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的處置意見被多爾袞和薩哈廉報到皇太極那,皇太極起初十分不愿,他是想借此事直接殺了莽古爾泰,以絕后患的,但是想到代善把先汗遺訓搬了出來,又有阿巴泰、巴布泰、塔拜等人支持,自己要是一意孤行非要處死莽古爾泰,未免叫人說自己一點兄弟情份也沒有。
尋思莽古爾泰的議政貝勒叫代善給削了,三尊佛實質上便只剩兩尊,不能議政的莽古爾泰便是再渾,也掀不起什么浪頭來。待大凌河戰事解決回到沈陽后,再想個法子把他殺掉或也圈也來,省得整日在眼前頭晃悠,叫人心煩。反正他旗下幾個牛錄也拔給德格類了,憑著他自己那點奴才難不成還敢造反不成?
當下,也不再多想,吩咐多爾袞和薩哈廉:“就照二哥說的辦吧。”爾后有些疲憊的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二人走后,皇太極感到困意,今日碰上莽古爾泰犯上和祖大壽出城兩件大事,雖說局面都控制住,但卻都未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禁有些頹然。這會只想倒下好生睡上一覺。
無奈侍衛又來通報,說是范文程和寧完我來求見汗王。
“傳。”
便是再累,這兩個心腹謀士還是要見的。
“奴才見過汗王!”
范文程和寧完我聯手步入帳內,先跪下行了磕拜禮,爾后抬起頭來雙雙看著皇太極。
“二位先生起來吧。”
皇太極抬手示意二人起身,臉上勉強浮現一絲笑容,好使他們能感受到大汗心中的暖意。
“謝汗王!”
范寧二人依言起身后,見到皇太極正笑臉盈盈的望著他倆,不由都有些感動。
士為知己者死,汗王待我如國士,我等自然要以國士待汗王。
范文程先開口道:“汗王,方才寧完我在帳外對大貝勒說得那番話,實乃我等漢官肺腑之言,這朝綱若是不正,我大金國不像國,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的,實在非長久之道。”
皇太極微一點頭:“莽古爾泰的事,大貝勒已經定了,本汗現在也不好再說什么,希望有了這回教訓,他能夠真正心服本汗吧。我大金立國不久,朝綱之事總要慢慢來,卻是急不得的。”
聞言,寧完我知道這事不能催得急,得一步步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便笑著說道:“汗王言之有理,世上事,最怕操之過急。不過今日大貝勒仁心宅厚,念骨肉親情,寬大莽古爾泰,倒也是有長者之風。”
“長者之風是有了,但一言而決,不納眾人意見,是不是有些…”范文程故作猶豫狀說了句。
皇太極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如初,呵呵一笑,似未往心里去。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寧完我:“寧先生,今日多虧了你,不然本汗真不知要如何處置莽古爾泰。”
寧完我忙道:“奴才不過為報答汗王知遇之恩,盡臣子本份而已。”頓了一頓,卻又道:“其實奴才有一塊心病,一直未能消除。”
“噢,什么心病?”皇太極有些好奇,寧完我這心中還有什么病?
范文程卻在旁邊微微一笑,故弄玄虛道:“完我兄不用說,在下就知道是你這心病是什么。”
寧完我哈哈一笑,說道:“怎么,你范文程也學起諸葛亮來,要掐手一算不成?”
范文程笑道:“掐手一算的本事沒有,但這心照不宣卻是有的,呵呵。”
見二人在那一說一和的,皇太極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迫不及待想知道這二人到底想說什么,急道:“二位先生心照不宣何事?快于本汗說說。”
聞言,寧完我正色道:“不瞞汗王,我與文程來見汗王,就是為我大金國基業萬年永固而來!”
范文程緊接著說道:“如今六部已設,既然汗王不愿稱帝,奴才等便都以為汗王應南面獨尊,而不是和大貝勒再共議國政。”
“是呀,汗王應南面獨尊,象這樣幾人同坐朝堂,實在是不成體統。”寧完我不失時機的又緊跟了一句。
“這…”
范寧二人所說的,皇太極明明心中高興,臉上卻故作為難狀:“當年若非大貝勒竭力擁戴,本汗如何能有今日。本汗繼位之時,便定下四大貝勒共議國政之體,如今雖去了兩大貝勒,但都是他二人禍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但若叫本汗削去大貝勒議政之權,本汗卻是萬萬不能做的。”
范文程忙道:“三大貝勒與汗王同肩并坐一事,如果奴才沒記錯的話,還是汗王主動提出來的,這是汗王對兄長的尊敬。但如今大金國國勢日益強盛,漢人歸附日眾,國事越來越繁雜,完善國體,理順朝綱,已成為當務之急!觀漢人王朝,自古便沒有幾人同議國政之事,國內之事都由君主一言而決,臣子斷不能替君處事,否則,便為大逆!”
