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八大山人是號,那是他晚年才使用的號。在此之前,八大山人也有許多字、號、別名之類。比如說雪個、個山、個山驢、人屋、良月、道朗等等。直到近六十歲,這才取了八大山人這個號,之后到八十歲去世,一直沒改。
也是由于這個原因,后人習慣性稱他為八大山人。此時書畫上的字款,題的就是八大山人這個號,所以王觀和俞飛白也可以確定,這是八大山人晚年的作品。
一般來說,晚年作品比較好,容易出現精品。畢竟沒有什么意外,一個畫家的壽命很長,而且只要他堅持不懈,不斷投身創作之中,那么肯定在持續進步。可以說,在畫家的晚年,應該是他作品十分成熟,堪稱大成的地步。
齊白石、張大千之類的大畫家就不多說了,八大山人也是這樣,在晚年期間,獨特的作品風格已經完善,用筆用墨更顯凝重、洗練和含蓄,有所謂的筆簡形舷之韻味。
說白了,在八大山人畫技大成的時候,已經不拘泥于作品題材、景物形象了,他自己愛怎么畫就怎么畫。在筆墨上更加奔放淋漓,用筆概括而簡潔,具有超出古人的縱咨之態勢。并且在布局上采用大膽的剪裁手法,使畫面顯得無邊無際,具有氣勢磅礴博大之感。
所謂的大膽剪裁手法,那是美化的修飾詞。
實際上,在晚年的時候,八大山人的性格愈加孤僻,這一性格直接體現在畫作上。有時候很大尺幅的紙,完全可以描繪許多景物,然而他偏偏只是隨手勾勒,畫了個瓜果、或者一塊怪石就收手了。用墨極省,讓人感嘆。
確實值得感嘆,畢竟眾所周知后人最喜歡研究總結了。不管八大山人基于什么理由,更不管是不是偶然出現這樣的情況反正在后人的眼中,八大山人的一舉一動都是飽含深意,自然需要加以分析概括。
說實在話,相比所謂的大膽剪裁手法,王觀更加愿意相信,可能是八大山人才畫了幾筆,突然人有三急或者肚子餓了,所以暫時離開一下。在回來之后,就沒了靈感,就隨手把廢稿扔在一邊卻被人當成了寶貝裝裱起來細心收藏。
想想唐伯虎點秋香中的那個揀垃圾的經典場面,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在王觀思緒飄飛之際,卻聽俞飛白肯定道:“沒錯,這應該是真跡。”
“這么肯定?”王觀回了一句,并不是懷疑,而是無意識地回應罷了。
“我當然有理由。”
與此同時,俞飛白得意笑道:“看印色就知道了顏色層次分明深淺各不相同,一看就知道是傳承有序的東西。
“嗯。”
王觀微微點頭,也要承認這是鑒定字畫的依據之一。
古人鑒畫歷來有一書、二印、三畫之說,書是指署名,印就是蓋印。簽字和印章對了,那么也差不多能冇夠確定字畫的真偽了。
當然,署名就不多說了,需要對作者的筆跡有深刻的了解,這才能夠判斷真假。至于印章的鑒定也不容易畢竟畫上不僅有作者的鈴印,另外還有后世收藏家的鑒賞印章。而且古人用印很有講究,這是一門復雜的學問。想要掌握基本的鑒賞技巧,不下一番苦功可不行。
總而言之,鑒定字畫上的印章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不難,就如同俞飛白一樣對比各個印章的顏色深淺,如果發現每個印章的顏色基本上保持一致一般來說就可以斷定圖畫存在問題。
不容易,那是由于作偽高手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在用偽印的時候,刻意把印油調配濃淡,那么在鈴印的時候,自然有層次感。如果鑒別不出這點,往往容易上當受騙。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就需要鑒賞家對于印章文化了解更深了。如果能夠在字畫的印章之中梳理出一條清晰的脈絡出來,證明字畫傳承有序,自然可以確定字畫的真假。
“你看…”
適時,俞飛白笑道:“這個是清中期比較有名的收藏家堂號,另外還有清晚期的文人,民國年間名士的鑒賞印章。一條直線下來,足夠說明有序了吧。”
對此,王觀仔細打量片刻,也比較贊同,隨即也注意到,不僅有民國年間的收藏印章,其中還有一枚印文顏色相對較新,卻有點泛舊,應該是最近十幾二十年前蓋上去的。毫無疑問,這應該是當代人的杰作。
所以俞飛白也沒有說錯,這畫的印章真是傳承有序,而且不像是作偽。
當然,王觀也不可能專門在印章上鉆牛角尖,而是綜合起來鑒定,先看書款,再看印章,最后研究字畫本身,三位一體,自然得出結論。
“沒錯,這是真跡。”說話之間,王觀也有幾分感慨:好幾千萬的東西,居然放心送來這里開光,還真是足夠豪氣啊。”
“就是。”俞飛白連連點頭,眼珠子轉動道:“要不,我們去趟潘家園,叫人幫忙依葫蘆畫瓢泡制一幅復制品過來,然后直接偷龍轉鳳…”
“你不怕俞將軍打斷腿,我可以大力支持。”王觀笑道:“在精神上表示支持。”
“我也支持。
”唐清華在旁邊笑道:“支持俞將軍打斷你的腿。”
“切…。”
俞飛白鄙視嗤聲,隨即好奇道:“大師,這畫是誰送來的呀?”
