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還算風平浪靜。
那件染了錢靈犀臭腳丫子味的斗篷自然是還給了鄧恒,他繼續去忙他的事情,錢靈犀也得抽空應酬應酬鄧家人,再不時去鄧瑾方氏面前討個好賣個乖,搞好鄰里關系。然后和趙庚生抽空見見,拌幾句嘴。這小子抗擊打還是挺強的,雖然為了郭氏傷了一時的心神,可當他把精力投入到刀劍棍棒之中,就把那點傷感隨著汗液慢慢蒸發出去了。
太學院開學在即,趙庚生早跟田允富說好了,過了元宵就走。錢靈犀想一同回去,不過先去跟方氏商議了一下。本來方氏客套,說要留她多住一會兒。不想錢杏雨打發人來說,韓瑛要進京述職,也是打算過了十五就出發。錢杏雨著急回榮陽娘家走走,便邀了錢靈犀同行。這樣一樣,那方氏就沒什么理由挽留了,很快同意錢靈犀隨堂姐一家出發。
最終錢杏雨看了黃歷,挑在正月十八出發。日子既然定下,那大家都安心了。
而方氏出于禮貌,還打發人特意去跟寄居親戚家的溫心媛說了一聲,問她如果要一同回京的話,也能同行。但溫心媛怎可能再跟錢靈犀同路?
不過她倒是打發人重重的送了份厚禮來替錢靈犀踐行,這意思是明擺著,給她的封口費。錢靈犀坦然笑納,其實她今生對鄧恒早無妻室之念,而在逐漸了解到這個人的“惡劣”本質后,就更加敬而遠之了。
溫心媛畢竟是京中貴女,關系深厚非錢靈犀可比。回到京城說她壞話對自己也沒什么好處。
而關于品行,這些東西得從別人的嘴里說出來才更為金貴。所以錢靈犀不會去做那個搬弄是非的人,也很大方的給溫心媛回了一份禮。只是肯定不會有她的貴重,只是個交好的意思就行。
歸期既已訂下。鄧府待錢靈犀也更客氣了。等到上元節那日中午,鄧氏還特意送了錢靈犀一桌上好席面,讓她們自己慶祝慶祝。
錢靈犀把趙庚生和府里的下人都請了來。這回也沒忘記打發人去跟鄧恒說一聲,不過鄧恒忙得很,根本沒時間出席。
但他還是在席間特意過來了一趟,吃了杯水酒,告訴錢靈犀,“晚上我們家有花燈,你們都到后園去玩吧。我讓人來給你們領路。”
趙庚生還有些奇怪,“這大過節的不上街觀燈,去他們后園做甚么?”
錢靈犀心中卻是明白,鄧府后院的秀園里有一個大湖,湖水和外面的河道相通。平時都用水閘相隔。每年上元節,鄧家都會打開水閘,把自家扎的燈船拖到外面的河里給附近鄉親觀賞,船上還會請來歌舞戲曲表演,極是好看。
而當地的富庶之家也頗多響應,引得周邊百姓競相出來觀看,年復一年下來,早已成為本地一大盛事。而在鄧府后園,每年到了此日。都會為了觀看花燈,專門搭一座三四層樓高的彩棚,也是最好的觀燈勝地。
錢靈犀雖然知道,卻不便解釋,但她手底下的下人們卻是早就聽鄧家下人說起,尤其是躺在床上養了好些天的馮三喜。現在可以下床走動了,就成天想著玩兒。
當下拖著還不太靈便的腿腳到趙庚生跟前,口沫橫飛的跟他吹噓了一番,趙庚生聽了卻頗不以為然,“嘁,這有什么呀,不過是拿銀子堆出來的,我可不媳。觀燈就是要擠在人群中才有意思,坐得那么高,跟菩薩似的,還有什么趣兒?”
錢靈犀不覺得無趣。雖然擠在人群中是一種樂趣,可坐得高看得遠,不也是一種樂趣么?
可趙庚生不樂意,“你想啊,咱們跟鄧家的人又不熟,他們一大家子坐在那上頭吃吃喝喝,咱們干坐著有什么趣兒,不如也到下頭,放放燈,劃劃船,肯定好玩兒。”
錢靈犀還有些猶豫,“這么冷的天,跑到湖里不冷么?”
“玩起來就不冷了。姑娘你怕冷,就多穿兩件。”馮三喜給趙庚生說動了,也想出去玩,“咱們在這里頭畢竟是客,怪拘束的,不如出去痛痛快快玩一回,豈不是好?”
