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青山賓館大堂,燈火通明,流光溢彩,金碧輝煌。
令和繁身著潔白的短袖襯衣,西褲筆挺,皮鞋錚亮,與一名穿著月白色絲綢上衣,司樣西褲筆挺的年輕女子,并排坐在賓館大堂,絮絮低語,女子不時發出咯咯的輕笑聲,甚是嬌艷。
年輕女子不過二十三四歲模樣,長相不算十分漂亮,卻自有一股大家閨秀的氣質。
不一會,一輛自行車叮叮當當地駛進了青山賓館的門廳。
迎賓的門童疾步上前,手臂一抬,攔住了自行車和騎在車上的年輕男子,滿臉警惕之色。作為青山省最大最高檔的國營賓館,青山賓館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貴,從未見過騎自行車來的客人。這個小伙子怕是賓館的員工,前來上夜班,走錯了門。
賓館職工上下班都從側門出入的。
這位騎著自行車在省城各大酒店賓館“橫沖直撰,的主,自然就是范鴻宇同志了。
范鴻宇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笑著對門童說道:“我來貝令千秋董事長的,我是他的客人。”
不解釋這句也就罷了,門童最多提醒他從側門進入,這句話一出口,門童的眼珠子立即瞪了起來,很不高興地說道:“你開什么玩笑?”
令千秋董事長何許人物,門童又不是不清楚,今兒賓館忙活了一整天,不就是接待令董和省政府的諸位大領導嗎?
你騎個破單車,居然大搖大擺的說是令董的客人,當我眼睛是瞎的?
范鴻宇笑笑,懶得再解釋。
便在此時,令和繁與他的女伴已經站起身,疾步迎了出來。
“鴻宇,怎么騎個自行車就來了?你可別告訴我,省政府沒車派啊。”
見范鴻宇騎單車過來令和繁也是大吃一驚,定了定神,才確認無誤。
范鴻宇笑道:“省政府有車,不過我現在還是省委黨校的學員,要過幾天才能正式去上班呢。艱苦樸素,歷來是我黨的優良傳統。你以為跟你一樣資本主義生活,紙醉金迷?”
令和繁哈哈大笑起來,忙即給他引介:“鴻宇,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徐佳瑤,我女朋友;佳瑤,這位就是范鴻宇,我跟你提過很多次的那位范書記。不過現在已經升官了,是省政府的處長。”
“您好,范處長,久仰大名!”
徐佳瑤連忙朝范鴻宇伸出手彬彬有禮地說道。
“你好,徐四小姐!”
范鴻宇微笑著和她握手。
徐佳瑤薄薄的柳葉眉便揚了起來,驚喜地說道:“范處長,您聽說過我?”
范鴻宇笑道:“你這位男朋友跟我談到你的次數,絕對比他跟你談到我的次數要多。我估計他很有妻管嚴的潛質。一代青年俊彥,卻是房梁公的傳人。”
房玄齡一代名相卻怕老婆怕到了骨子里頭,成為千古笑談。
徐佳瑤瞥令和繁一眼,抿著嘴,卻無論如何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顯得極其開心。
徐四小姐目前還不能算是令家的人,也不是令氏集團的職員,此番之所以跟著令千秋一起來青山主要還是抱著來游玩的目的。徐家的嬌嬌小姐,自有這個“特權”。當然,與令和繁在一起多呆些時間,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也是很要緊的。
此外她還是個“臥底”。
對于這一次令氏集團大張旗鼓來青山省考察,徐氏集團高層都比較重視。關鍵原因就是因為令和繁這兩年時間的奇跡崛起讓徐氏集團高層都大開眼界。既然令和繁對青山如此情有獨鐘,不遠千里,三番五次的往青山跑,必定有更深層次的理由。
徐氏集團想要“破譯”這個“密碼”。
考慮到徐氏集團的規模和令氏集團的規模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之上,徐氏高層自然不能露出半點想要打探消息的意思,那也太掉分了。
讓徐佳瑤以女朋友的名義跟著令和繁一起前來青山,是最佳的了解途徑。
一開始,徐佳瑤跟令和繁雙雙在大廳迎候范鴻宇,更多的出于禮節所需。盡管令和繁對范鴻宇贊不絕口,徐佳瑤也只是當作笑話來聽。
一個內地的年輕小干部,再能干也有其極限,難道還真跟令和繁吹噓的那樣,是全世界都難得一見的經濟天才?
