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裂斷?”
乍看之下,琴玥微微一驚,有點兒不敢相信,然后更加專注的觀察起來。
只見古琴的漆胎質地比較細膩,漆色純凈,在燈光下透過表漆甚至可以看到漆胎內閃閃爍爍的鹿角霜。總體來說,整張琴充滿了古樸之意,給人非同一般的感覺。
當然,琴玥也不會草率的判斷,畢竟鑒賞古琴是一個全面而又復雜的過程。
不僅是單單看斷紋而已,還要從古琴的造型、材質、胎質、漆色、音色、線條、弧度、款識等方面去綜合辨別,這樣才可以了解古琴的來歷。
此時,琴玥有幾分專注,渾然忘記旁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忍不住輕輕伸手碰觸琴面上的漆胎和斷紋,感覺上面的紋理不是偽造出來的痕跡。
先是整個琴面,然后是琴的四側,最后自然不會忽略琴背。
“焦尾!”
發現琴背上的刻款,琴玥終于動容,眼中浮現出疑慮之色。
這是正常人最基本的反應,只要知道焦尾琴的人,絕對不會輕易的相信,隨便一張刻有焦尾兩字的古琴,就一定是流芳千古的焦尾琴。
“仿品?”琴玥低頭沉思起來,明眸若有所思,也感覺古琴不像是現代的作品,應該是古代傳下來的東西。
“不是仿品,是真的焦尾琴。”王觀笑道,語氣充滿了肯定:“王館長已經讓人反復研究檢測驗證,這就是傳說中的焦尾。”
“真品?”
琴玥錯愕起來發現王觀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加上旁邊眾人都在點頭,頓時讓她半信半疑起來。當然其中的懷疑意味更多一點。
“令希,有客人來了?”就在這時,在俞飛白的陪同下,呂珍輕步走了進來帶著幾分迷惑道:“誰想要見我呀?”
“飛白沒告訴你?”錢老輕笑道:“你記得琴鳳鳴嗎?”
“琴師鬼”,…”
呂珍一怔,旋即更加驚疑道:“他不是在十幾年前逝世了嗎?”
“逝世了?這個我倒是不知道…”,錢老微微皺眉,然后示意道:“不是他,是他的孫女。就是這位小姑娘,你認不認識?”
“鳳師兄的孫女…”呂珍沉吟了下突然叫道:“小明珠!”
“不對吧,不是叫琴玥嗎?怎么叫明珠呢?不會是錯了吧或者是她另外的姐妹…”,俞飛白悄聲嘀咕起來,旁邊幾人也有類似這樣的心理。
“您是…,呂姑奶奶!”然而,這個時候,琴玥臉上卻多了幾分欣喜之色,居然點頭答應了:“我是明珠啊。”
“小明珠,真的是你。”
此時,呂珍喜不自勝急忙上前拉住琴玥的手,仔細端詳起來,頗有感慨道:“十幾年不見,你已經這么大了。如果不是令希提醒,我都不敢認了。”
“我也是差點不記得呂姑奶奶了。”琴玥有點兒不好意思。
“這怎么能怪你。”呂珍搖頭道:“那時你還小,沒到記事的時候,而且自從琴師兄逝世之后,我們也漸少聯絡…”
兩人在那里敘舊,而俞飛白似乎還在琴玥名字的事情而糾結,口中不斷的叨念起來。
“你煩不煩。”
唐清華鄙視道:“不許人家改名呀。”
“不是改名,肯定有聯系的。”俞飛白皺眉道:“不過,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了。”
“玥是古代傳說中的神珠。”
王觀看不過去了,開口提醒道:“估計明珠是她的小名。”
“對了。”
俞飛白恍然大悟,然后反過來埋怨道:“我剛才就想說這個,卻被你搶先了。”
王觀頓時無語,唐清華立即鄙夷道:“少來這套,事后諸葛亮誰不會。”
“真的。”
俞飛白誓言旦旦道:“我還記得,神珠的典故好像與少昊氏有關。”
“知道這個,看來你也沒撒謊。”
王觀輕笑道:“傳說少昊出生時,有五色鳳凰領百鳥集于庭前,銜果核擲在少昊手中。剎那間,忽然大地震動,果核裂開,一顆流光異彩的神珠出現。眾人大喜,認為這是難得的吉祥之兆。看見其神珠皎如明月,更覺得是天賜君王之物,就定名神珠為玥。”
“哇,你居然這么清楚。”俞飛白睜天眼睛,笑嘻嘻道:“肯定是仔細查過資料吧口什么時候查的?幾個月前,還是這兩天?查得這么清楚,居心何在?”
氣…滾!”