他這一說,軟軟小九幾個年輕丫頭都動了心。極力攛掇著錢靈犀出去,秦姨娘最后也說,“要是實在都想去,就跟鄧家說一聲,他們家不是有船么,就弄條小船咱們自家人出去玩,省得鬧笑話。橫豎都要走了,又是大節下的,就麻煩他們一回也使得。”
連她都說這個話了,幾個丫頭小子更來勁了。趙庚生果斷拍了板,“那就這樣定了,下午大伙兒都回去睡個午覺,咱們養足精神,留著晚上觀燈。”
好吧,那錢靈犀也從善如流,只當給自己也放個假,去痛快玩一回了。
飯后去找方氏一說,方氏頓時掩嘴笑了,“這個無妨,我們府里那些皮小子們每年也有要下去放燈玩的。你們若是想去,再加只船就是。只是晚上出去可都得穿嚴實些,小心著了涼。在船上也別隨意跑動,小心掉下河,年年觀燈擠下水的可都不少呢!”
錢靈犀近來到方氏跟前走動殷勤,就把之前溫心媛鬧出的丑聞漸漸蓋過了,方氏感念她會做人,還格外派了幾個水性好的家丁在她船上,務必要把客人照顧周到。
申請得到批準,錢靈犀安心回房午睡去了。整個鄧府大半的主子奴才都抽空歇了歇,準備看晚上的表演。這也是過年最后的狂歡,就是有什么事也都擱下來了。只是有些人仍在忙碌著,不得休息。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暗了。
起來重新梳妝打扮一回,又穿戴整齊,這又費去不少工夫。然后施施然去到鄧家后園的設宴所在,正好趕上擺飯。
心急的趙庚生早就到了,連點心也吃了兩盤。他心急早些下船去玩,錢靈犀卻不跟他這么猴急。慢條斯理的用了飯,還去敬了方氏,又跟相熟的諸人打了個招呼,把秦姨娘和趙大娘等幾個不下船的老成家人安置妥當,錢靈犀眼見天都黑了,彩燈高懸,這才帶人往船上去。
“你們可真慢!”趙庚生在船上已經玩了好一時了,他還親自去撐了幾回篙,頭上都沁出一層汗來。
錢靈犀故作嫌棄他那身汗臭味,卻也忍不住玩心大起的要槳來劃。
方氏給他們準備的是一艘采蓮船,整艘船不大,但足以容納二十個成人,而且做得極為精致。船中有艙,兩面有窗,上面蒙著細紗,從里面看出去方便,但外面卻看不清里面情形。船頂上搭著篷,里面桌椅俱是固定在船上,極是穩當。上面還鋪著厚厚的錦褥,擺著瓜子點心,美酒小菜。走進艙中,只覺暖風拂面,里頭早已生起了火盆,極是暖和,虧錢靈犀還特意穿得極厚,現在看來,根本不會冷。
船的兩頭是船工護衛所在,要是錢靈犀她們女眷在里頭悶了,也可以劃動安裝在船身兩邊的木漿,幫助船前行,既讓她們有玩的機會,卻又不會太過吃力。
為了配合今日盛景,船身上披紅著綠,宛如一朵巨大的牡丹花,尤其點上燈燭之后,更加富麗堂皇,本身就是一景。連錢靈犀也不得不贊嘆,這些有錢人為了玩,可真是想絕了。
忽地就聽一陣爆竹聲響,原來是吉時已到。
只聽一陣歡呼響起,鄧家今年的燈船下水了。彩船一共有十六艘,敲比正月十五多一艘,是為了應那句十五的月兒十六圓的俗語,討個吉利。
十六艘彩船一字排開,首尾相接,那氣勢就甚是浩大了。何況十六艘彩船各不相同,上面張燈結彩,還有歌舞雜耍助興。精彩連連,讓人嘆為觀止。
連一開始不大放在眼里的趙庚生也不得不贊嘆一句,“這有錢還真好!”
彩船在府內湖面上游曳表演了一番之后,便緩緩駛向水閘口。卻是不忙著出去,只等外面沿河的百姓放起鞭炮還有禮花催促,才徐徐駛入河道之中。
霎時間,鑼鼓喧天,歡呼震天。
錢靈犀她們不得不掩住耳朵,才敢隨著后面的七八艘小船一起出來。就見兩岸百姓密密麻麻,多如牛毛,把整個河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河中雖然已經有了幾艘彩船,但那規模與氣勢都不可與鄧家相提并論。
錢靈犀突然覺得,可能在這一帶的百姓心中,鄧家每年這樣燒一次錢,雖然是有些太過奢靡,但對于這些老百姓來說,卻是他們一整年的精神食糧。
古代百姓沒什么娛樂,能有機會看到大型表演的機會就更少了。那么在這一點上,鄧家的元宵燈船展示有點類似央視的春晚,就算再為人詬病,也會堅持辦下去。
錢靈犀有些慶幸,幸虧聽趙庚生的話,到河里來看這一場燈會,否則她不會有這些體會。有些東西錢靈犀一時還梳理不清楚,但周圍這一張張興奮的面孔,快樂的歡呼,卻深深的留在她的記憶里。對她將來的為人處世,也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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