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民同志，和你商量個事。”
隨即，洪副總理轉向尤利民，微笑著說道，語氣卻比較嚴肅。
尤利民心中一凜，連忙說道：“洪副總理請講。”
邱明山和范鴻宇也神情專注，一般來說，洪副總理如此慎重其事，這個要商量的事，小不了。
洪副總理沒有急著說要商量何事，眼神在邱明山臉上打了個轉，緩緩說道：“小范同志說的這個方略，我比較贊同。全國國企改制工作，迫在眉睫，必須盡早進行，這個毋庸置疑了。但怎么改，有序還是無序，結果是很不相同的。他提出來的這個國有資產流失問題，確實必須要慎重考慮。要改，也必須要有序，這是毫無疑問的。成立這么一個領導機構，很有必要。不過，我這里現在很缺人手啊…利民同志，要請你多多支援。”
尤利民一驚，眼神也情不自禁地在邱明山臉上掃了一下，謹慎地說道：“請首長指示，我們一定配合好首長的工作。”
“哈哈，好。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借你的愛將一用…我想請明山同志到我這里來工作，主持籌建這個領導國企改制的機構。明山同志學歷高，理論功底深厚，實踐經驗也很豐富，目前來看，是指導全國國企改制工作的上佳人選。怎么樣，利民同志，明山同志，你們的意見如何？”
洪副總理公然挖墻腳。
盡管尤利民和邱明山剛才已經從洪副總理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點端倪，聞言還是大吃一驚。
邱明山忙即說道：“感謝首長對我的信任，就怕我才疏學淺，難以擔當這個重任…”
事發突然，睿智如邱明山，也有點猝不及防，自然而然地依照標準的官場套路謙遜了這么一句，腦子高速運轉起來。
尤利民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沉吟著說道：“洪副總理，明山同志擔任地委書記之后，彥華的各項工作，相繼走上了正軌，這兩年經濟發展速度很快，干部隊伍建設也卓有成效…這個時候，讓明山同志離開彥華，一時半會還真的很難找到替代他的合適人選啊。”
如果是普通的干部，尤利民絕對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洪副總理的面子可不好輕易駁了。
關鍵邱明山確實是極有能力的干部，彥華地區在他的領導下，變化日新月異，各項工作都開展得有聲有色，尤利民對他十分倚重。這樣既有能力，個人操守又極佳的干部，哪位領導不喜歡呢？
當然，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邱明山能力出眾，洪副總理也不會“惦記”他了。
“呵呵，這個我知道，好干部誰都舍不得嘛。不過國企改制工作，確實非常重要，能不能把這個工作做好，主事者是關鍵。彥華地區的工作已經走上了正軌，繼任者只需蕭規曹隨，就不會造成太嚴重的脫節。全國國企改制的頭，卻一定要開好。全國那么多地區，唯獨彥華地區所有國企都完成了改制，這個經驗相當寶貴。
我希望全國各地都能這個寶貴經驗。當然，啟高書記那里，我肯定還要和他好好通個氣，請他多多支持國企改制工作。”
洪副總理微笑著說道，語氣卻是毋庸置疑。
國—務—院領導要調下邊一個地區的干部，省里一般來說，都必須要支持的。高級干部在一定范圍內，也必須要進行任職交流。
洪副總理當面和尤利民談及此事，自是為了顧及尤利民的顏面。都已經邀請到這里來做客了，還是當面談為妥，開誠布公嘛。
這樣符合洪副總理一貫的性格。
“可惜啊，小范同志剛剛去云湖當縣長，不然，我這回就可以一次性搞到兩員大將了。”
尤利民笑道：“洪副總理，不瞞你說，我本來有這個打算，在今年下半年，請明山同志到省里來協助我主持全省國企改制工作。我這還沒行動，就被你先下手為強了。”
這倒不是應景之作，尤利民確有此意。
邱明山四十多歲，正當年富力強，資歷足夠，能力和個人操守上佳，又是青山省內公認的“尤派干將”，尤利民力薦他進入省政府班子，充當自己的得力副手，正是理所當然。中央正在大力提倡提拔培養年輕化知識化的領導干部，操作起來，難度也不是很大。
有邱明山主持全省國企改制工作，盡早完成青山全境的公有制企業改制，對于青山省的經濟發展，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青山一直是農業大省，工商業發展相對滯后。尤利民想要盡快將青山的經濟搞上去，必然要加大對工商業發展的支持力度，邱明山是最合適的人選。
洪副總理微微一笑，一揮手，說道：“明山同志到國—務—院來負責這個工作，也一樣可以兼顧青山的國企改制工作嘛。”