男人嘛,總喜歡吹噓。
令和繁比一般的男人聰明,他不夸自己,夸朋友。想想看,他的朋友一個個都如此出色,他自己能夠差到哪里去?
不料一見面,這位范鴻宇先生看似瀟灑隨意,卻一句話就說到了徐四小姐的心坎上,對范鴻宇的印象,立即大為改觀。
令和繁便朝范鴻宇連連眨眼,滿臉含笑。
這女孩子,就是要哄的,由范鴻宇代為“哄騙”,比他自己哄的效果要好得太多了。
“哎,鴻宇,要不,我送臺車給你吧。你說,想要臺什么樣的車?奔馳還是奧迪?這兩款車威嚴大氣,挺合你的身份。”
令和繁幫范鴻宇扶住了自行車,笑著說道。
徐四小姐眼睛便撲閃了兩下,估計這位范處長都沒見過奔馳奧迪吧?在內地,這兩款車非常罕見,也不知整個青山省有沒有一臺。
范鴻宇笑道:“你就送我一臺勞斯萊斯,我也不能開啊。再說了,洪南高速公路要是不能修通,我開車去江口那邊,還得繞一個大圈子,累得不行。”
令和繁哈哈大笑,說道:“好你個范處長,三句話不離本行。放心,只要你能說服老頭子,這事就有希望。”
“我試試看吧,今晚本來就是滯著這個目的來的。”
“行,那咱們上去吧,等著你呢!”令和繁說著,將范處長的單車交到門童手里:“麻煩你,幫我朋友停一下車。”
門童早已暈菜,迷迷糊糊地接過范處長這臺出盡了風頭的自行車,死命的點頭稱是。
沒想到他還真是令董事長的客人,不是賓館的職工。
令和繁今天一直和省領導在一起談話,吃飯,門童認得再清楚也沒有了。瞧這個架勢,他和范鴻宇的關系,實在非同一般。
三人并肩走進大堂,搭乘電梯,直上六樓。
令千秋住的是賓館最豪華的貴賓套間,客廳很大,絲毫也不亞于家居套間的客廳,家具配置齊全。
“爹…,這位就是范鴻宇處長。”
令和繁領著范鴻宇走進客廳,微笑說道,講的是普通話。
令千秋也和兒子一樣,依舊著正裝,襯衫領帶,西褲皮鞋,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芶,端坐在客廳乳白色的沙發里,范鴻宇一進門,便即起身相迎,禮數周到,絕不因范鴻宇年輕而有所怠慢。
一個能創造奇跡的年輕人,豈能以常禮待之?
“您好,令董事長!見到您非常高興!”
范鴻宇上前去,給令千秋微微鞠躬行禮,恭謹地說道。撇開令千秋的身份不談,范鴻宇與令和繁是好友,令千秋乃是長輩,自當禮敬。
令千秋微笑著伸手和范鴻宇相握,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他,嘴里也十分客氣:“范處長,久仰大名。總聽犬子提到你的諸般神奇之處,我真的是非常欽佩。一直以來都想和你當面詳談,今天總算是如愿以償!”
“令董謬贊了,我與和繁是好友,他夸大其詞,也是有的。”
范鴻宇很謙遜地說道。
“哎,絕無夸大。你們搞的那個天歌掌上游戲機,那可不是假的,占有全球幾乎百分之百的市場份額,也不是假的。繁盛貿易公司今非昔比,我親眼所見,更加不是假的。
所有這一切,俱皆是來源于范處長的創意。我倒是覺得,單單神奇二字,都已經不足以形容了。孟子云,五百年必有王者興,說的應該就是范處長這種天縱奇才!”
