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母親素昔的寵愛,程雪嵐羞怯的開了口,“娘,別的…女兒也就罷了,可人物一定得看得過眼吧。就象上回見過的夏公子…”
“你想都別想!”程夫人忽地將她推開,冷冰冰的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下干的好事,這種事情只有一回,再有二回娘可要家法伺候!你也不想想,那樣人家怎么配得上你?你還要不要娘做人了?國公府的庶子已經是最低要求了,要不是你爹不在了,娘考慮都不會考慮!你要想那樣的,索性先拿繩子勒死我吧。”
程雪嵐羞愧難當,嚶嚶抽泣,程夫人又把一些大道理掰碎了揉爛了跟女兒進行灌輸.只無論如何,程雪嵐知道,她那塊絲帕和扳指只怕是沒有希望了。可少女的芳心卻不禁想著,若是夏陽是位大家公子,那該多好?
而在石氏那邊,可不知道自己程夫人心目中已經做了一回偽君子,她正忙著向陳氏討教投資一項。她舍下面子,搬出錢靈犀的話來,很是誠懇的道,“我們這家境也不瞞您,真算得上是家徒四壁,除了維持那點子面子,可一點都沒剩的了。將來我家這兩個女兒的婚事,我還不知著落在哪里呢!”
陳氏聽著笑了,“您太客氣了,眼下是貴府老爺不太走運,等時來運轉,總會有機會的。”
“不!”石氏很認真的拉著她的手道出心里話,“我家老爺年事已高,就是皇恩浩蕩,也不可能做到多好的地步了。從前我們在任上,我也曾想著回老家買些田地。可就為了敏君丫頭的病,有了錢總在她身上折騰了去。現在添了一個靈犀,這孩子越好,我就越發愁。她跟著我們一場,日后總得盡我們的一番心意才行。如今我是日日夜夜為此事憂心,說句不知羞的話。在這府上。每月給我們娘仨的月例銀子我為何小氣的不拿出來花?全是為她們攢著呢。”
說及此,她動了真感情,連眼圈都有些紅了。陳氏忙勸解幾句,卻又望著她笑道。“你們若果真有心,我倒是可以替你牽個線搭個橋。但成與不成,卻不在我。而在你們家靈犀丫頭的身上。”
石氏怔了怔,“三太太這是何意?”
陳氏臉上雖是掛著笑,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精明。“前些天,我那侄兒和你那倆丫頭出去逛了逛,說靈犀丫頭用了一種烤肉的香料非常特別,他吃了贊不絕口。你們若是愿意,何不用這方子尋間酒樓入個股?”
石氏有些不可思議,“那樣辣的東西也有人愛吃?”
陳氏抿唇一笑,“這東西我雖沒嘗過。但酸甜苦辣,眾口難調。也許咱們不喜歡,但有些人就是喜歡呢?尋常做辣的菜,多是放些茱萸便罷,但晗兒說靈犀丫頭的調料中卻多了許多香辛味,非常特別,但很好吃。”
她瞟石氏一眼,笑容里多了些自矜的意味,“我那侄兒雖然年輕,但總算還有些小小的見識,他若說好,定有他的理由。你們若是不信,不如讓他帶你們去城中幾家酒樓找大師傅試試,如果他們也說可以,你們不就有了生財的路子?”
石氏又不缺心眼,很快就想到,陳氏說要介紹的酒樓,只怕跟她有些關聯了。道了謝,說要回去問問錢靈犀,這便準備告辭了。
卻不料玉翠慌慌張張的來報,“太太,您快回去吧,老家打發人來了,說靈犀姑娘家里出了事,她正著急呢!”
石氏心中一緊,等到回去,卻見錢靈犀已經冷靜下來了,正在打發人去問個究竟。
消息是從往來榮陽和嵊州的商人們帶來的,今年冬天,南方會寧府一帶突遇奇寒,連接下了好幾場大雪,凍壞了牛羊莊稼無數,還壓垮了不少房屋,許多老人孩子都抗不住這樣的嚴寒,凍病而死了。
而有位客商在嵊州買賣時,曾經聽說有人要給在國公府的女兒帶個口信,讓她趕緊拿錢回去救人。所以特意來了趟國公府,告知一聲。
石氏一聽可急壞了,“出這樣大的事情,可怎生是好?不如趕緊收拾東西,搭上南下的客船,回去瞧瞧吧。”
“嬸娘先別急,我已經讓趙叔和長生哥去打聽了,找到那個傳話的客商,把人請來細問。”錢靈犀附耳低低說出心中的疑問,“既是如此大雪,想來出行不易,那人怎么這么巧,就知道了我家的消息?”
石氏陡然明白過來,心中細想,更是不妥。她們才打發人給錢靈犀家的寄了東西和信,按理說眼下應該才到,怎么會這么快就有人知道錢靈犀在榮陽國公府,而不是京城里?