“一位無名施主。”
半山和尚遲疑了下,也有幾分迷惑:“在前段時間,來到寺中燒香拜佛之后,就直接留下這幅畫,希望我們幫忙開光祈福。開始的時候,大家還以為只是普通物品,但是打開察看才發現居然是這樣貴重的物品…”
“不是吧。”
一瞬間,俞飛白十分驚嘆:“你的意恩是,東西的主人根本沒說明其中的價值,就隨便把畫留下來了?而且沒說什么時候來拿回去?”
“對。”半山和尚肯定點頭。
“厲害,真是大土豪。”俞飛白由衷嘆道:“不怕被貪污了啊。”
“別拿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觀沒好氣道:“人家是信任半山大師,相信半山大師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嗯。”半山和尚深以為然,他肯定不可能為了幾千萬,就敗壞了寺院的聲譽。
“得,當我沒說。”
俞飛白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助轉移話題:“說起來這幅花鳥圖是傳承有序了,但是在古代書畫圖目之中,好像沒有收錄…”
“可能是比較珍貴,大家得到之后,都秘而不宣,自然沒有收錄。”王觀隨口道:“況且,古代書畫圖目什么的,一樣收錄了許多廈品,可信卻不能盡信。”
“我知道。”俞飛白點頭道:“我是在想,東西的主人這樣豪氣,指不定手頭上還有更多的好東西。如果有機會的話,也可以認識一下嘛。”
“總算說了一句人話。”
這時,唐清華笑道:“不過,也你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剛才還說印章傳承有序,那么直接看印文上的名字不就知道了嗎。”
“好像也是。”
一時之間,俞飛白也顧不上惱怒了,連忙低頭打量最新的那個印章。
“赫威?”
細看之下,俞飛白有點兒驚奇:“赫赫威名,好名字啊。不過,你們聽說過這冇個人嗎?”
“別問我,我不知道。”唐清華很有自知之明,第一時間搖頭。
察覺俞飛白投射而來的咨詢目光,半山和尚也苦笑解釋道:“貧僧久居海外,對于國內當代藝術家認識不多…”
“你呢?”俞飛白又看向了王觀。
“沒聽說。”
王觀搖頭道:“況且,人家未必就是收藏家,可能是富豪之類,在附庸風雅。”
“也對…回去問問錢老…”
說話之間,大家繼續觀賞字畫,直到中午,在寺院之中吃了一頓齋飯,然后才打道回府。回到大宅門,王觀順勢向錢老提了安德森先生事情。
“估計明天,他就應該到了。”王觀估算道:“說是要親自驗證。”
“反正我們也沒有做手腳,不怕他檢驗。”錢老淡然道:“檢驗對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他覺得東西不對,那也無所謂,反正我們也沒有損失。”
王觀深以為然,現在是他們占了主動權,立即立于不敗之地了。如果安德森先生覺得東西確實是猶太教的圣物,那肯定最好。要是不承認,王觀也不打算自己保留,直接送到希夷博物館展覽就是了。
商量幾句之后,俞飛白也不甘寂寞,忽然在旁邊插話道:“錢老,您認識赫威嗎?”
“什么?”
出乎意料,一向沉穩大氣的錢老,在這個時候突然色變:“是誰告訴你們這個名字的?”
“咦?”
霎時,王觀和俞飛白一怔,隨即也意識到,這個赫威應該不簡單。不然的話,也不可能讓錢老這樣動容,有幾分大驚失色的感覺。難道說,這個名字還有什么禁忌不成?
“不對啊。”
與此同時,錢老皺眉道:“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不多,而且大家也很有默契不提他的名字,你們怎么可能知道?”
“錢老,沒人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