不料令千秋對范鴻宇的評價如此之高。
連令和繁都嚇了一跳,徐四小姐更是抿嘴而笑。想不到平素認真刻板的“老公爹”也有這樣“可愛”的一面,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年輕內地干部,如此推崇備至。
老實說,對于令和繁的繁盛貿易公司“今非昔比”,徐四小姐并沒有太深入的了解對比。那個時候,令和繁非常氣盛,打死都不和她交往,徐四小姐也不可能去深入了解令和繁的一切。但令千秋肯定非常清楚,這樣推崇范鴻宇,必定是有理由的。
徐佳瑤漸漸將小覷之心收了起來,悄悄地認真打量范鴻宇。
除了高大帥氣一點,暫時也沒看出來有多么神奇嚓…
范鴻宇連連謙遜,額頭見汗,卻是有了三分慚愧之意。雖然令千秋說的是事實,但這一切都歸功于二十年的先知先覺,范二哥臉皮再厚,也不能居之不疑。真若是論起商海馳騁,他哪里比得上令千秋這樣在商場摸爬打滾了半輩子的“老江湖”?
“來來來,范處長,這邊請坐。和繁,為貴客奉茶!”
令千秋禮讓著范鴻宇在沙發上坐了,一迭聲地吩咐道。
繁盛貿易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令和繁先生,便臨時客串端茶倒水的服務生,好一番手忙腳亂。
第392章在內地做大生意的訣竅 “范處長,天歌掌機這一戰,實在太精彩了。我前不久去美國考察,發現這個案例,已經被寫入了哈佛商學院MBA班的教材,被視為近兩年來全球電子市場最經典的案例。”
范鴻宇甫一坐定,令千秋便說道,神態略略有點傲然。
教材上的名字,可不是范鴻宇,而是令和繁。令千秋這位公子,已經名揚天下。
美國教育界有這么一個說法:哈佛大學可稱是全美所有大學中的一頂王冠,而哈佛商學院,則是這頂王冠之上最璀璨的那顆明珠。
能夠作為經典案例被哈佛商學院收錄入MBA班的教材,可見此案在全球經濟界影響之大。
范鴻宇微微一笑。
或許在另一個世界,任天堂家庭游戲機和掌上游戲機橫掃全球的案例,也一樣被哈佛商學院nba班收錄入教材之中。
在這個世界,任天堂應該也一樣會收錄進入這個教材,不過是作為失敗者來陪襯天歌掌上游戲機。
“恭喜令總,天下揚名!”
范鴻宇略帶調侃地對令和繁說道。
“呵呵,鴻宇,你故意的是不是?”
令和繁與徐四小姐并排坐在一起相陪,笑著說道。最開始的時候,令和繁視徐佳瑤為“洪水猛獸”,總覺得徐家小姐刁蠻潑辣,不可理喻。現在看上去,卻頗為“甜蜜”。究其原因,依舊還是“絲”心理作怪。
是的,就是“絲心理”。
范鴻宇覺得,用后世網絡上最流行的一個詞匯來形容令和繁那時的心理,再貼切也沒有了。
當時的令和繁,在普通人眼里自然是天之驕子,上流社會的年輕俊彥。但和徐家一比,令和繁的心理優勢蕩然無存實實在在就是“絲”一枚。
如今靠著天歌掌上游戲機,賺得盆滿缽滿,名聲大噪,身價倍增,頓時就覺得底氣十足,可以和徐家小姐“平起平坐”了。
香港版的“絲逆襲”成功案例!
對令和繁與范鴻宇之間的調侃令千秋非但不以為意,反倒十分高興。這足以證明,令和繁與范鴻宇的關系,非同尋常。這樣一個能力超群的年輕人是友非敵,何等美事?
“范處長,和繁不止一次跟我談過,他原本沒打算進入電子產品這個領域,甚至對這個領域相當陌生,是你說服了他,這才有今天的成績…范處長請恕我冒昧,我確實有點好奇,不知范處長何以對電子產品這個領域這樣熟悉?對市場未來走向的把我,如此精準?范處長可否為我解惑?”
