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你這支筆桿是怎么得來的?”
這個時候,王觀沒有急著上量毛筆,而是先打聽具體情況。
“這是祖傳的東西。”黃父有些自豪道:“小王,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蘇門四學士之一的黃庭堅,這支毛筆很有可能就是他傳下來的東西。”
“別吹噓了。”黃母搖頭道:“這破筆桿子你不知道找多少人看過,人家當著你的面肯定稱贊不已,但是在背后不知道怎么說你呢。”
“說我什么。”黃父哼聲道:“他們那是不識貨,有眼不識金鑲玉。”
“我倒希望是金鑲玉,哪怕鑲銀鑲銅也行,至少能值些錢。”黃母鄙視道:“但是一個破爛竹管,送出去恐怕也沒人要。”
“不和你爭了,婦道人家真是頭發長,見識短…”黃父悄聲嘀咕,然后沖著王觀笑道:“小王,你別聽她的。看看,這個是不是古董。”
“那我就上手了。”王觀一笑,輕輕把筆桿拿了出來,仔細的觀察。這個筆桿大約有二十四厘米長,呈渾圓狀,體通亮黃的顏色。
王觀稍微掂量一下,感覺筆桿有些輕,再看表層的紋理,可以斷定是竹管無疑。
看了一會,王觀心里有了初步判斷,然后再注意觀察筆頭已經光禿的毫鋒。從鋒毫參差不齊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長期使用毛筆寫字,致使筆鋒禿絕的。
這時,王觀伸手微扯了下鋒毫,發現筆頭有些松動了,居然能夠把筆管中的鋒毫扯出三四厘米來…
“咦!”
王觀愣住了,臉上若有所思。
“小王。怎么了?”黃父看了過來。然后滿不在乎道:“不用在意,筆頭早松了,掉出來也不奇怪。”
“伯父。這筆不簡單啊。”王觀笑道,手指頭拂動,感受到筆桿的圓潤光滑。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
“當然,伯父家祖傳的寶貝,怎么可能差。”適時,彭誠趁機拍馬屁,同時悄悄地向王觀伸出大拇指比劃,暗贊他機靈。
“小彭,做人要誠實。”
然而,黃父眼尖,發現了彭誠的小動作。沒好氣道:“好就是好,壞就是壞,不能隨便敷衍。如果故意說瞎話哄我開心。我是不會高興的。”
“呃…”彭誠撓頭。尷尬笑道:“伯父,我錯了。”
“伯父。你錯怪彭誠了,這東西真的很好。”
與此同時,王觀連忙說道:“雖然我不能證明這支筆桿是黃庭堅用過的東西,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說,這支筆至少有八百年歷史了。”
“什么?”
黃父驚愣起來,有些難以置信。畢竟,他嘴上經常說這是祖傳的東西,實際上他心里也沒有底氣。說白了,真是有幾分吹噓的成分。
所以,聽了王觀的話,黃父不僅沒有欣喜若狂,反而狐疑道:“小王,做人要誠實…”
“伯父,我說的是真話。”
王觀無奈笑道:“你這支筆包漿厚重,光澤透亮,分量極輕,分明是存放了許多年了。最重要的是,筆鋒藏一寸在管中,這個就是唐宋時期名筆諸葛筆的顯著特征。”
“諸葛筆?”彭誠驚詫道:“諸葛亮發明的筆?”
“不是…”王觀搖頭,解釋道:“諸葛筆是宣筆的一種,出自南唐的制筆高手諸葛高。據說諸葛高制筆有術,技藝精湛,堪稱海內第一,所以又名諸葛筆。”
“小王,你不是哄我吧。”
黃父半信半疑道:“我只聽說過宣紙,沒有聽說過宣筆啊。”
“伯父,我騙你做什么。”
王觀哭笑不得道:“在古代的宣州,不僅是宣紙出名而已,宣筆一樣出眾。當時的宣筆名噪一時,北宋時期的名臣歐陽修、梅堯臣、葉夢得等人,都曾經贊譽過宣筆。這是有史料可查的,絕對假不了。只不過到了元代,宣筆才逐漸衰落,被湖筆取代了。”
“真的!”
看見王觀說得頭頭是道,黃父有些信了。
“當然是真的。”王觀說道:“當年的諸葛高,最擅長用動物的毛制筆,其中最有名的品種就是鼠須筆和紫毫筆,每枝筆酬價十金,世人爭相搶購,卻供不應求。”
“十金,那豈不是很值錢?”
這時,黃母也被吸引過來了。
“十兩黃金,那該是多少錢啊。”彭誠也有些咋舌,眼定定的看著王觀的筆桿,十分懷疑道:“這東西有這么貴嗎?”