青山省還在國—務—院的領導之下。
尤利民笑道：“看來我是不得不忍痛割愛了，幸好您還給我留下一個范鴻宇。”
這話，卻是毫不隱晦地透露出自己內心深處對范鴻宇的看重。連洪副總理見了之后，去忍不住想要“橫刀奪愛”，尤省長對范縣長看重，倒也說得過去。
“明山同志，你自己的意見呢？”
尤利民玩笑了一句，便即轉向邱明山，問道。
邱明山也是極有決斷之人，眼見洪副總理心意已決，當即挺胸說道：“我服從組織安排…就是擔心，這個擔子太重，我能力不夠，不足以勝任。”
這個話也算不得是完全的謙虛。雖然調任國—務—院之后，只是負責一個領域的工作，但面對的卻是全國。全國范圍內，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的公有制企業，何止千萬。要把這個國企改制工作做好，做到位，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饒是邱明山能力出眾，也不敢百分之百打包票。
面向全國，和經營彥華地區一隅之地，層次格局完全不同了。
在彥華地區，邱明山是地委書記，一把手，擁有一言九鼎的無上權威，那是真正的“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不管什么工作，基本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邱明山底氣十足。到了國—務—院，縱算洪副總理賦予全權，這工作的主動權也不可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
涉及到太多的既得利益階層和既得利益者了。
自古以來，斷人財路，阻人進步，就和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樣，是不共戴天的死仇，甚至猶有過之。邱明山很清楚，主持這個工作，得罪的人海了去了，而且得罪的都是有權有勢的大人物。
他倒不是害怕得罪人，本質上，邱明山范鴻宇和洪副總理都是同一類型的性格，骨子里頭流淌著一股英雄主義的血液，要緊關頭，有“雖萬千人吾往矣”的大無畏氣魄。他擔心的是，萬一這個工作沒做好，不免辜負了洪副總理的殷切期望和千鈞重托。
洪副總理一揮手，豪氣地說道：“明山同志，謙虛的話就不要多說了。改革開放，本來就是要打硬仗。國企改制，關系到國家命脈，關系到民族興衰。這個工作，只能做好，不能做壞。我們早一天完成這個工作，國家就早一天受益。這個工作肯定有阻力，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但是，那又算得什么？我們執政黨人，從來都不怕困難。沒困難要上，有困難克服困難也要上。開弓沒有回頭箭！”
范鴻宇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卻原來范鴻宇同志想到了后世官場流行的一句俏皮話——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制造困難也要上！
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氛圍之下，范鴻宇同志居然還能暗地里幽默一下，可見這位同志，骨子里頭還真是個“二桿子性格”。
“范鴻宇同志，你也不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誰知轉眼之間，洪副總理眼神一掄，又揪住了暗自偷笑的范二同志。
范鴻宇連忙鎮定心神，挺直胸膛，目視洪副總理，等待指示。
“你們云湖，既然是省里確定的四個改制試點縣，那我就交給你一個任務。你每個季度，要寫個有關國企改制的工作報告，直接送到我這里來，我要好好看看。”
洪副總理不徐不疾地說道，滿臉威嚴。
范鴻宇一怔，立即朗聲答道：“是，首長，堅決完成任務。”
洪副總理點了點頭，轉向邱明山，說道：“明山同志，國—務—院的機構改革，還沒有進行。這個領導全國國企改制工作的機構，應該弄個什么名義，怎樣組成，擔負些什么樣的職責，請你回去之后好好思考一下，拿一個初步方案出來…半個月吧，我給你半個月時間。半個月之后，我要看到這個方案。當然，彥華地區的工作，也要做好交接安排。利民同志，希望你和青山省委省政府都要大力支持明山同志的工作。”
洪副總理心意已決，尤利民也就不再多言，欠了欠身子，說道：“好的，洪副總理，我們一定貫徹落實好首長的指示。”
不管怎么說，洪副總理這個安排，對于邱明山個人而言，不見得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