寧完我也不失時機的勸道:“既然先汗要我大金參漢制建國,汗王便應繼承先汗遺志,將我大金內外俱按漢人王朝體制而設,如此,才為人子之道。”
“大貝勒并未有過失,你們叫本汗如何能硬罷了他?”皇太極眉頭微皺,很是頭疼的樣子。
見狀,范文程和寧完我心中有數了,知道這汗王只是拉不下面子,非不愿為。
“既然汗王尚念及兄弟情誼,不愿徹底改制,那奴才等也不好再勸。不過莽古爾泰犯上,已被大貝勒削去議政之權,這以后再要議事,大貝勒的位子須要從大殿之下撤下才是。”寧完我腦子轉得很,想出一招不動聲色間便能達成南面獨尊的計策來,那便是先把莽古爾泰的椅子撤掉。
嗯?皇太極眼前一亮,點頭道:“這事倒是可以。”旋即想到什么,忙又擺手道:“但眼下還急不得,總要等戰事結束回到沈陽后,方能具體辦理。否則,依莽古爾泰的火爆脾氣,本汗怕再出個什么意外,壞了此間戰事。”
“奴才明白!”
范文程和寧完我對視一眼,嘴角同時露出笑容。
皇太極起身走了幾步,轉身問范文程:“對了,錦州那邊可有情報傳來?那領著重甲的明軍將領是何人?可是關內來的總兵官?阿濟格說他中炮,如今是死是活?”
范文程無奈的搖了搖頭:“錦州現在封鎖,百姓不得進出,細作出不得城,故而無法探明。”
聞言,皇太極頗有些遺憾道:“那明軍將領卻是猛將,不亞我八旗將校,若是沒死的話,能使得他來投我大金,本汗帳下便如虎添翼了。”
范文程忙贊道:“汗王不世出明主,那明將倘若能感汗王感召之意,必執馬來投,為我大金效犬馬之勞。”
“呵呵,你們啊,總是想當然,總以為明國所有人都和你倆一般,要是天下人都如你們這么知趣,本汗何以還要常年領兵征戰。”
皇太極笑著說了句,也不知是夸范寧二人,還是在諷刺他們。
寧完我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張春遠道而來,帶的又是關內兵馬,糧草所耗巨大,又有孫承宗壓他,奴才料他沉不住,不出三五日,定然要領軍出來了,不然,這大凌河城也用不得他救了。”
“本汗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張春老兒,本汗倒要看看你能使出什么招來!”
“什么,二哥削了我議政貝勒!”
得知自己已經不是議政大貝勒,要罰銀一萬兩,旗下還要劃五個牛錄交給德格類統領,莽古爾泰氣得臉都綠了,那火爆脾氣瞬間又發作了,在帳內怒吼道:“胖老四,我登門賠罪,你竟一點面子不給,非要說我要殺你,爹個鳥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明明就是想借機削了我并肩議政之權!我莽古爾泰也不是好惹的,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早晚有一天我要收拾了你!”
一旁的德格類臉都嚇綠了,慌忙捂住他的嘴巴,喝道:“三哥,你胡說個什么!削去你議政貝勒是二哥的主意,又不是汗王的意思,你怎么能怪他?”
“你放開!”
莽古爾泰掙開德格類,恨恨的指著德格類:“胖老四毒得很,他前腳收拾掉阿敏,現在又來收拾我了,二哥那個大傻子,下一個就該輪到他了!你明不明白,胖老四這是要收權,他想撇開我和二哥,自己一人稱大!”
莽古爾泰的親信,固山額真圖魯什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不平道:“汗王現在的翅膀硬了,用完主子,便卸磨殺驢了,哼!”
話音剛落,便被德格類狠狠瞪了一眼,罵道:“你這奴才也胡說八道了,你這是要害你自家主子嗎!”
