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玢實在被沈氏的行徑氣得不輕,忍不住出言斥責,“一個孩子都比你懂事。靈丫才幾歲,她又不是給人看去什么,值得你這么大驚兄的?我告訴你,別說那孩子的親事你做不了主,就是靈犀丫頭的親事,也絕對沒有你作主的份兒!”
沈氏這下徹底跌面了,整個身子不覺都微顫起來,“憑什么?”
錢玢輕蔑的瞟了她一眼,“就憑我才是一家之主!”
一句話,如重錘般砸在沈氏心上,幾乎要把她打垮了。夫為妻綱,她再豁出老臉,難道還能跳起腳來跟錢玢講什么公平?
可是,眼下還有這么多人在看著,不僅是自家人,還有外人,沈氏這些年,高高在上慣了,已經漸漸淡忘了被人打擊的滋味,她接受不了。
可她剛想不顧一切的跟錢玢繼續理論下去,卻有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到錢揚熙的妻子牛氏身邊說了句話。
牛氏的臉唰地一下就雪白了,身子椅了幾下,抖得如秋風中的落葉。
“少奶奶!”旁邊的婆子一聲驚呼,連敬國公的夫人也注意到了,這是她的親女,立時就緊張起來,“怎么了?是不舒服?”
牛氏牙齒打著戰,臉上一片青白,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那雙眼睛卻直勾勾的望向四房尤氏,游移不定。
齊氏覺得蹊蹺,回頭看了一眼媳婦,“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著吧。”
牛氏沒法回去歇著,她想把事情告訴婆婆,卻苦于無法開口。可是她這一猶豫,就失去最好的時機了。
尤家一個丫鬟哭哭啼啼的沖了進來,“太太。太太您快去看看吧!咱們家的秀,讓人糟蹋了!”
什么?錢玢和沈氏不約而同的扭頭去看,就見尤氏的大嫂張氏跟只老虎似的躥了出來,厲聲追問,“你說什么?到底是誰干的?”
“親家――”錢玢只來得及喊這一聲,卻聽那丫頭高聲道,“是錢家的大少爺,把咱們家的三秀給糟蹋了!”
沈氏腦子里嗡地一聲。好玄沒暈過去。而錢玢頓時臉色鐵青了,“你再說一遍!”
張氏被他的氣勢嚇著了。卻依舊強梗著脖子道,“親家,您可不能仗著國公府就欺負我們這樣的效人家,正好大伙兒都在,又是親戚,就作個見證,一起去看個究竟!”
這種究竟誰愿意去看?一些事不關己的親朋好友的迅速告辭了,只有大少奶奶的娘家,尤氏的娘家。和錢府人一起去看了那個究竟。
確實是錢揚熙,中午喝多了,又偏偏雅興大發,非扯著一幫子兄弟們去吟詩作賦,這是他的老毛病了。府里的人都知道。而途中說是去更衣,卻又不見了人影。
而不知怎么就那么巧。尤家嫡出的三姑娘也說是要去更衣,就和丫頭去了花園的某處。據說那秀有些累,進了一處小榭歇息,讓丫頭去給她尋杯茶來的工夫。便被在那里休息的錢揚熙拖了進去。
然后,等丫鬟發現的時候,自家秀衣衫零亂,分明清白已經毀了。而大家目前能看到的情景,就是那位尤家三秀尋死覓活,而清醒過來的錢揚熙一言不發。
“這是圈套,圈套!”沈氏憤怒的指責,終于明白尤氏為何要過一個這樣的生日。
可惜已經為時已晚,錢揚熙都比她懂事的即刻表示愿意娶尤家姑娘,而錢玢以沈氏過于激動為由,令下人把她強行帶離了現場。
最后協商的結果,是錢揚熙娶尤三姑娘為二房,給予平妻的禮儀,以后她的子女也得算是嫡出。而敬國公夫人只能替女兒爭取到最關鍵的一條,不管牛氏何時生下兒子,她的兒子永遠比尤氏的兒子享有優先繼承權。
相形之下,錢靈犀的事情變得簡直是不值一提。下人們津津樂道的是即將過門的新夫人,暗暗揣測的是當時小榭內發生的何等香艷。
燈下,石氏幫兩個女孩兒拆下頭上的釵環,感嘆,“看到了沒?這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大戶人家,哪是這么好相與的?”
錢靈犀暗暗點頭,卻更覺得沈氏活該。要不是她一門心思的對自己使壞,沒有留意到尤氏的小動作,何至于鬧出這么大的笑話?
尤三嫁進大房,分薄的可不僅僅是牛氏的寵愛,而是國公府的核心權力。有一個可以生下嫡子嫡女的侄女在此,想必尤氏也會再接再厲,去爭賽多的東西。
這樣的手段雖然不光彩,但是誰在乎呢?只要達到了效果,最后不就一床錦被掩風流了么?
