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上獵村。
春天的陽光暖暖地照耀在這座偏僻的小山村里,一幢幢石屋茅舍飄起了裊裊的青煙,空氣中飄散著熏肉和米飯的香氣,幾名拖著鼻涕的山娃乎從石板路上撒歡跑過,后面響起了村里婦女的笑罵聲。
隨著幾天前被抓走村民的平安歸來,久違的安詳和歡樂,悄然回到了小山村、
秦云回到上獵村的第三天,姍姍來遲的吏部官員終于趕到了長平縣,隨后這位來自燕京的欽差親自到上獵村拜訪秦云。
吏部欽差很年輕,看上去最多不過三十來歲,長得白凈圓潤很有富態。
他見到秦云先是躬身行了一禮,自我介紹過后,嘆道:“秦大人,您這次惹下大麻煩了,為什么不能夠等我來呢?那樣事情就不用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秦云倒是沒有感到意外,笑笑道:“是長平縣令的事情嗎?我想縣里的士伸可以為我作證,是程英楨首先動手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只是被迫反擊而已。”
年輕的林姓欽差苦笑道:“雖然事實如此,不過程英禎是程家的嫡系子弟,程家是清河第一大家族,在燕京也有點勢力,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秦云淡淡地說道:“怕他不成?”
如果換成是那個剛剛離開上獵村時候的秦云,那么清河程家對他來說是個無法戰勝的龐大大物,可是現在的秦云,還真不怕什么程家。
“明面上他們是不敢對你怎么樣,不過暗地里就很難說了“欽差壓低了聲音說道:“程英楨的弟弟程英虎是北湖劍派里的一位內門弟乎,有著先天境界的實力,程家和北湖門關系密切,還有程英楨的師傅,聽說出身龍虎山一脈!”
北湖劍派?龍虎山!秦云頓時吃了一驚。
天城劍宗在燕云州是第一大門派,唯一的宗門,劍宗之下還有云翼、赤丹、怒瀾、落月、北湖等五家旁門其中赤丹和怒瀾為天城劍宗附屬旁門云翼和落月依附大燕皇朝,北湖為隱世門派。
在五家旁門里,北湖劍派無疑是最為神秘,名聲雖然不是非常響亮,但是實力絕對不容小覷,據說其掌門為神通老祖,門中高手強者不在少數。
至于龍虎山那就更不用說了,威名還更在天城劍宗之上!
但是秦云也絕不會因此感到害怕,首先他占據了大義道理行事堂堂正正無可指責,其次他更是天城劍宗的弟子,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對象。
無論是北湖劍派還是龍虎山,都不可能為這樣一件事情大張旗鼓地對付他。
當然正如對方所說的,秦云不能不警惕程家將來可能的暗中報復。
只聽到林欽差繼續說道:“這件事情,朝廷方面應該不是問題,我已經將整件事情呈報上去大人您有七殿下的幫忙,不怕程家在燕京發力”
“不過程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您最好還是馬上回天城劍宗吧!”
秦云心中一動,問道:“我走了的話,那么程家會不會對我的領地下手?”
說話之間,他不動聲色地將一塊上品火靈玉塞了過去。
秦云對自己的安危并不在意,擔心的是上獵村村民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這位朝廷派來的欽差大人明顯是偏向自己給他點好處也是應該的。
林欽差嫻熟地將靈玉收入袖中,笑瞇瞇地說道:“秦大人真是太客氣了,您的領地可是陛下御賜的,是朝廷對有功之臣的恩賞,程家如果真的蠢到對您的領地下手反而是一件好事!我想有的是人想要將程家抄家滅族!”
他臉上帶著笑,可是雙眼里透露出的光芒卻是讓人看著不寒而栗 秦云頓時放下心來。
程家可以暗中派人找秦云復仇,但是絕不會去動秦云的封領,那絕對是觸犯大忌的愚蠢行動,不會被大燕朝廷和豪門貴族所容。
送欽差離開之后,秦云決定動身回天城劍宗。
不過在走之前,他將大荊鎮的事情進行了仔細的安排,管理封領的重任交托給了穆鐵衣這位鎮里的前捕頭為人豪爽大氣,更有著豐富的經驗,相信絕不會讓他失望。
而從此往后,上獵村的村民再也不用繳稅服勞役,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了卻了一件重要的心事之后,秦云在回到上獵村第五天的早晨悄然離開了自己的老家,踏上了返回劍宗的行程。
走的時候秦云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先是去了寒譚,可惜沒有找到赤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籠罩在薄霧里的山村,才毅然決然地翻身上馬,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武道劍途漫長悠遠,前路荊棘坎坷秦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來。
他的心,隨著掠過原野的風,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清河郡,瀘城。
燕云村共有十六郡,清河郡屬于小郡,但是郡府所在的瀘城卻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城,擁有數十萬的人口,商業繁華貿易興盛,可以說聚集了全郡的精華。
在瀘城,程家的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個擁有數百年傳承的大家族,占據清河第一大家的寶座已經很久很久,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家族能夠撼動它的位置,程家在瀘城不僅僅擁有諸多的產業,宗府更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宅豪院。
只是這座宗府豪宅之中,被一層看不見的陰覆所籠罩!