“奴才不敢。”圖魯什喃喃說了句。
莽古爾泰倒沒怪他,而是突然一把抓住德格類的手,低聲道:“反正我也背上了行刺汗王的虛名,還不如來他個實的,省得以后像阿敏似的,叫他關起來活受罪!”
聞言,德格類吃了一驚,不敢想莽古爾泰想要干嘛,喝斥道:“三哥,不許胡說八道,這話要是傳出去,咱們就真的滅門了!”
莽古爾泰不以為然道:“你啊,被胖老四迷住了!你當他是好人,他卻是個小人!你以為他會就這么放過我?不可能的,阿敏的下場你又不是沒看到。圈得活不像人,死不像鬼的,那時,他怎么不念著手足情份了?當年他以為是咱們額娘求人施魘魅術害死的大福晉,然后又是嬌.娘,早就視咱哥倆為眼中釘了。我早就想到了,他遲早會對我下手,與其任人宰割,不如先下手為強!”
德格類被他說得一怔,失聲道:“三哥,你想干什么?”
莽古爾泰臉上殺機一氣,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一邊圖魯什見了,不禁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
“以三哥之力,不見得打過皇太極。若想趁其不備,皇太極身邊的侍衛機敏得很,恐難得手,況且,真要殺了他,誰當大汗,大金國豈不亂了套。”德格類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可不敢想去殺皇太極的后果。
莽古爾泰卻好像早就拿定主意一樣,自信道:“殺了胖老四,咱們就推舉二哥為新汗,他要是不干,就推多爾袞,反正先汗當年也是要多爾袞繼汗位的,是我和二哥、阿敏硬生生的保了胖老四。如今也算還給他多爾袞,他三兄弟不對我感恩戴德嘛!多爾袞要是不干,我就自己來當大汗!”
德格類以為他是在說氣話,現在一聽,竟要來真的,連推舉何人為汗都想好了,慌得苦苦勸道:“三哥,此事不可造次。皇太極現在如日中天,大金國臣民,以至蒙古各部對他十分崇拜。對皇太極下手,不是兒戲。即使真的得手,國人和二哥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我勸你趁早斷了這個念頭,以后還是少喝點酒,凡事多加些小心些。這回二哥保了你,再有下回,可沒人保你了。你難道真要咱哥倆萬劫不復嗎?以后這話哥哥萬萬不可再說,我德格類是不會支持的,也沒有聽過,這事,到此為止吧,我的好哥哥!”說完,好像避瘟神一般出了帳,頭也不回走了。
望著德格類的背影,莽古爾泰恨得牙直咬:自家親兄弟,你不幫我,幫誰!
猛的回頭瞪向圖魯什,悶聲道:“你敢不敢隨我干!”
“主子,奴才…”圖魯什嚇得腿直哆嗦,吱吱唔唔的什么話也說不出。
見狀,莽古爾泰氣的抬腳踹了他一下,罵道:“你這奴才,主子要是完了,你還能有好!”
聞言,圖魯什一個激靈,呆呆的看著莽古爾泰,幾翻掙扎,咬牙道:“主子當真要下手?”
“當然,難道等他胖老四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嗎?”莽古爾泰沒好氣的說道。
聽了這話,圖魯什也豁出去了,莽古爾泰說得沒錯,他要是完了,自己肯定也要被砍了腦袋,于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
“主子,依奴才看,去殺皇太極風險太大,奴才這倒有個好法子,既無風險,又能叫他皇太極威風掃地,再也害不了主子!”
“什么方子,快說!”一聽有這好事,莽古爾泰立即來了精神。
圖魯什開口說道:“皇太極也是自關內回來后威望才漲了起來,才敢圈了阿敏沒人說話,但各旗私下卻還是有怨言的,只是兩黃旗強勢,大伙才有怒不敢言。不過若是這次他要是吃了敗仗,兩黃旗損失慘重,他皇太極還能有這么大的威信嗎?只要皇太極威信掃地,主子便還是大貝勒,咱們便不怕他。到時候看情形,要是他皇太極還想害主子,主子大可以名正言順的起兵反他,各旗便算不幫咱們,咱們也不怕他兩黃旗。”
說完,便聽莽古爾泰樂得一拍大腿:“好奴才,好主意!”
胖老四胖老四,這可是你自找的,可不是我莽古爾泰不顧大局,非要拖你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