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站在碧葉接天,荷花映日的湖邊,錢玢仍在皺眉沉思。讓他苦惱的事情很多,固執的親孫女,救他性命的侄孫女,該怎么辦,怎樣都不好處理。
在他看來,原本很簡單的事情,怎么給這些女孩兒弄得這樣復雜了?
錢明君不肯放錢湘君離開,錢湘君又不愿做人妾室,她們兩個一個高傲,一個柔順,但于此問題上,都是一樣的固執,不肯退讓。而因為此事的不成,弄得他該如何感謝錢靈犀的救命之恩,也變得情況復雜起來。
以錢玢這樣的閱歷,當然一眼就能看出石氏真正的想要的是什么,以他的能力也不是不能幫到這個侄媳婦。但麻煩的就是,他若是幫了石氏母女幾人,就相當于變相的在幫助錢湘君,這就會讓錢明君覺得很不開心。
這孩子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而她無論在娘家還是在婆家,都給錢家做出過不少貢獻,幫了很多忙的,于情于理,錢玢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不偏向她一些。
可要是偏向她了,把石氏母女就這么扔在京城,錢玢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年事已高的人,對自己的性命總會特別愛惜。而且,會越來越相信鬼神,敬畏天地。所以他對于那天在大佛寺遇險,得錢靈犀相救之事看得很重。
人總是這樣,對自己帶來好運的人就會有一種莫名的喜愛,尤其這女孩還很懂得聽戲,那不僅僅是懂得聽戲,而是可以透過一些表象抓到本質的敏銳。這種品質無論在男女身上,都是十分寶貴的。
錢玢雖老,但不是老糊涂,比一般還看得更加深遠,在錢靈犀的身上,他能感到一種可供栽培的潛質。如果培養得當,這孩子也是有可能光耀門楣的。錢家確實家大業大,但無論怎樣的大家族,對于有才的子孫都是歡迎的。
只是他和錢靈犀接觸的時間太短,這女孩的潛質到底能有多少,值不值得他花時間和精力下去栽培呢?
錢玢還有些猶豫。
石氏在府中用過早飯,卻并不急著出門。但涂氏已經按捺不住了,早早的把一雙兒女連同自己打扮好。一同拖了過來。昨天去丘府,沒讓她趕上,涂氏是左思右想,慪了一天的氣,可得知今日能有機會去信王府了,她早早的下定決心。要避開石光甫,一定搭上這班船。
“大姑奶奶,您這既都收拾好了,何不早些出門?您瞧,我給他們都收拾好了。”
石氏看著她臉上的粉笑得幾乎都要掉下來了,很有些鄙夷。自己都沒說要請她,她這也太厚臉皮了吧?佯裝無知的道,“弟妹原來要出門嗎?你要著急的話,就先走吧。”
“不。我不著急。”涂氏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了,但她也裝起了糊涂。自顧自的在廳中坐下,擺明是要賴上她了。反正這是她家的地方,難道誰還敢趕她不成?
石氏看著有些無奈,她不是不著急出門,只是今日是跟人約好了時辰的,誰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個涂氏偏要擠過來湊熱鬧?可她又實在不方便說什么,只得坐在廳中慢悠悠的喝起了茶。
石夢琪無所謂。石明睿只覺渾身不自在。娘想攀附權貴的心意他能明白。可他實在不能接受這種做法。他的骨子里和父親比較相似,都是那種樂天隨性。順其自然的人,硬要逼他去那些權貴面前討好賣乖,實在是痛苦。
“娘,唔…我想起還有點事,先回下房間啊。”石明睿找了個借口,想溜。
“不行。”涂氏狠狠的瞪他一眼,毫不猶豫的就否決了。
石明睿急了,索性站了起來,“我要上茅房,您也攔著?”
涂氏給噎得說不出話來,石氏忍笑忍得很辛苦,就見石明睿已經起身跑了。她眼尖,瞧見錢靈犀悄悄的跟了過去,急忙側身將涂氏的視線擋了一下,“弟妹,你就讓明睿去吧,不急在這一時。”
這還差不多,涂氏這才重又坐了下來。
錢靈犀出去了一圈又很快回來了,可石明睿卻半天不見人影,石氏瞧何奶娘頻頻在外給她使眼色,知道時間不早了,心里未免也焦急起來,可面上卻不能顯出來。
幸好涂氏也等得不耐煩,打發了丫鬟們去尋,沒多長時間,卻見石明睿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娘!爹剛跌了一跤,磕著頭了!”
什么?別說涂氏了,連石氏也唬了一大跳,跟著一起追問,“你爹傷得怎么樣?請大夫了沒?”
“這不正等著娘您去處理么?姨娘都嚇壞了,不敢擅自作主。”石明睿話音剛落,涂氏已經氣得抬腳往外邁步了,“一群不成事的,這樣事情還用問我?快去請大夫呀!”
