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依韻淡淡然反問,霄紅妃輕輕搖頭。“樂兒她們陪吧。”
“如果你的心魔不再是靈鷲宮,封魔印就可以解除。”
“我知道的。”霄紅妃出去了,說做就做,當然不需要耽誤。如今的喜兒也根本沒有別的事情需要耽誤,依韻不知道這一去,還能否再見到喜兒,他本想同行,但最終沒有做那種可笑又沒有意義的事情,因為他不允許自己無法戰勝內心的恐懼。
“天意的懸賞又提高了,天機派很多憤怒的弟子集資提高懸賞額度,棋盤也加了價錢。不過…最新江湖錄上的消息稱,棋盤認為,天意就是你,因為能量波動和意識波動一模一樣,她沒有看見天意的臉,為了避免受辱在被擊敗后咬碎了嘴里預先準備的毒藥。”妖瞳說著天意的最新消息,天意的賞金額度的提升,已經是全江湖中人都在矚目的事情,很多人都在猜測,天意的懸賞額度能否超過曾經創造過通緝榜記錄的喜兒和依韻。
“棋盤即使看到了,也不會說。”
妖瞳曬然失笑,這道理她當然明白。棋盤還沒有放棄江湖,即使知道天意不是依韻了,也絕對不會說。會繼續由得依韻背負這個莫大的罪名,讓正義聯盟繼續承擔污名而沒有新人加入,甚至會用自己的嘴,變向的加強天意就是依韻這種全江湖中人都相信的推測。但聰明如棋盤,當然不會說自打臉的話。因此她保留余地,肯定仍然是靈魂波動和能量波動,而沒有提別的證明。如此一來,即使將來天意的身份被廣為人知的時候,她也不過是跟許多江湖中人犯了一樣可以理解的,正常的錯誤而已,被靈魂波動和能量波動誤導了而已。“棋盤沒有去西天極樂。而是去了天盟見百曉生,你說,百曉生會不會重出江湖?”
“無關緊要。”
妖瞳便不再說什么,的確無關緊要。百曉生當初重生,去了天盟,本來得到了武功恢復卷軸的,但可惜后來心殺術之下變成了廢人,這么多年來的消息讓江湖中人都知道百曉生自從迷戀上天盟里一個女人后,從此淪為廢人,多年來再沒有自修過武功。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擱置武功多年的百曉生的武功級別已經淪為一流高手水平,縱然其人對武功的理解遠不止一流高手的程度,但在超一流中的頂尖高手面前,已經變的不堪一擊,再不是當年那個能夠被成為戰法雙圣的強者。
這樣的百曉生,如果聰明的繼續當廢人也就罷了,如果重出江湖,也不過是自取其辱。因為正義聯盟也好。武當派或者天盟也好,都不會給百曉生再有埋頭修煉,重新開始的機會。
棋盤把希望寄托在百曉生身上,分明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天盟。
青山依舊。
陽光射過窗戶。被窗格分割成一塊塊鋪灑在地面的金色光塊。
屋子里,充斥著刺鼻的酒氣。
衣冠不整的百曉生,在醉夢中坐著跟夢中情人纏綿想聚的美夢。
莊公夢蝶。
百曉生如今追求沉浸的,就是這種滋味。
夢與現實孰真孰假。有時候只對人自己存在意義,這種意義很多時候,是跟世人看法完全相反的結果。
如果在現實中根本得不到夢寐以求的那些。但在夢中,卻擁有了,這種時候,是寧愿選擇把虛假的夢視為真實,還是繼續在冰冷殘酷的現實中承受無盡的折磨和痛苦?
門,吱呀呀的被推開。
看著睡夢中的百曉生的模樣,棋盤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臉龐。恍然之間,她深切體會到了當初黑子來見百曉生時候的心情。一個原本那么在意形象,儀容,運籌帷幄于千里,志比天高的二師兄,如今竟然變成這樣一個嗜酒如命,沉浸在虛幻夢鄉里的廢人。那種差異,足以讓任何認識他的人唏噓感嘆,更何況是他們這些,跟百曉生原本有深厚感情的同門師兄弟?
“二師兄…”棋盤喉頭哽咽著,泣不成聲。
睡夢中的百曉生悠悠然睜開眼,不滿血絲的眸子,緩緩循聲投落在哭倒在地上的棋盤身上。半晌,仿佛才從迷醉中恢復過來幾分清醒。“你來做什么。”
“二師兄,天機派需要你!”
