪邊的路上挖了一個大陷阱,并搬了不少嶙峋的石塊丟下去。若是有野豬掉下去,肯定會摔得很慘!
因為沒有工具,這個陷阱只挖了一半,約莫半米深,而且也不寬。只好等明天繼續了,她小心翼翼地覆蓋好表面。
抬頭一看天,已經大晌午了。
此時趕回去…怕也沒有午飯吃。
她拍了拍自己一身的泥土,背著柴火和野菜簍子,下了山去。
陸家人早就吃過了午飯,院子里只有孫氏帶著陸彩霞在侍弄小莊稼,林氏端了個簸箕在喂豬。
孫氏一看,就道:“喲,朝陽咋這時候才回來哩!該不是在山頭上又打著什么東西,專門藏著掖著不讓我們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