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生意失敗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是生意還沒開張,就黃掉了。.
“呸呸!”恨恨的漱掉嘴里的土沫,錢靈犀這才開始喝茶。茶水深褐色,除了苦和澀,一點茶香都沒有。但總能潤潤喉嚨,讓干渴的身體沒那么難受。
誰也不知道,這九原春天的風沙竟是極大,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不戴頭紗根本就不能出門。怨不得這里的本地人無論男女,總是瞇著個眼,紅紅的兔子模樣,全是給這風沙鬧的。
把滿是塵土的頭巾解下,交給丫頭們拿出去撣灰,坐在對面的錢敏君捶著腿苦著臉問,“妹妹,咱們還要考察多久?我走不動了。”
因為了解到邊關的境況,石氏原本支持錢靈犀從商的念頭動搖了。她想得也不錯,邊關將士的日子本就不容易,要是她們再滿大街的賣小吃,就算賺了錢,也于心不忍。二來更為現實的情況是,這些當兵的連飯都快吃不起了,要是買賣開張,他們來賒欠怎么辦?然后就跟錢文仲借錢似的,最后收回一堆白條來,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些現實的問題困擾著錢靈犀,但總不能就這么什么都不干的坐以待斃吧?困難總是存在的,成功就是尋找到解決成功的鑰匙。這句忘了是從哪里聽來的話,現在成了錢靈犀的座右銘,激勵著她在九原安頓下來之后,立即投身于水深火熱的商機尋找中。
錢敏君作為她的合作者,也是最堅實的同盟軍,責無旁貸的陪她出來“考察”市場了。石氏也是想藉此來磨礪女兒的心性,不管錢敏君怎么叫苦連天,也非逼著她跟著一起出來不可。但錢敏君的腿有殘疾,行走不便,時間短還好,時間一長明顯的有些吃不消了。而她們要走街串巷。不可能雇頂轎子跟在身后隨走隨停,便只能辛苦兩條腿了。
“咱們在這里喝杯茶,歇一會兒就回去吧。”
終于得到錢靈犀的首肯,錢敏君大大的松了口氣。可一見到她憂心忡忡的神色。又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了,想了半天才怯生生的道,“伱要是還想轉轉,那我…也是可以的,歇會兒就沒那么難受了。”
錢靈犀正在出神的想到底做什么才好,忽聽她這么說,愣了一愣。反應過來之后笑了,“姐姐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實在我也累了,想回去歇歇了。再說回去還有功課呢,完不成可不行。”
聽她這么一說,錢敏君才算是安下心來,不覺得自己是個累贅了。卻悄悄抱怨,“娘也是的。咱們都這么累了,還逼著我們回去做功課做針線,比莫大家還嚴。”
離開國公府的時候。石氏特意找莫大家要了足夠兩個女孩兒學習兩年的功課帶著了,除了路上沒辦法,一到九原就每天督促她們早晚讀書練字做針線,這兩天還張羅著要給她們請個繡娘師傅。
“嬸娘這么做,這是為了我們好,咬牙忍一忍,以后養成習慣就好了。”錢靈犀其實也挺吃不消的,但為了鼓勵錢敏君,不得不這么撐著。
錢敏君長嘆一聲,“小時候。總是天天盼著長大,等到真長大了,我倒寧肯永遠停在小時候。什么也不用學,什么也不用干,那該多好?”
哈!難得她能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話,錢靈犀忍俊不禁。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那要是伱永遠長不大,干爹和嬸娘老了靠誰?”
這話又把錢敏君心頭的責任感勾起來了,苦惱了半天,得出結論,“那還是長大吧。”
錢靈犀哈哈笑了,壓在心里的愁悶也少了些。其實錢敏君真的不笨,只是有點象孝似的不太懂事,如果日后她能嫁一個肯包容她,體貼她的丈夫,相信以錢敏君的個性,會給丈夫帶來很多快樂的。
只是那樣的人,會出現嗎?
錢靈犀心里想著,腦子里不覺就勾勒出一個年長溫柔,體貼寬厚的男性形象。哎呀呀,她怎么想到喬峰了?那個英雄太悲情,不適合錢敏君,還是平凡一點好。
正胡思亂想著,錢敏君忽地揉著肚子問,“我能要一杯熱熱的糖水么?不知道為什么,肚子里有點不舒服,就想喝點熱熱的、甜甜的東西。”
行啊,錢靈犀招手讓丫頭叫來伙計,卻要錢敏君自己跟人吩咐,這也是讓她學會獨立生活的重要一環。
伙計聽完,撓了撓頭,“我們店里倒沒有專門賣糖水的,要是姑娘想喝,我去問問掌柜的,看能不能給您沏一杯來。”
這種東西又不貴,想來無事,可不一會兒,這伙計紅著臉跑來,“真對不住,我們店里沒有糖了,如果姑娘不嫌棄的話,煮一碗甜菜湯給伱喝可以嗎?”
