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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不情之請 遼東大捷

熊貓書庫    大明狼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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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極傾舉國之兵欲一戰盡滅遼東明軍主力,讓大凌河成為大明的白山黑水之殤,使大明再無北望之心;大金則可以不再受遼東明軍牽制,盡騰主力對付蒙古新興的林丹汗,以達“殘明聯蒙”的國策。

  此戰,正黃、鑲黃、正紅、鑲紅、正白、鑲白、正藍、鑲藍八旗牛錄戰兵盡出,以致留守沈陽的豪格和薩哈廉手下只有千余旗丁,還盡是些老弱殘兵。若不是皇太極將自己的擺牙喇親軍留了兩百下來,這大金國的核心沈陽城當真是名符其實的空城一座了。

  箭不發則已,發則必中,中則必死。

  翱翔天空的海東青象征著八旗勇士的戰刀,鷹爪下的獵物便是那大凌河城。

  一戰而定乾坤,蓋雄才大略英主才有之雄心。

  皇太極,建州不世出梟雄也。

  大凌河,祖大壽的命運已經注定。

  暮氣沉沉的祖大壽已無力應付八旗大軍的雷霆一擊,等待他的只能是茍延以喘。

  不知何時,寧完我的話在建州貴族中傳播——“孫承宗一老朽爾,祖大壽一旦被滅,明國在關外還有何人!”

  是啊,祖大壽之后,大明在關外還有何人呢?

  明軍在關外的細作網早在天啟年間努爾哈赤對六百萬漢民的大屠殺中便已崩潰,因此,對于后金君臣大舉征明的舉動,上至經略孫承宗,下至普通士卒,無一人知曉。

  而隱藏在明軍地盤內數以千計的后金細作卻以每天上百封軍情的速度向后金方向送去。在他們的密報中,事無巨細,甚至連明軍的軍糧新運來多少都被一一統計出來。

  戰爭的結局似乎早已注定,可憐那些局中人卻并不知情。

  錦州的官員們沉浸在“松山大捷”的喜悅中,報喜的快馬一撥又一撥的向著山海關奔去。

  世人皆醉我獨醒,不是幸運,而是痛苦。

  最初,施大勇是旁觀者,現在,他也是這局中的一枚棋子了。

  回到錦州后,他受到了功臣般的對待,上至巡撫丘禾嘉,下至衙門的小小書辦,無不對他報以興奮的目光,走在路上,看到的也是崇拜的目光。

  可是,施大勇的痛苦又和誰訴說呢?

  丘禾嘉相信他的判斷,這幾月后金方面實在是太靜了,太靜了,靜得有些可怕。

  從施大勇的嘴中,丘禾嘉知道出現在大凌河城的不但有建奴鑲紅旗、正藍旗還有鑲黃旗,三旗不同的人馬同時出現在大凌河,本身就顯得過于詭異。因為建奴八旗除非大的行動,否則從來都是各旗獨自行動的,有兩旗同時出現就意味著有大戰事,更何況這次一下出現八旗中的三旗呢?

  建奴肯定是沖著大凌河來的,說不定他們的主力正在朝大凌河移動!否則何以解釋三旗同時出現這不尋常的跡象呢?

  可是丘禾嘉相信沒有用,他說話不算數。

  發往山海關的公文孫承宗收到了,只是他卻不相信丘禾嘉的判斷,竟以為丘禾嘉是在妒忌祖大壽這次打了個勝仗,所以想拖祖的后腿。

  在回給丘禾嘉的公文中,孫承宗以極其嚴厲的語氣告訴丘禾嘉,祖大壽這次打了勝仗,韃子肯定嚇得再也不敢來了,哪里會有什么大軍到來。再說那松山不過區區千號人,就能重創建奴三旗騎兵,斬首上百,而大凌河城有萬余精銳,就算建奴大軍真的到來,也無須慌張。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便是。

  爾今大凌河城已快修筑完畢,望彼巡撫能以大局為重,不以私心作崇,致使將士寒心。

  最后,則是話鋒一轉,夸贊丘禾嘉有識人之能,所用松山守備施大勇確是良將,以少擊多,以一營之力牽制建奴主力,從而為祖大壽贏得時間,從容部署,致有此大捷,可喜可賀云云…