令千秋眼望范鴻宇,神情甚是誠懇。
徐佳瑤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范鴻宇一樣的十分好奇。
在徐四小姐眼里,內地人只怕連什么是市場經濟都還沒完全搞明白怎么就出了范鴻宇這朵奇葩?連令和繁這樣傲氣的人,都被他完全折服了。
這個問題,早就在范鴻宇的意料之中,當下微笑道:“令董,其實事情不是太復雜。歸根結底,只有一條,就是我在上警校的時候,業余時間琢磨過任天堂的家庭游戲機當然,也琢磨過電腦。這是我的個人愛好。我當時就覺得,這個游戲機對年輕人的吸引力那么大,如果能夠把體積縮小,做成便攜式的游戲機肯定會受到市場的歡迎。”
范處長睜著眼睛說瞎話,不帶一點臉紅。
不過也只能這么忽悠了難道還真給他們說另一個世界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令千秋不由愕然,詫異地說道:“就這么簡單?”
范鴻宇點點頭,肯定地說道:“就這么簡單。”
徐四小姐忍不住插口道:“那,萬一你的分析要是錯誤的,怎么辦?”
聽上去,范鴻宇就是“忽悠”令和繁在進行一場沒有多少把握的賭博,將全副身家都壓了上去。萬一分析失誤,令和繁就得所家蕩產。
范鴻宇笑了笑,說道:“四小姐,任何一項投資,都可能有萬一失誤的時候。百分之百有把握的投資,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凡事追求盡善盡美,估計很難成功。歷史上有很多這樣的例證,漢高祖,明太祖這些開國皇帝,在起事之初,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成為九五至尊。”
事實上,建國之后,某位黨內地位僅次于偉大領袖的偉人,曾經在一次和年輕干部的談話中就提到過,他當初干革命的時候,就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夠當上主席。所以,全力以赴,認真做好自己手頭的每一件工作,才是成功的正道!
“非常正確。”
對這一點,令千秋倒是完全贊成。
“做生意,只要事先功課做足,有六成左右把握,就可以行動。真要等到百分之百的把握,機會早就跑掉了。”
任何一項投資,都是有風險的對此,令千秋深有感觸。
“不管怎么說,這是一次非常精彩的成功案例。范處長,不知道對于天歌電子今后的發展方向,你有何賜教?”
令千秋越來越客氣了。
范鴻宇擺擺手,說道:“令董,賜教絕不敢當…我與和繁曾經也交流過,我們一致認為,在今后的幾十年之內,信息產業將是第一朝陽行業。互聯網剛剛開始出現雛形,未來必定會有極大的發展空間。令董,這是一個注定會改變全世界格局,顛覆傳統行業的大趨勢。信息產業,進入得越早,發展前途就越廣闊。就好像現在的國內市場,也才開始出現市場經濟的雛形,絕大部分行業都是空白,機會俯拾皆是,越早進入越好。而信息產業,最重要的是軟件開發,硬件開發只是輔助。美國已經走在了最前面,領先我們十幾年。現在開始發力追趕,或許還有機會趕上甚至超越他們。如果再晚上幾年,基本上就沒有超越的機會了。到時候,我們只能淪為消費者。令董,內地不但有著潛在的龐大消費市場,更為重要的是,還有著潛在的龐大人才市場。東方人的聰明才智,只要充分發揮出來,加上我們巨大的人口基數,將可以轉化成無與倫比的科技生產力。”
令千秋又情不自禁地頻頻點頭,說道:“這么說,范處長建議我們在內地投資信息產業項目?”