“天機…天意,很好的終結。”百曉生緩緩撐著身體,坐了起來,麻木的言語,讓原本悲痛哭泣的棋盤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愣愣的望著他,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至尊令在黑子那。你來找我做什么?”百曉生摸索著,打開一壺酒,也不用杯子,就那么往嘴里倒。
棋盤忍不住沖上去,一把奪過酒壺,憤怒的摔碎在地上!“二師兄別喝了!你曾經的志向呢?”
“你不也說,那是曾經。”百曉生不以為然的又拿起壺酒,這里最不缺的就是酒,不管他要喝多少,天盟都會提供,總會準備的非常充足。因為這是紫衫的交待。
“二師兄!你知道自己成何體統嗎?你知道自己現在就像個――”棋盤說到這里,卻說不下去,或許別人能夠輕松的,或者憤怒的斥責百曉生是個瘋子一樣的廢人,但她不能,因為百曉生曾經是她非常敬重,欽佩的師兄。她更知道,百曉生的心是何等的驕傲自尊,那種辱沒他,刺傷他的字眼,沒有辦法從棋盤的嘴里說出來。
“世人都希望把所有不尋常的人變的跟自己一樣尋常,沒有成就的天才是瘋子,沒有成就的志向是癡人說夢的狂妄可笑。從古至今,唯一擁有絕對自由的人,只有一種,瘋子,廢人。世人眼里如此,但廢人,瘋子自己的心卻十分快樂滿足,因為一切所求,都能夠得到。在夢中,心若以為夢是真實,夢就是真實,倘若總能在夢中,所謂的現實,也就成了夢。”百曉生自顧昂頭,灌著酒壺里源源不斷流出來的酒液。
棋盤看著,聽著,莫名的,升起了滿懷的絕望…心殺術,竟然能夠把曾經志向高遠的百曉生變成如今的模樣,而這一切,也充分說明了江湖的殘酷,以及紫衫對一個勁敵下手的毫不留情。可是,棋盤不能絕望,不能對百曉生絕望,否則,絕望的就是天機派。“二師兄,天機派如果沒有你,就沒有辦法再東山再起!哥哥在萬知佛塔,決意跟過去一樣只做師父做的事情,再也不過問本來就沒有意愿參與的江湖事情,天機派上下,那么多的弟子,都在翹首以盼著能夠改變他們厄運的有力掌門人的到來!這個人,只能是二師兄你!”
“什么時辰了?”百曉生眺望著窗外的陽光,一時半刻,想不起來自己睡了多久。
棋盤按捺著,答了句“日落時分。”
“還有三個時辰她才來啊…”百曉生幽然長嘆,那語氣,猶如在深閨中翹首以盼遠處已久的丈夫歸來一般幽怨。
“你…”棋盤氣結,胸膛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劇烈起伏,久久,突然忍無可忍的爆發怒吼了一聲“二師兄你如果需要女人!只要你肯回來天機派,我就當你的女人!”很多年前,棋盤知道,百曉生對她曾經很不錯,那種情意,本是介乎男女之間的。但后來因為黑子,也因為百曉生一心求學,情意就那么被擱置了,多少年后,突然有一天,棋盤發現自己忘記自己曾經喜歡過百曉生,似乎對他之有尊敬之情,而那時候,她發現百曉生似乎也忘記自己曾經喜歡過她。于是,故事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我需要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個能夠讓我以為她是紫衫的女人。”百曉生呵呵輕笑,一陣,又打開了壺酒。“棋盤啊,你總自比紫衫。但你比不上她,盡管你的資質也很優秀出眾,可惜,可惜沒有分心多用之能的你,永遠追不上她。”
“二師兄,你真的忍心看著天機派,就這么不如衰敗,最后名存實亡?”棋盤沒有心情計較百曉生的這番話,刺人自尊心的話。因為這么多年的事實早就已經能夠讓棋盤自己也不得不認可這個事實,曾經她相信,天機派在她的領導下,一定能夠越來越好。曾經她相信,她跟黑子能夠創造一個,甚至超越白色黃昏的傳說。但后來,她發現第一個錯誤就是,黑子根本就沒有這種志向;第二個錯誤就是,她的能力沒有自己以為的那么大。面對殘酷的江湖,她總是那么無力…
“如果你不忍心,那就該讓黑子用至尊令解散天機派。”百曉生又灌下一壺酒,面上掛著微笑,那種漠不關心,猶如在談論的不是親手創建的天機派,而是另一個毫不相關的,甚至是一個敵人的門派命運。
“二師兄…你,你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棋盤不由自主的緩緩搖頭,無法相信這樣的結果,無法相信面前這個人,竟然是曾經無比尊敬的那個二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