  丘禾嘉將回文給施大勇看了,施大勇看后也只能搖頭默然。作為交換,他不可能告訴丘禾嘉其實祖大壽根本沒有出過一兵一卒,而是打一開始便起了見死不救之心,這所謂在祖大壽的指揮下只不過是自己私下與祖大壽做的交易而已。

  苦果只能自己吞下,報捷的公文這會怕已到了北京,反嘴還有什么用。

  孫承宗不同意祖大壽撤退,丘禾嘉也沒有辦法。雖說他也是代天子巡撫一方的大員,對祖大壽有節制之權,可是他知道祖大壽是根本不可能聽自己命令的,只要孫承宗不松口,撤兵就沒有可能。

  “事已至此,本撫已盡人力,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不是真如你所說,但看老天爺如何對咱大明吧。”

  輕嘆一聲,丘禾嘉無比落寞的起身,緩緩向后堂走去。施大勇也隨之起身,目送這位老巡撫離去。

  走了幾步,丘禾嘉卻想到什么,回頭又對施大勇說道:“將陣亡將士尸骨運回故鄉,這是義舉,也是為將者當做的,本撫也支持。可是,若事情真如你所說,建奴大軍即將到來,為安全起見,你還是留在錦州吧,運尸的事交給下面人去做就行。缺什么,要什么,但管跟巡撫衙門說,我已交待下去,凡你松山所需一應供給,不得有誤。”說到這,臉上流露出幾分哀色,“萬一有什么事,本撫唯一能指靠的也就你了。吳襄、劉澤清他們都是祖大壽的人,向來對本撫的命令都是陰奉陽違的,大凌河真要出什么大事,下一個就是錦州了。唉…”說完長嘆一聲。

  “末將知道怎么做,大人放心便是。”

  施大勇暗嘆一聲,丘禾嘉都這么說了,他難道還能堅持親自運尸嗎?雖然他很想將那些死去兄弟親自送回他們的家,可是皇太極大軍即將到來,他又如何能走得開。留在錦州,再不濟總能組織援兵救一救,試著盡人事也好,總比事后抱憾要好。

  “本撫知道為難你了,時事艱難,身不由己啊。你松山此番打了勝仗,祖大壽與本撫聯名保了你個參將,我看朝廷的封賞很快就要下來。你自己也做個準備,下面人該升官的要升,該賞的要賞,盡量少截留些,畢竟都是死里逃生的,總不能叫士兵們過于寒心…”說到這,丘禾嘉突然停了下來,隨后自嘲似的一笑:“你看,我這都說得什么話,你能不顧一切將陣亡將士尸骨送回他們的故鄉,又豈是克扣賞銀之人。孫經略都說我有識人之能,我自己倒糊涂了,糊涂了...該罵該罵哎…”

  見丘禾嘉真有自責之心,施大勇心中一暖,微笑著上前說道:“撫臺大人,末將有個不情之請,卻不知撫臺大人能否答應?”

  “不情之請?”丘禾嘉有些疑惑。

  施大勇道:“末將聽聞大人帳下新進一名千總曹變蛟,是個少年英雄,卻不知大人是否能割愛,將這曹變蛟調歸末將麾下?”

  聽了這個請求,丘禾嘉奇怪的看了一眼施大勇,遂既呵呵一笑:“倒是稀奇,那小曹自打知道你施守備痛飲胡虜血,飽食胡虜肉后,便天天與本撫嚷著要到你帳下效力,卻不想,你亦向本撫開口要小曹。呵呵,看來你們倆當真是性相投啊。嗯,此是小事,本撫答應于你。”

  “多謝大人割愛!”

  施大勇發自真心的也笑了起來,能夠將曹變蛟收歸自己帳下,可能是他這幾天來最開心的事情,比起升官發財都讓人高興。

  六月十四的晚上,不到二更,京師便已經靜了街,偌大的街道上看不到幾個行人,顯得特別的陰森和凄涼。偶有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破銅鑼或梆子出現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緩慢的、無精打采的鑼聲或梆子聲也在風聲里逐漸遠去。

  要說前兩年京師還不是這樣,那時一到晚間,張燈結彩的別提多熱鬧,唱曲的、拉弦的、飲酒的、聽書的、宴客的、找窯姐的到處都是,真正的太平盛世景象。可是自從兩年前北邊的建奴突然殺到京師后,天子腳下的人氣便突然消失。時隔兩年,這北京城仍如兩年前一般,一到晚間,便家家閉戶,早早歇了。