石氏也想跟去看看,卻見侄子轉頭沖她眨了眨眼,低聲道,“姑母,您就不必去了。”
石氏一愣,錢靈犀把她攔住,“舅舅那是裝的,咱們快走吧。”
這樣的事情能拿來玩笑的么?石氏嗔了她一眼,卻又暗自好笑,如果不是如此,有什么能絆住涂氏?
迅速離府,一路趕到信王府。
卻見他們前腳剛進巷子,后面斜刺里就有一輛馬車沖了出來,搶先一步在王府前停下,朗聲通報,“代郡王世子求見信王世子。”
看來他是早就候著了。錢靈犀跟石氏對個眼神,然后假意在門口偶遇,瞧一眼后悄聲道,“咦?這不是上回幫忙的公子么?”
王府之內。
信王世子郭承志來到錢玢的書房,“爺爺,您明兒就要回去了,有件事,承志想跟您商量。”
“你說。”錢玢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直覺一定有事。
郭承志似有些為難,“本來,此事沒我一個小輩說話的份。但事情出在我家里,信王府多少還是要負些責任的。”
聽他這番模棱兩可的話,錢玢更加覺得有問題了,按捺住心中的猜疑,他面上仍是平靜的。只是先丟了一個框子出去,“承志啊,不管什么事,只要是有道理的,你都可以說。”
郭承志尷尬一笑,“嗯…此事也是父親母親與我商量過的,實在覺得不大好,所以才冒昧向您提出。”
他也頂了個大帽子出來。才緩緩開了口,“湘君妹妹,似乎不太適合住在我們家了。”
錢玢心中一驚,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了。
錢湘君雖然姓錢,但畢竟住在信王府里,她要是在這里做了老姑娘。于郭家的名聲也是有損的。哪怕你們錢家愿意把姑娘送來,但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收留。
錢明君是世子妃,她有權力決定王府中的一些事情,但并沒有權力決定一切。如果郭承志和信王與王妃都不愿意支持她的話的,她想留下錢湘君只是一句空談。
可錢玢卻從郭承志這句話里,聽出更多的意思。郭家算是在這里正式跟錢家攤牌嗎?如果錢湘君不幸故去,信王府是否就不愿意再接受錢府的插手了?
一個錢湘君事小,而這背后錢郭兩家的盟友關系卻是意義重大。錢玢沉下了臉,看著郭承志。久久沒有出聲。
因為錢玢住在信王府也算是個秘密,并沒有多少人知道。所以石氏還是打著求見世子妃的幌子進了門。
見到錢明君便笑容滿面的道,“天下竟有這樣的巧事,我們才在大門口遇到代郡王世子,靈犀敏君兩丫頭見到,才知道原來他竟是那日救治國公爺的好心人呢!”
“是么?”錢明君偏過頭來,提興趣了。
她們救了爺爺的事情她是聽說了的,她倒不覺得是錢玢的幸運,反而只覺得那倆小丫頭運氣太好了些。讓錢玢記她們這么大一個人情。日后自然少不了好處。而洛笙年進京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這個年輕人雖然談不上有多大的助力,但畢竟還算是皇親國戚。交好總是沒錯的。
石氏湊趣的道,“這也是國公爺福澤深厚,所以才處處有貴人相助。否則,我那兩個女兒,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本事?不過我們也不敢多嘴,只是瞧見了,就回來告訴世子妃一聲。”
這話說得錢明君挺愛聽,臉上笑容多了些,“你也不必過于自謙,要不是有她們,爺爺也沒那么容易就好。”
石氏陪笑著說了幾句,錢明君便問起洛笙年求見世子是有什么事,這個石氏當然一問三不知,反而順理成章的問起,錢玢在哪兒。
提起這事,錢明君也覺得有些奇怪,她們一來,就打發人去請爺爺了,怎么還不來?召來丫鬟一問,竟是世子去找錢玢了,弄得錢明君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們在談什么?
洛笙年因是男客,在外廳等著郭承志,約摸有一盞茶的工夫,見他與一年長的老者結伴出來。因錢靈犀之前跟他形容過,洛笙年一看服飾外型就基本猜出二人身份。就見郭承志表情淡然,但錢玢眼中卻多了一抹凝重。他們這是怎么了?
未到廳門口,就有下人上前,跟他二人介紹起洛笙年到來的身份。郭承志放眼望去,洛笙年已經端起茶水,假意掩飾。
他略一思忖,轉頭對錢玢道,“爺爺既是低調來此,不如就不見面了,他的這份人情,承志代您還了就是。”
錢玢瞧他一眼,卻道,“不必,大丈夫恩怨分明,他既是救助過老夫,便是當面道個謝又何妨?”
郭承志略有些下不來臺,但錢玢已經抬腳進去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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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介紹一下,洛笙年,書友夏氏月芙飾。此人會是大反派嗎?靜觀其變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