但錢靈犀卻知,自己在榮陽的消息,早通過夢境告訴錢彩鳳了,但若是當真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告訴自己。只恨眼下不是入睡時間,沒法去找家里人問個究竟,等到天黑,估計就能知道真相了。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錢靈犀家出事的消息很快就在府中傳開,不少人都前來慰問。尤其是大太太齊氏,更是打發了尤氏前來跟她們說,“若是要急著回去,需要備些什么都盡管開口,可千萬不要客氣。”
錢靈犀心中更加見疑,等到派出去的趙家父子打聽了消息回來,她更加覺得不妥了。那商人是在長春觀透露了這消息,然后是錢文俊在那里道聽途說,又把消息轉述過來。
要是當真自己家里出了事,只怕錢慧君幸災樂禍都來不及,怎么會這么好心告訴她?只怕是捏造事實,想逼她離開吧?
可就在錢靈犀越發篤定這是個壞消息時,錢玢把她召了去。面色凝重的告訴她,“會寧府今冬的雪災我讓人去驛站問過了,是真的。已經三百里加急遞上京師了,想來不日就會傳開。”
啊?錢靈犀一聽可傻了眼,她在家鄉經歷過那一年的雹災,知道這樣的天災對于百姓的生活來說,是怎樣沉重的打擊。而且這時代的交通不便,如果當真遭遇這樣的惡劣氣候,兩三年都不一定能恢復得過來。
錢玢已經讓錢文傭去打聽,如果災情真的很嚴重的話,國公府也得準備銀錢,購買糧食布匹送回去賑災了。
錢慧君這回真是歪打正著了,她原本讓廣元子想法去花錢雇兩個人說一番假話來哄騙錢靈犀,可沒想到,會寧府竟然遭遇了如此嚴重的天災。廣元子得知消息后異常欣喜,迅速把事情添油加醋整理一番,就送到了國公府。
既辦成了錢慧君交待下來的話,如果查起來,他們也不必負半點責任。只是錢慧君有點擔心錢靈犀那個神秘的空間,她見過她用那個空間和異世的姐姐聯系過,但她不知道錢靈犀會不會因此聯系上老家的人。
萬一他們家沒出事,錢靈犀不肯走怎么辦?不過錢慧君想了想,覺得這樣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就算錢靈犀知道家里沒出事,可她也不能說出來。如果別人都以為她家里出了事,她不一樣得走?橫豎沈老太太吩咐她辦的事情她已經辦成了,接下來的戲就讓她們唱去。
錢慧君對家鄉的族人漠不關心,可得知實情的錢靈犀是真的想走了。
石氏表示支持,“不管怎樣,嬸娘都會陪著你。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咱們錢家在那邊畢竟家大業大,族人又多,也許情況沒那么糟糕呢?”
錢靈犀知道這是安慰自己的話,但她還是很著急。好容易捱到天黑,她早早的就上了床,迅速進入空間里,等候家人的消息。
可是三更都過去了,無論她怎么集中精神去思念家里的每一個人,就是無法和他們取得聯系。小白毛還在閉關中,看著那汪泉水仍舊清亮如許,半點波瀾不興,錢靈犀真是心急如焚。
直到快四更天的時候,錢靈犀總算是等來了姍姍來遲的錢彩鳳。
“姐,你怎么才來?”
“靈丫?”錢彩鳳才開口就哽咽了。
錢靈犀頓時慌了,“你別哭,有話好好說。”
今年會寧府的雪災是真的,但比雪災更加恐怖的是冬天里的洪災。會寧府多山地丘陵,山與山之間易形成盆地,排水不暢,而當地雖然遍布湖泊,河流眾多,卻大多過于短小,蓄洪排洪能力不強,一旦在今年的嚴寒氣候中結起了冰,就更加阻塞排水了。
這些大道理錢彩鳳說不來,她告訴錢靈犀的更加直觀與具體,“咱們家房前屋后的水渠全都凍成了冰,大伙兒吃水都成問題。家家屋檐上都是雪,每天不停的掃。從前咱們門前的大湖已經決了幾個口子了,爹和村里的男人們日日夜夜在那里巡查。你看我這會子才來,那還是娘叫我回來睡覺的,她和大娘還在上頭掃,有幾家沒掃的,半夜屋頂都給壓塌了,可嚇人呢!”
至于炭火,那是早就沒有了。去山上砍來的木柴也全給雪凍透了,很難燒得著。錢家趕在冬天前釀了想賺錢的酒一文沒要,全給族長白送了去,分給各家各戶御寒了。
錢文佑帶著一家人已經搬到大哥家,擠在一起也好省點炭火。他們小蓮村的房子根本不能住人了,院里積了半人高的雪,全凍成了冰。錢老太爺老太太還有錢小弟都已經病了好些天了,幾乎全村的人都因時氣不好在咳嗽。錢文佑夫婦怕錢靈犀知道了擔心,堅決不許錢彩鳳來夢里跟她說。
錢靈犀恨得咬牙切齒,這該死的鬼天氣,這該死的空間!要是能把這葫蘆里的水取出來做藥丸,可得救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