  “己巳之變”帶給京師百姓的記憶仍然那么深刻,帶給他們的恐懼依然可怕,帶給他們的痛苦更是一輩子無法抹滅。

  或許,他們已不再記得那個被活活生剮的袁督師;或許,他們已不記得在永定門下戰死的滿經略;或許,他們已不記得到底有多少大人被皇上砍了頭。但他們卻清楚的記得被建奴擄去的幾十萬京畿百姓,被建奴焚毀的房屋,被建奴搶去的財富,被建奴奸.淫的女人,被建奴屠得不剩一人的空城…

  百姓的怕,百姓的痛,大人們又哪里會在乎。

  在那深宅大院中,那些醉生夢死的達官貴人們仍然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外間的生活似乎離他們太遠,那一幕幕的慘劇似乎從未發生。

  恭子廠住著很多東林黨的正人們,與那些膽大的勛戚們不同,他們十分在意皇上的看法,也十分注意維護自己的形象。因此他們在聽歌賞曲時,從不準伎丁們用鑼鼓,甚至不準用絲竹,只讓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輕輕地點著板眼,婉轉低唱。

  有時歌聲細得像一絲頭發,似有似無,裊裊不斷,在彩繪精致的屋梁上盤旋,然后向神秘的夜空飛去。主人和客人們停杯在手,腳尖兒在地上輕輕點著,注目靜聽,幾乎連呼吸也停頓下來。歌喉一停,他們頻頻點頭稱賞,快活地勸酒讓菜,猜枚劃拳。

  或許在他們看來,魏忠賢那個大閹賊已經被正.法,如今朝廷再現東林諸正盈朝的景象,當今皇帝便是中興之君,大明的盛世將再次一如繼往的到來。那北邊的建奴不過是跳梁小丑,只待朝廷大軍一到就會自動灰飛煙滅,而那正在西北肆虐的流賊也不過是幫烏合之眾,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將全部伏法。

  至于這兩年發生在身邊的家破人亡慘劇,也大可用一句“賊稍得勢”來解釋。

  可是只要他們睜大自己的眼睛,他們就會發現這兩年天子腳下忽然多了很多災民,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最初,他們只是被建奴禍害的京畿百姓,可是慢慢的,他們當中卻多了許多操著西北腔的災民。

  災民們從四面八方而來,他們以為只要到了天子腳下,朝廷一定會管他們。可是一年,兩年過去,他們仍然是災民,沒有地方睡,只能睡在街兩旁的屋檐底下。

  夏天還好,到了冬天,他們只能在刺骨的寒風中顫抖,呻吟,抱怨,嘆息。女人們小聲地呼著老大爺,哀哀哭泣。孩子們在母親的懷抱里縮做一團,哭著喊冷叫餓,一聲聲撕裂著大人的心。但當五城兵馬司派出的巡邏兵丁走近時,他們就暫時忍耐著不敢吭聲。

  朝廷不是沒有賑濟他們,皇上撥銀子了,撥得還不少。可是那銀子一層層被扣常例后,余下的只能埋上口大鍋,煮些清得可見米粒的稀湯了。

  自古禍民者,官也!

  會極門后值守的太監們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若不是皇命在身,哪個愿意這大晚上的干站在這收發什么急遞。

  這會極門急遞打天啟年到現在,除了當年楊漣那幫東林黨上過彈劾魏忠賢的奏疏外,就只兩年前收發過建奴侵入京畿的急報,這兩年卻是一封奏折軍報都沒有收到過。

  也是,東林黨那幫人走會極門上疏是因為通政司被閹黨把著,他們怕皇上收不到自己的奏章,這才走會極門上疏。沒有緊急軍情,九邊的奏報走的也是兵部,哪里需要深更半夜跑會極門來遞片子。

  要不是祖制如此規定,司禮監的公公們早就想著法子把這會極門上疏的規矩給撤了。趕明還是得想想辦法,把這破差事卸了,不然天天受這糟罪,當真是難熬。花點銀子就花點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那銀子還不是圖活著舒坦,這要是日子不舒坦,要那銀子有什么用。

  太監們這樣想著,那兩年沒有被拍響的會極門卻發出了“咣當”一聲,嚇了他們一跳,旋即聽到外面有人在急迫的叫喊:

  “遼東急報,大捷,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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