王觀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和他廢話的。
沁虛了,惱羞成怒。”
俞飛白笑得很開心,不過他卻是忘記了樂極生悲的道理。
“對對,查得這么清楚,肯定是居心不良。”唐清華附和起來,然后笑瞇瞇道:“就像某人一樣,口里喊著恩斷情絕了,實際上悄悄地關注一切…”
“…滾!”
適時,輪到俞飛白郁悶了。
與此同時,呂珍和琴玥的敘舊還在繼續,不過也從各自的關懷,轉移到共同的興趣上了。知道琴玥繼承祖業,成為一個優秀的研琴師之后,呂珍十分的欣慰。
知道琴玥學習研琴的過程,除了翻閱祖父遺留下來的筆記以外,都是靠自己摸索研究,呂珍更是十分憐惜:“明珠,沒少吃苦吧。”
作為過來人,她自然清楚女性學習研琴的工藝,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不苦,反而覺得非常有趣。”琴玥笑盈盈道:“每制作一張琴,在撥弦的時候,聽見韻味悠長的聲音跳動,我就有一種滿足感。”
“看來,你和師兄一樣,天生是吃這行飯的。”
呂珍陷入了沉思,悠悠回憶道:“師兄就是這樣,一生癡醉于琴,最后干脆把秦姓改成了琴姓。我記得他生平最大的夙愿,就是恢復古法,制作一張傳世名琴。可惜…”
“爺爺的遺愿,由我來完成。”
琴玥十分自信,同時帶著幾分困惑道:“姑奶奶,這張琴,真的就是焦尾?”
“沒待。”
呂珍定了定神,輕微笑道:“就是傳說中的那把焦尾。”
“這不可能吧,已經過了兩千年…”,琴玥驚嘆起來,還是難以置信。
“不姑娘,不要懷疑。”
這個時候,王館長笑著說道:“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要相信科學的驗證。這些天以來,我們已經反復檢驗了百次以上,各種數據資料完全可以把一個房間堆滿了。最后才得出同樣的結論,這張古琴確確實實就是焦尾。如果你還不相信,可以留意幾天之后的新聞發布會,到時候我們會公布檢驗的證據。”
“真正的焦尾琴!”
此時此刻,琴玥信了幾分,卻沒有完全盡信。
就算敢召開新聞發布會,也未必能夠證明東西就是真的。畢竟近些年來,為了博取眼球,什么曹操墓,漢代玉凳、金縷玉衣等等,各種稀奇古怪的事物層出不窮,每個都誓言旦旦的表示自己的是真的,最后卻證明只是一場笑話而已。
所以琴玥絕對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事物,不過對于古琴,她也有自己的驗證方冇法。
“能彈一段么?”琴玥輕聲問道,征求意見。
“當然沒問題。”王觀毫不猶豫點頭。
不過,琴玥沒動,繼續看著錢老、王館長、呂珍。
“看來小姑娘也是真正懂琴之人,不過也不用問我們。”王館長輕笑道:“主人都同意了,我們這些外人,哪里敢有什么反對意見。”
“王觀沒告訴你,這是他的東西?”俞飛白驚奇道。
“你是你的琴?”
琴玥恍然,也有幾分羞赧。貌似王觀已經說了,只是她忽略了而已。
王觀點了點頭,然后笑道:“琴姑娘隨意,就等著欣賞你的琴技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琴玥收斂了心神,慢慢走到案幾旁邊坐了下來。
一般來說,彈奏古琴的時候,也應該有特制的琴桌。琴桌要用干透的松質木料制作而成,而且桌面不能太hòu,以便幫助古琴發音,增加音量。
不過,現在沒有這個條件,只能將就一下了。
坐下來之后,琴玥也沒有急著彈奏,而是先把手腕上的一串鏈子摘了下來,再擦了擦手,才伸出十根纖白細潤的手指輕輕按在琴弦上。
忽然,一陣流暢的琴聲響了起來,音色滄桑古樸、醇hòu凝重。
眾人聆聽,只覺得琴聲時而如泉水叮咚般透徹,時而如萬馬千軍般雄壯,但又純潔悠揚。聲音越來越急促,就好像是雨打芭蕉一樣密集,又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在金戈鐵馬之中,透發出絲絲縷縷的蕭瑟之氣。
“十面埋伏。”
王館長品味起來,好像十分享受,忍不住輕聲評點:“低音沉穩hòu重,壓在胸口:中音浩瀚廣博,猶如面朝一片汪洋大海:高音細密,如繡花針,撥動著每一根神經末梢。”
“好…”
王館長才贊嘆,琴場卻忽然斷了,只剩下一陣余音在廳中回響。
“小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不彈了?”
王館長莫名其妙,也有點兒急切問道:“出了什么問題?”
“琴弦是后配的吧?”琴玥沉吟問道。
“不僅是弦,包括栓、岳山、雁足等,都是最近才安裝的。”王觀解釋道:“我當時就得到了一張琴身,沒有任何的配件。”
“難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