看來不管是到什么時候,做永遠是比說更有效的東西。尤氏以其雷厲風行的果敢和決絕,給錢靈犀上了無比形象和現實的一課。
此事一出,沈氏又恰到好處的“病”了。還病得不輕,聽說吃了好些人參燕窩都沒補回來,人還是看著就消瘦下去。
而在事后錢玢找到錢靈犀追問落水事件的真相時,她便很自然的把錢慧君在自己落水之后,主動邀請了一大幫姐妹來看她的事情順便提了一提,還格外感謝了她和錢婉君的好心。
來而不往非禮也,別人都已經出手了,難道她還用得著客氣么?
不久,錢玢便以考問功課為由,把錢慧君和錢婉君大加責罰了一番,還加重了她們的功課。
相反,錢靈犀的日子明顯好過了不少。搬回舊居的她除了讀書上課,就是跟錢敏君游戲健身。下人們似是看出國公爺對她的回護之意,對她們母女都格外的青眼相待。
也許是小白毛吸收的能量滋潤得好,也許是國公府每天早上的一碗羊奶起到了作用,當冬天第一場雪花開始飄下的時候,錢靈犀和錢敏君肩并肩在墻上比劃,各自又長高了多少。
石氏笑著坐在熏籠上給她們放衣裳,故意嗔道,“還好意思說?才做了多久的衣裳就都不合適了,往后讓你們自己來改,看你們還敢不敢長得這么快了!”
“好啊!”錢敏君一點不知羞的就想上前來接活計了,“師傅都夸我現在縫得又平又直,可好看呢!”
石氏不覺失笑,“這個丫頭,真真是個活寶!”
錢靈犀跟著爬上熏籠,“姐姐當然是活寶,所以我們一家才能這么開心。”
“那倒也是,你可不知道,從前那些年跟著你干爹在那樣偏遠的地方,一年到頭難得有些開心的時候,多虧了有你姐姐,看著她…”
“太太,太太!”門外,趙大娘離得老遠,就舉著一物興奮的大嚷。
石氏在里頭聽著笑了,“她這一把年紀,怎么也越來越不穩重了?桐香,還不快去迎下你娘?雪天路滑,省得她摔了。”
桐香早站門邊候著了,聽這話立即撩起棉布簾子出去,很快就驚喜的從門外奔進來,“太太,老爺來信了!”
這下全家都驚喜了。
接過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的信皮,看著那上面熟悉的字跡,石氏的眼淚就開始在眼圈里打轉,都舍不得拆。錢敏君性急的搶過去拆了,石氏才將信紙搶回來,一字一句的念著,生怕漏過一點信息。
錢文仲到了九原,雖然起初有些不慣軍中直來直去的行事作風,但跟那些當兵的熟識之后,發現只要真心待他們,別擺文人的酸架子,反而很容易相處。
上司年輕,看錢文仲一把年紀了,對他挺照顧的,跟對自家叔伯一樣。而錢文仲為人謙和,辦完公務,閑暇時間還教那些當兵的讀書識字,頗受酗子們的擁戴,家里的粗重活全都給人包了。弄得跟去的鄭祥完全沒事干,要不是不知道石氏這里方不方便接收,錢文仲都想把他派回來了。
他已經接到石氏的來信,知道她們在國公府,和錢靈犀相處得也很好,表示很安心。不過錢文仲也說,要是大家庭里過得不方便,就讓她們來九原。
只是邊關確實是冷,風沙也大,吹到人臉上跟刀子刮似的,錢文仲笑稱每每起風,秦姨娘跟丫頭小九連門都不敢出,生怕被刮跑了。
他在信中異常感謝夫人英明,臨走時買的那些好皮貨,說要不是靠這些,他那把老骨頭也早就被風刮散了。若是她們要來的話,一定得多帶幾件厚衣裳。還有女孩子抹臉的油脂,現在連錢文仲這么不講究的大男人,也得用。
初到時,錢文仲因為愛面子,不肯抹那東西,結果臉上唇上吹得全是口子,一張嘴,整張臉都疼。現在學會保養了,這才好了許多。只是邊關的東西選擇有限,秦姨娘老抱怨這里的油脂太粗糙,要是她們下回帶信,最好再捎幾盒好些的油膩來。
但若是人來,眼下就千萬別上路,冰天雪地的太危險,等到明年春暖花開,最好不過。當然,要是能留在國公府,那就更好了。
看他信中提起邊關各種艱辛趣事,石氏母女三人是一邊看一邊落淚,可落淚之后又笑得開懷,錢文仲的信里雖抱怨那里條件艱苦,但透露出來的精神卻是很樂觀積極的。
“阿彌陀佛。”石氏看完信,當即就合掌拜拜上天,終于放下心來。
錢靈犀拭去眼淚道,“干爹是好人,不管走到哪里,老天肯定會保佑他。”
這話真是說到石氏心坎里去了,不過她卻想起一事,得靠人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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