前廳大堂里,坐滿了程氏家族的重要人物,人人臉上都帶著凝重之色,氣氛異乎尋常的緊張肅穆,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著跪在地上的一名中年婦人。
“三伯,您一定要為楨兒作主啊!“哭腫了眼睛的婦人頓首嘶聲說道:“他死得好慘,連尸首都不完整,這是要斷我們程家的根啊!”
被她稱為“三伯“的人,是踞坐在大堂正中央的一名老者,他正是清河程氏的族長程再興,擁有著帝國伯爵爵位,在清河郡聲名顯赫。
哪怕是清河郡守,在這位老伯爵的面前,也得執晚,輩禮。
程再興臉色鐵青,沉聲說道:“你先起來,楨兒是我的侄孫,是我們程家的嫡系子弟,我絕不會看著他平白枉死,讓兇手逍遙法外!”
他揮揮手,兩名侍女上前將中年婦人扶到一邊。
旁邊的一名錦衣老者咳嗽了一聲,問道:“大哥,你準備怎么做?”
程再興緩緩說道:“雖然說我們一定要為楨兒報仇,但是這件事情非常麻煩,那個殺了楨兒的人,是陛下欽賜的世襲左將軍、燕左男爵,還是天城劍宗的內門弟子,聽說和七殿下燕凌云走得很近,我們很難從朝廷方面尋求公道。”
聽到他的話,那位情緒剛剛平復婦人頓時激動起來,痛哭道:“難道三伯還怕了他?我苦命的兒啊…“
程英楨在程氏年輕一輩中也算是佼佼者,雖然說武道的天賦并不算出色,但是難得文武雙全,走進入仕途的極佳人選。
擔任長平縣令,原本是家族對他的考驗也是給他的機會,卻萬萬沒有想到程英楨竟然因此送了命,要說起來當初做出這個決定的程再興也是有一定責任的。
對于她的頂撞,程再興也沒生氣,說道:“我說了,一定會為楨兒報仇!但是首先不能把整個程家拖下水,那個秦云現在圣眷正隆,加上這次的事情楨兒也有失當的地方,我們拿不住把柄就不能魯莽行事!”
分坐兩旁的程家族人們紛紛點頭。
程家家大業大族人眾多,雖然可以說在瀘城一手遮天,但是明里暗里的對手仇敵并不少,如果行差踏錯被人抓住錯處,絕對會是大麻煩。
一個家族如果不能夠居安思危,遲早都會衰敗的。
程再興繼續說道:“我已經飛鷹傳書到北湖劍派,相信英虎收到消息之后一定會為他大哥報仇,另外我也有了詳細的安排,絕不會讓那秦云回到天城劍宗!”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凌厲的殺機,看著份外的駭人。
在場的人頓時精神一振,全都挺直了腰桿。
在他們看來,斬殺了程英楨的秦云那絕對是不死不休的大敵,雖然在明面上對付不了秦云,但是傳承數百年的程家也有自己的底牌。
秦云是天城劍宗的弟子沒錯,可北湖劍派也是不容輕辱的強大存在,如果能夠請動劍派的強者出手,那么秦云絕對沒有僥幸逃脫的可能。
程再興鷹隼般犀利的眼眸從眾人的臉上掃過,冷聲說道:“這件事關乎程家的百年聲譽,我們所有人必須要團結一心,今天我所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則“”
否則什么他沒有說,但是在場的人無不心中凜然,連痛失愛子的中年婦人也停止了抽泣,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要用他的頭顱,來祭莫楨兒的英魂!”
程再興握著長椅扶手的右手猛然用勁,堅硬的檀木在他手里頓時四分五裂,他的臉孔因為憤怒而扭曲,看上去有著說不出的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