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榮書記。”
邱明山向榮啟高微笑點頭為禮,隨即轉向尚為政。
“尚老,我現在代表彥華地區向尚老和調查組的同志們匯報一下我們地區前段時間國企改制工作的一些情況。”
榮啟高在機場稱呼尚為政為“尚老”,大家便都跟隨。
尚為政微微領肯,神情嚴肅。
對于邱明山,尚為政以前并沒有過多的關注。尚為政擔任省委書記的時候,邱明山不過是彥華地區的一個副書記,尚為政未曾所說過邱明山的名頭,理所當然。外省的省委書記,關注青山省的地凄副書記做什么?
直到前兩天,某位大人物親自邀約他見面,請他勞動大駕,親自去彥華地區走一趟,尚為政才開始讓秘書人員收集有關彥華地區主要負責人的基本資料。
從履歷上看,邱明山十分普通,履歷中規中矩。動亂之前,是縣里的領導干部,后來調到省政府辦公廳工作,再往后受沖擊,下放干部學校勞動改造。動亂結束之后,因為到處缺干部,邱明山被提拔到較為重要的領導崗位之上。地委副書記,行署專員而地委書記,一步一個腳印,循序漸進,基礎踏實。
類似這樣的干部,尚為政見過千千萬萬。
在尚為政眼里,邱明山唯一的亮點,就在于他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這種高學歷在眼下的地廳級主要負責干部之中并不多見。
很多在動亂之后提拔起來的年輕干部,大多是高中或者中專的底子,甚至初中生也不少,了不起在動亂時期讀了個工農兵大學。見中央重視學歷,便千方百計搞到一張大學文憑,多數是函授的,也有電視大學的,總之不那么靠譜,屬于速成班。
讓尚為政真正略感興趣的是,不但邱明山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彥華地區常務副專員范衛國和彥華地委委員兼彥華市委書記岳西亭也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彥華市分管國企改制工作的常務副市長高潔,更是首都大學的高材生,同時是整個青山省最年輕的女性副市長,今年不過二十六歲。
也就是說,主持彥華地區國企改制工作的這批干部,都堪稱高級知識分子。
難怪他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改變彥華國營企業的公有制屬性,進行所謂的改革嘗試。
這些知識分子,自以為多讀了兩句書,就什么都敢干!
作為一個老派干部,尚為政對此殊無好感,他最欣賞的是那些踏實勤勉,埋頭苦干,老成持重的干部。只有這樣的干部才靠得住,才能永藻江山不變色。
邱明山自然不清楚尚為政對他的觀感,見尚為政點頭允可,便打開面前的資料夾,開始進行匯報。
盡管資料夾是打開的,但在匯報的過程之中,邱明山基本上都抬著頭,沒怎么去看資料。相對而言,邱明山很大氣,工作上放得開,舍得放權,充分發揮手下干部的主觀能動性,作為地區一把手,他只掌握大方向。然而真正重要的工作,邱明山從不馬虎,總是很深入地去了解,掌握第一手資料。
國企改革是彥華地區振興經濟的大舉措,無論是作為行署專員還是地委書記,邱明山對此事都十分關注,幾乎是全程跟進。尤其是韋春暉先后召見高潔和范衛國談話,詢問有關國企改制工作的情況,邱明山就更加重視起來,幾乎所有數據都裝在他的腦海里,又用得著看什么資料?
打開資料夾,只不過是個習慣性的動作罷了。
邱明山的匯報言簡意賅,繁簡得當,重點問題,一一交代清楚,不相干的細枝末節,全部過濾,不到半個小時,就匯報完畢。
須知現在是晚上,尚為政年過七旬,下午剛剛從首都趕到洪州,車馬勞頓,這個匯報會,不宜開得太久,否則就影響尚老的休息了。
“邱明山同志,這么說,你對你們地區的國企改制工作是持完全肯定的態度?”
尚為政緩緩問道,銳利的眼神,直直地落在邱明小,的臉上,十分嚴厲。
邱明山毫不畏懼,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尚老,我認為就目前的實際效果來看,我們地區的國企改制工作成績還是主要的,經濟效益不錯。”
尚為政緊盯著問道:“全是好的,沒有一點問題?”
“當然,問題也是存在的…”
不待邱明山說完,尚為政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我問你,社會主義經濟結構的主體是什么?是公有制!你們這么一改,你們的國營企業還是國營企業嗎?比如彥華百貨公司,你們進行了所謂的股份制改造,港商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彥華這個百貨公司還是國營企業嗎?擅自改變國營企業的所有制屬性,誰給你們這種權力?”