“我說的是專供達官權貴特制筆,不是這種普通類型的筆。”王觀笑道:“不要小看古人,他們也是非常精明的,一樣知道把商品劃分等級,賣給不同階層的人。”
“已經八百年了,再普通的東西,現在應該變得很貴吧。”黃母急忙問道,還是比較關心具體的價格。
“不對吧,這是古董啊,古董也沒人要嗎?”黃母質疑道。
“伯母,話不是這樣說的。”王觀溫和笑道:“對于古董收藏,大家的認識可能有一定的誤區,總是覺得越古老的東西就越值錢…”
“沒錯呀,有什么不對嗎?”
不僅黃母點頭,旁邊的彭誠他們也紛紛表示贊同。
“不是不對,而是非常不靠譜。”
王觀搖頭,耐心解釋道:“其實古董和現在的東西差不多的,在古代的時候值錢,現在肯定值錢。如果古代是破爛,現在一樣沒有多少人愿意買。說白了,就是要看東西的質量。好的東西肯定是人人都搶著要,其他名人效應、稀少程度等等,只是附加的價值而已。”
“可是電視上不是經常拿幾塊破竹簡出來,就說是什么國寶國寶的…”黃母不解道:“我也沒覺得那東西有多好啊。”
“那是說在文化價值。”王觀笑道:“竹簡本身沒有多少價值。但是在竹簡上記錄的文字卻具有難以衡量的研究價值…”
“好了。你別插嘴,整天提錢,你俗不俗。”黃父不耐煩擺手道:“你看小王說得多好。文化價值。毛筆是古代文房四寶之一,肯定有很高的文化價值吧。”
“沒錯。”這個時候,王觀真是在奉承了。笑著說道:“你這支筆,對于研究古代宣筆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也就是說,不值錢啰。”黃母有些失望。
“一兩萬吧。”王觀想了想,微笑道:“我這是保守估計,或許還能更高。”
“兩萬?”
黃父黃母都有些意外,這個價格已經超過他們的心理底線了。
看出他們不信,王觀輕笑道:“伯父伯母,我不是在信口開河,最近幾年文房四寶的收藏也逐漸升溫了。其中毛筆的收藏也是一種趨勢。可惜這支筆只是竹質的,如果是雕刻了文字或圖案的木桿、漆桿、瓷桿,價格更是高得不可思議。”
“比如說在幾年前。一個大型拍賣會上有一支明萬歷竹刻花鳥紋毛筆。估價僅為八萬至十二萬元,但是最終成交價卻達到了九十九萬元。”
王觀笑呵呵道:“當然。人家成交價高,也是有原因的。要看質量和工藝、品相等等細節綜合衡量,才有那么高的價格。可是,你這支筆,只是竹質的筆管,上面沒有刻款,沒有圖案,就是普通的毛筆。如果不是能從筆鋒工藝特點鑒別出是諸葛筆,恐怕也值不了兩萬。”
“小王,你別誤會。我們不是覺得錢少,反而覺得多了。”黃父遲疑道:“兩萬塊,有人愿意買嗎?”
“當然愿意。”
說話之間,王觀摸出一張集古齋的名片,遞給黃父之后,微笑道:“伯父,這個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你要是不嫌麻煩,可以抽空過去一趟,我們經理肯定會收你這東西。”
“瓷都啊,有些遠…”黃父似乎打消了疑慮,但是也沒有多說什么。之后,他把筆桿收了起來,倒是對王觀更加熱情了。
一轉眼就是下午三點多,王觀和彭誠也辭別而去。
“這么早就回去了?留下來吃晚飯吧。”黃父挽留起來。兩人自然是推托不已,黃父也不強求,只是笑容滿面的讓他們以后有空常來玩。
出了門,王觀鉆進車上,等了好久,彭誠才和黃婷揮別完了,依依不舍的走來。
“噗…”
王觀二話不說,馬上驅車而去。
路上,彭誠感激涕零道:“王觀,今天真是多虧了你,幫我分擔了火力。啥都別說了,晚上我請客,一定要通宵達旦,不醉不歸!”
說著彭誠又有幾分擔憂道:“對了,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王觀迷惑不解道,十分熟練的操作方向盤,避開附近的行人,飛快的向縣城而去。
“那個筆桿子。”彭誠皺眉道:“哪天黃伯父真拿東西去你店里咋辦?”
“涼拌,直接買下來唄。”王觀瞥視道:“你該不會是懷疑我在撒謊吧?”
“就怕你看不準。”
關系很熟,彭誠也沒繞圈子,直言不諱道:“不過,你看錯了也沒關系。如果黃伯父真的拿東西去你們店里賣,你一定要買下來,大不了事后我出這個錢。”
“嘿,你倒舍得。”王觀笑道。
“沒有辦法,娶個老婆不容易啊。”彭誠嘆聲道:“特別是剛才聽你說一支筆能賣近百萬,我也考慮著要不要回家翻箱倒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