范鴻宇笑了笑,說道:“令董,信息產業項目當然要投資,但更重要的,是投資高速公路。這個項目,尤省長特別重視,正在全力爭取立項。關鍵是資金如何籌集…”要有足夠的資金,洪南高速公路就能早日建成通車,這對于改變整個青山省的經濟格局,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
徐佳瑤又忍不住插口道:“范處長,請恕我冒昧,高速公路投資巨大,成本回收的周期太長,并不見得是最好的投資項目。”
“四小姐,如果純粹從經濟角度來考量這個項目,你說的完全正確。不過我認為,在內地投資,更應該考慮這個項目的重大意義。”
接下來,范鴻宇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談論“洪南高速公路”的建設,對于尤利民的重要性,對于整個青山省經濟發展的重要性。獨獨對這個項目的投資回報,閉口不談。
范處長,請原諒,我們是商人,不是來搞慈善的!這條高速公路意義再重大,如果對我們沒好處,那也不可能投資!
這番話,徐佳瑤差點脫口而出,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來。因為她發現,令千秋令和繁父子,聽得極其專注,極其認真,不時頷首,附和范鴻宇。好像他們忽然搖身一變,變成了青山省的官員,變成了執政黨的領導干部。
有點“詭異”。
圍繞著修建“洪南高速公路”的重大意義,范鴻宇足足闡述了將近一個小時。
“我明白了,范處長,非常感謝!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令千秋站起身來,再次和范鴻宇握手,非常鄭重地說道。
“不敢當,我希望在接下來的考察過程之中,令董能夠繼續深入了解修建這條高速公路的重大意義。”
“一定,一定!范處長,我有個不情之請…”
“令董請吩咐。”
“呵呵,我希望在接下來的考察期間,范處長能夠和我們在一起,以便隨時向你討教。”
范鴻宇忙即說道:“這個應該沒問題。當然,還需要征得尤省長的同意,我現在還在黨校學習。”
至于馬上就要開始的畢業論文答辯,范鴻宇提都沒提。
鄭美堂都被洪州市局帶走了一回,這畢業論文答辯,還成個問題嗎?
“沒問題,我明天親自向尤省長請求。”
等送走范鴻宇之后,徐佳瑤疑惑地對令和繁說道:“阿繁,真的要投資修路嗎?這個項目,只對他們有好處,對我們有行么好處?”
令和繁微微一笑,說道:“佳瑤,這是因為,你不了解大陸的情況。官本位國家,你要想在這里做大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必須要有官員關照。你的生意做得越大,關照你的官員級別就必須越高。簡單來說吧,以青山省為例,你讓尤省長滿意了,尤省長絕對也會讓你滿意。不然,就像你說的那樣,只對我們有好處,對他們沒好處,他們為什么要支持我們呢?”
徐佳瑤彎彎的柳葉眉蹙了起來,顯然還是有點不大理解。
令和繁笑笑,也沒多所解釋。在他看來,女人只要會相夫教子就行了,會不會做生意,無關緊要。
次日一早,尤利民再次來到青山賓館,和令千秋會談。這一回,常務副省長韋春暉未曾前來,只有于偉光和另一名副省長隨行,其他副省長俱皆各安本職。
令千秋一行,計劃在青山考察十天左右,這段時間,省政府的正常運作自然不能因此中斷。
會晤結束之后,令千秋當面向尤利民提出,希望在考察期間,能夠與范鴻宇先生司行。尤利民自然微笑應允。
范鴻宇在青山賓館住了下來。
第三天晚上,結束了一天的考察,范鴻宇回到房間,沖了個涼,舒舒服服靠在沙發里看中央臺的晚間新聞。
從這三天的考察情況來看,效果相當不錯,令千秋表示了強烈的投資。
便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你好!”
“范處長嗎?我是波玉清。”
電話那頭,傳來洪州市常務副市長沈玉清謙和的聲音。
高興漢正位市委書記,原常務副市長順序接班,成為市長,沈玉清則如愿以償,登上了常務副市長的寶座,成為洪州市委班子里的一員。
“沈市長好!”