語氣冷冷的,沒有絲毫暖意。
與會人員俱皆變色。
沒想到邱明山剛一匯報完畢,尚為政就開火了,還等不到去彥華。而且從尚為政質問邱明山的內容和語氣看來,尚為政幾乎已經為此番調查定下了調子。
榮啟高尤利民的眼神都變得有些陰郁。
袁留彥嘴角微微上翹,身手略略往后靠。當然,表情和動作的幅度都不大,很淡很淡,不仔細觀察的話,壓根就察覺不到。縱算袁留彥的性格比較“火爆”,畢竟在這樣的場合還不至于那么“淺薄”。
邱明山凜然不懼,聲音低沉地答道:“尚老,我們這也是在進行一忖嘗試和探索。改革開放就是摸著石頭過河…”
“摸著石頭的日的是為了過河,而不是在河水中央迷失了方向。”
尚為政再次打斷邱明山的發言,不客氣地說道。
“尚老,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并沒有迷失方向。”
邱明山依舊沒有任何退縮,迎著尚為政的話頭就“沖”了上去,當然,語氣和表情都刻意控制著,保持必要的禮貌。就事論事,有理說理。盡管這樣一再反駁尚為政的意見,已經嚴重背離了官場上不成文的規則,但至少明面上是允許的。每個黨員干部都有權在黨的會議上發表自己的看法。
然而語氣和表情不控制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公然頂撞上級,明面上的規矩都不允許!
尚為政可以發怒,一再打斷他的話頭,邱明山卻不可以發怒,面對尚為政這樣的大人物,他資歷太淺,職務也太低。
“以彥華百貨公司為例,我們和港商合作,進行股份制改造,改變的只是一個名義,國家的資產并沒有流失。彥華百貨公司的所有資產,包括動產和不動產,估價六百萬元。并沒有低估,還略略有點高估。港商實際投資總額是一千二百萬港幣,折合人民幣也是六百萬元。這是真金白銀,一分不少全都到位的了。”
“好,這又是一個問題。邱明山同志,我問你,既然彥華百貨公司的資產估價是六百萬元,港商投資也是六百萬元,為什么港商要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呢?難道他們的錢更加值錢?”
尚為政的眼神,益發的鋒銳。
榮啟高雙眉微蹙。
這其實也是他想問的,曹成那份調查報告上寫得很清楚,榮啟高對此頗有疑問,原本打算專程召見邱明山,好好詢問清楚。沒想到高層這么快就派出了調查組,他的計劃…尚來不及實施,便不得不放棄了。
在榮啟高看來,這是一個很大的“把柄”。
邱明山說道:“尚老,這里不能進行簡單的對比。當初港商并不認同我們對彥華百貨公司資產的估價,他認為彥華百貨公司的資產最多只能估價四百萬。是通過我們不斷地溝通,最終才勉強同意按照六百萬進行估價,但折算股份的時候,只能占百分之四十。”
“邱明山同志,如果這樣的話,那彥華百貨公司估價六百萬,有什么意義呢?最終還是按照四百萬折算的,不過在數字上玩了個花招罷了。糊弄人嘛!”
尚為政不由一哂,很不以為然地說道。
“尚老,還是有意義的。因為雙方合作,不動產會有折舊。折舊金額,就是按照六百萬來算的。此外,今后要是再合作,這些資產會按照六百萬折算股份。”
“呵呵,這是什么意思?把我都聽糊涂了。益民同志,逸時同志,你們聽得明白嗎?”
尚為政轉向身邊的薛益民和楊逸時,冷笑著問道。看來尚老爺子心里頭的那股氣已經很不順了,若不是礙著這是在青山省的會場上,只怕早就的起了桌子。
尚為政的脾氣,可不平和。
“邱明山同志,這個問題聽起來確實比較復雜,那就請你詳細解釋一下吧。”
薛益民先是含笑向尚為政點頭,表示對尚為政這個話完全認同,然后轉向邱明山,微笑著問道。
畢竟薛益民不是尚為政,當著榮啟高尤利民袁留彥邵主任這些正省部級大員的面,可不能對著邱明山厲聲“質問”。
只有到了尚為政那個份上,才有率性而為的資格和底氣。(。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