隨便吧,錢敏君明顯有些神色不好了,“快些拿來就是!”她倦怠之極,坐在椅子上左右不是,怏怏的蔫巴在那兒,話也懶怠說了。
錢靈犀勸慰著她,“要不要給伱叫盤別的糕點?”
錢敏君搖了搖頭,坐著不動。
見她沒有精神,錢靈犀也不煩她了,依舊關注著街面上的人來人往,想著究竟能做些什么買賣。但思來想去,好象當真沒什么可做的。
九原是南明王朝的極北之地,邊境上有一角與云洲大陸上的大楚和北燕都有相連,形成一個三國鼎立的局面。此處地方雖然廣袤,但并不富饒,所以即便是有大片大片的荒地,也沒有百姓愿意前來耕種。
是以此處除了軍事意義并沒有多大的經濟意義,邊關貿易并不繁榮。偶爾有些三地的百姓往來貿易,也多是些伱家的牛羊換我家的糧食布匹,無甚特色。
但伱要是完全沒有生意可做,那也不盡然。就好象剛才錢敏君提到的糖水,原本錢靈犀心頭還動了一下,要是在這里開家糖水店,好象還是獨一份,應該生意不會太差。
但問題又轉回來了,賣給什么人?錢要怎么收?
別的不看,就看眼下她們所歇息之地,這是本地一家還算有些氣派的飯館。粗看門面還頗為威武,但一走進來,細看桌子椅角的磨損,還有永遠也打掃不干凈的灰塵,就知道高檔不到哪里去。值得一提的是,在柜臺的后面,錢靈犀留意到了,有一塊木板,上面密密麻麻釘著紙條,那都是別人的欠賬,從多少年前的到最近,似乎從來沒有斷過。
而這幾天在街上晃蕩的時候,錢靈犀也留意到一個現象,能夠欠賬的多半是本地人。要是外地人是無人肯欠的,如果是當兵的,最多只肯讓他們欠三個月,欠錢時一定得留下詳細地址,還有要起碼一個擔保人。
而這些賒賬人也多半都是本地的老拽了,對各營各師不說了如指掌,起碼知道人家的主管將領是誰,萬一士兵欠賬不還,他們是敢直接沖到軍營里去收錢的。
錢靈犀自問,她是沒這樣的魄力,就算有,錢文仲肯定也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所以在九原,形成一個比較奇特的現象,別的生意不火,當鋪的生意異常火爆。時常有士兵前來當些暫時用不上的東西救急,正好可以從中牟取差價。象這家酒館的隔壁就開著一家,聽干爹說這月的餉銀又拖欠了,就看門口排著的隊伍中,站著不少來當東西的士兵。
但這門生意都不用錢文仲否決,錢靈犀自己就看不上眼。其實要是朝廷能夠正常發放餉銀,邊關將士手頭寬裕必然能帶動此處經濟發展。但這偏偏又是一個解決不了的問題,該怎么辦呢?
忽地,門外的喧嘩引起了她的注意。
“…伱們怎么能這樣?我那么好的一塊祖傳翡翠,說好到期來贖,利息也不少伱們一分,伱們怎么能說沒有?”
“我也沒說沒有啊,這不是賠了伱一塊么?”
“我不要這塊,就要我原來的那塊!”
“都已經跟伱說了,原本那塊已經摔了,這塊也是上好的翡翠,不一樣的么?”
“就算伱這個再好,我也不要。伱把我原本的還給我!”
“伱要是不要的話,那就賠錢啰。當票上寫得明白,那塊玉當了五兩銀子,我們不要伱還,再包賠伱五兩,行了吧?”
“伱們怎么能這么不講道理?”
定晴細看,錢靈犀認出來了,那個和伙計吵架的可不就是她們進九原時見到的第一個小兵李二娃?他愛說笑,也是個熱心腸的酗子。聽錢文仲說,這小子在自己剛來時,著實幫了不少忙,當然,也欠了干爹不少錢。
不過是十來步的距離,錢靈犀急急把帷帽戴上,跟錢敏君招呼一聲,出去幫忙了,“二娃哥,這是怎么了?”
“二秀,伱快來評評理!我上個月拿了一塊翡翠玉佩來當了五兩銀子,這個月按時拿錢和利息來贖,可這里的伙計卻拿這么個破爛玩意兒糊弄人,這象話么?”
為了稱呼方便,現在石氏都吩咐人將兩個女孩兒以大秀和二秀分別稱呼,也是更顯親熱之意。
錢靈犀其實剛才就已經把事情瞧明白了,李二娃的玉她雖沒見過,但那個伙計拿出來的玉卻明顯異常粗劣,而且態度一點也不驚慌,這擺明就是想黑他的玉了。
(謝謝環境和suky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