范鴻宇客客氣氣地答道。
“范處長,請問你現在方便嗎?我想到你房間里坐一坐。”
“沈市長太客氣了,還是我過去拜訪沈市長吧。”
這三天考察,省政府這邊除了范鴻宇,還有一位刃,公廳副主任全程陪同,而市里則是沈玉清全程陪司。
畢竟令氏集團的考察區域,是洪州市的轄區,將來的投資項目,也極有可能是建在洪州。市里高度重視,乃是理所應當。
為了方便聯絡,沈玉清也住在青山賓館。
年那會,可還沒有移動電話,找人不是太便利。
“不不,還是我過去拜訪范處長…”
沈玉清加倍的客氣。
不過兩年前,范鴻宇還是個“二桿子”的鄉鎮小干部,在梅山酒店和他沈市長的小孩打架鬧事,轉眼之間,沈市長本人也得在范處長面前客客氣氣了。
這找法變的!
所幸范鴻宇并沒有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當真大模大樣坐在自己房間里,等著沈玉清登門拜訪。畢竟即將成為省長大秘書,臭脾氣多多少少有所改變,懂得韜晦收斂了。
不然沈玉清有得郁悶了。
客氣了幾句,最后還是沈玉清“妥協”,請范鴻宇到他房間里去坐坐。
范鴻宇站起身來,整理一下著裝,緩步出門。
沈玉清的房間就在不遠處,主要陪同人員和香港客人住在同一個樓層。
范鴻宇剛剛來到門口,尚未舉手敲門,房門就自動打開了,沈玉清笑容可掬地說道:“辛苦范處長了,請進請進!”
看來這人手中有了權力立馬就會變得不一樣,區區幾步路,范處長也挺“辛苦”的。
本著節儉的原則,除了令氏集團的貴賓住的是豪華套房,省市陪同人員住的都是單間,沈玉清副市長也不例外。
沈玉清客氣地將范鴻宇迎進門,請范鴻宇在沙發里就坐,親自奉上熱茶。
“來,范處長,請喝茶…哎呀,賓館條件比較簡陋,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范鴻宇笑道:“沈市長不必太客氣,擔當不起。”
沈玉清笑哈哈的在一側的沙發里坐了,拿起香煙敬給范鴻宇,寒暄了幾句,說道:“范處長,剛才令董事長的秘書給我打來電話,說令董是信眾,明天想休息一天,去金吾山游覽一下…這個事,還真是不好辦、啊…”
說著,沈玉清的眉宇間便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金吾山香火最繁盛的就是龍虎觀,如果早幾天,令千秋提出這么個要求,沈玉清毫不為難,說不定還暗暗高興。所謂“信眾”,在沈玉清看來,那就是比較迷信了。讓龍虎觀大名鼎鼎的張天師給令千秋講講道,或許就徹底將令千秋折服了。
問題在于,這個張天師乃是個冒牌貨,已經被洪州市局拘押,龍虎觀已經亂成一團,明天讓令千秋都見誰?
雖然洪州市局拘捕冒牌張天師乃是秘密進行,卻無論如何瞞不住沈玉清這位常務副市長。更何況連省委副書記袁留彥的大秘書鄭美堂都被洪州市局請去“協助調杳”了,省城官場,早已盡人皆知,如今許多官員都驚慌失措,惶惶不可終日呢。
沈玉清不敢自專,剛剛已經打電話向市長請示,市長的答復倒也有趣,說請沈市長酌情辦理。
沈玉清嘴里諾諾,心中暗暗咒罵。
什么“酌情辦理”?這個滑頭,就是不想擔責任唄!
無奈之下,沈玉清只好又給高興漢打電話。說實在的,沈玉清是真不想打這個電話。倒不是怕高興漢笑話他“無能”,關鍵沈玉清很清楚高興漢與易長天的關系。既然易長天敢于捋虎須,將鄭美堂一家伙給弄到市局去“受審”,背后不可能沒有高興漢的影子。
在這樣敏感的事情上,易長天再正直無私,也不敢擅做主張,后果太嚴重。
沈玉清此時向高興漢電話請示此事,誰知道高興漢心里怎么想?
怎么,難道你老沈也想摻和進來?
省委巨頭“打架”,下邊干部避之唯恐不及,鬼才想摻和進去!
只是貴客已經提出了要求,接待方不得不想法子滿足。
高興漢的答復,比市長的答復更加“官方化”讓沈玉清請示省政府!
說起來,高興漢這個指示也不能說沒有道理,令千秋和令氏集團是省政府請來的客人,如今有了難題,自然要請示省政府來處理。
沈玉清想來想去,決定“請示”范處長。
原本沈玉清也可以一推三二五,將矛盾上交,讓省政府辦公廳那位副主任去頭痛。但如此一來,就顯得沈玉清這位省城常務副市長一點水平都沒有,碰到難題不想辦法解決,只會逃避。萬一辦公廳副主任也讓他沈市長酌情處理,又怎么辦?
這皮球踢過來踢過去,總得有個解決之道。
“請示”范處長,倒是正理。
范鴻宇沒有馬上回答,端起茶杯,慢慢喝茶,雙眉也微微蹙了起來。
沈玉清便試探著問道:“范處長,你看,是不是給令董他們解釋一下,把實際情況給他們說清楚?”
范鴻宇放下茶杯,望向沈玉清,說道:“沈市長覺得這樣合適嗎?”
沈玉清老臉微微泛紅。
這年輕人果然了得,一句話就將他頂住了。
“宗教信仰這個東西,比較敏感。無神論者自然無所謂,但對于信眾而言,也許就相當要緊。據我所知,香港人,尤其是老一輩的香港人,對于這個比較重視。令董既然起心要去求神,我們卻告訴他,金吾山的張天師是個冒牌貨,只怕會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信眾很講究個“吉利”。
曾經有那么一個時期,內地興起過一股“破四舊”的風潮,對于這一點,很多海外華人其實并不認司。范鴻宇盡管是無神論者,但也認為,正當的宗教信仰對于教化世道人心,維護社會和諧穩定是很有助益的。
國家對宗教領袖,也一貫十分尊重,給予很高的待遇。
“那…范處長,要不你看這樣可不可以?我們就說張天師云游去了,請令董去其他廟宇和道觀瞻仰,不去龍虎觀。”
沈玉清又想出一個辦法來,不過看上去很沒有底氣,不知不覺間,真的用上了請示的語氣。
范鴻宇還是輕輕搖頭。
沈玉清心中那個郁悶啊。
這小子,還真拿捏上了。你有什么主意,你倒是說啊,裝啥裝!
堂堂省會城市常務副市長,在這年輕人面前,扎扎實實成了“灰孫子”。
“范處長,那,要不要請示一下省長?”
沈玉清估摸著,范鴻宇其實也心中沒底,只是要拿捏,不好露怯,沈市長便給他一個臺階下。
范鴻宇就笑了,淡然說道:“那倒不用,也不是多大的事。”
沈玉清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
這裝得!
“這樣吧,沈市長,我看咱們連夜派個車去正山,把真正的張天師請過來,暫時在金吾山龍虎觀主持幾天。反正洪州離正山不遠,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往返了。”
眼見沈玉清訕訕的,范鴻宇也不去理會,自顧自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沈玉清頓時雙眼一亮,輕輕一拍桌子,說道:“對呀,好主意,我怎么沒想到呢?范處長,還是你高明,多難的事,到你那里就迎刃而解了。”
這話,倒是發自內心。
范鴻宇笑著擺擺手,說道:“沈市長,冒牌張天師雖然抓了,但龍虎觀不能垮,金吾山這個風景名勝區也得繼續搞下去。張天師是道教正宗傳承,有他駐蹕金吾山,想必所有善男信女都會高興的。至于今后金吾山的道教傳承應該怎么延續,到時候再商量,相信張天師自有辦法。”
“對對,這個辦法好這個辦法好,一舉數得,所有難題都解決了,金吾山風景區不會受影響,群眾也能心安…哎呀,范處長,這可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佩服佩服!”
沈玉清笑容滿面,連連拱手,諛辭潮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