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叫寨里的人就地取材,在土石的寨墻上用一端削尖的木頭夯進去再豎成一道堅固的木墻,利用長短木搭配出來的豁口作為箭垛,以避免身體全部暴‘露’在對方的攻擊范圍之中。
寨前那些可以用來掩蔽身體的巨石全部寨丁們推到了山溝里,山寨兩側可以充作掩蔽的樹木統統砍倒,拖進寨子,正好充作建筑寨墻和掩體的材料。楊帆又讓他們在掩體旁堆了沙土以備滅火之用。
楊帆還教他們用竹子和韌木制成簡單的拋石機。
兩根長竹,在一端系上網兜,另一端固定在地上,系網兜的這一端架在一個支架上,用一條固定在地上的繩索勒緊竹竿的頂端,使它向下彎曲,網兜里放好石頭后,只消一個‘婦’人用木棍把繩索向外一扳,兩根竹子就可以把網兜中的石塊傾瀉而出。
它的缺點是易損壞,而且拋擲的石塊不大,‘射’程也不遠,但是優點是制作簡單,而且他們是守城一方,也不需要拋‘射’笨重的大石頭,一堆拳頭大小的石頭正好,打擊面夠大,而且足以致命。
寨子里的人也有一些簡單而有效的防御手段,他們從山林里‘弄’來了許多蒺藜,拋灑得山坡上到處都是,這種蔓生草本植物的果實外殼有三角形的刺,一般的布靴也能扎透,而文皓的土兵大部分都是赤腳,要清理這些蒺藜,還要抵防寨上‘射’下的冷箭可不容易。
直通大‘門’的道路上沒有鋪灑這些東西,一來背水的‘婦’孺老幼還在往返不息,需要有條通過的路徑,二來只留出這么一條道路,對進攻一方的用處不大,他們無法通過這種彎曲迂回的山間小道集中兵力攻打山寨。
楊帆趴在寨墻上試了試風向,又向高青山問了幾句,了解了一下這山中平時的風向變化,便叫人去準備牛馬糞便、雜草再佐以山間采來的一些有毒植物,制作了一些簡單的毒煙彈。風向合適的時候。這東西也能給敵人制造不小的麻煩。
此外,考慮到城寨一旦被攻破,整個寨子里就是完全的不設防狀態,楊帆又叫人根據倚山漸高的地勢,在比較險要的地方用木樁打下了第二道“寨墻”,這樣一旦寨子失守,也不至于馬上任人漁‘肉’。他們可以退到第二道掩體后繼續做戰。
無論是一座城池還是一座山寨,最薄弱的地方必然是大‘門’,河白寨子的寨‘門’簡陋到了根本就是一道柵欄,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一種象征‘性’存在,臨時安置懸‘門’或者吊橋都來不及了,楊帆就叫人在寨‘門’里邊用土石堆壘成了一座甕城。
甕城一向都是建在城外的。可是他們這寨墻上沒有充足的火力支援,所建的甕城又比較簡單,建在外面很容易被攻破,楊帆靈機一動,就把甕城挪到了寨內,籍由這座甕城,使得一入寨‘門’便狹窄不堪,對方不易展開大規模兵力進攻。而翁城之上的守軍卻可以居高臨下大量殺傷敵人。
隨著楊帆的指點。山寨漸漸被改變了,雖然看著怪模怪樣的。卻漸漸有了一種武裝到牙齒的凜凜殺氣。在一位真正的軍事統帥眼中,楊帆這些舉措只能算是半吊子,但是看在這些淳樸的山民眼中,楊帆簡直就是點鐵成金的軍神再世了。
誰能想到只是用了一些石頭、木頭和沙土,經過一番簡單的改造,原本不堪一擊的山寨就能擁有這么大的殺傷力和防御力?薰兒姑娘背著小手巡視著一點點變了樣子的山寨,嘴里不說,看向楊帆的眼睛卻已紅心閃閃。
寨墻的加固和改造是最重要的事,臨近黃昏的時候,大體就已成形了,但是楊帆設計的這座甕城雖然簡陋到不能再簡陋,大概只要打上兩仗或者下一場大暴雨就能報廢,建造起來仍舊不能一蹴而就,要挑燈夜戰才能在敵人抵達之前完成。
“姑娘,小心些!”
楊帆正在寨‘門’處指點著,忽然看見一位背水的姑娘被修建甕城時掉在地上的一塊土坷垃絆了一下,身子向前一栽,險險跌倒在地。水簍中的水嘩地一下潑在她的肩上。
楊帆見狀,急忙搶前一步,伸手抓她手臂,楊帆明明抓住了那位姑娘的衣袖,誰知卻一把抓了個空,楊帆心中一怔,動作卻是沒有絲毫遲疑,趕緊再上一步,扣住了她肩上的水簍。
“謝謝你,我沒事!”
姑娘向他笑了笑,便趕緊斂了眉眼,低聲道謝。
她的氣‘色’很不好,臉‘色’蒼白,氣‘色’灰敗,‘唇’上沒有一點血‘色’,顯得特別憔悴。
楊帆看著她的樣子有些面熟,仔細看看,忽然想了起來,忍不住叫道:“啊!是你!”
原來,這位姑娘正是那天背著水簍喂他喝水的那位姑娘。
那天的她神采飛揚,暈紅的臉頰像天邊的晚霞,眸中羞澀的目光像瀲滟的江水,而今天的她…
從水簍中潑出的水濕透了她的衣裳,肩頭慢慢滲出殷紅的血跡。
“漣新,漣新,你怎么了。”
一個背著水走到寨‘門’外的姑娘看到眼前這一幕,連忙飛奔過來,水從她肩后的水簍里跳躍出來,撲灑了一地。
“漣新!”
那個姑娘扶住了她,漣新抿著嘴‘唇’勉強一笑,低聲道:“我沒事,快走吧,多儲些水。”說著掙開她的手便匆匆離去,似乎不想在楊帆面前站的太久。
楊帆看了看剛剛趕到的這位姑娘,正是今天在廳屋中給高青山倒水的那個‘女’孩。楊帆問道:“姑娘,我前幾日看見她…漣新姑娘的時候還好好的,她這是怎么了?”
那位姑娘聽了眼圈一紅,她知道寨子里現在有這么大的變化全是因為楊帆,這個人同姚州那些人不同,雖然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所以沒有瞞他。
姑娘哽咽著道:“前幾天,文土司的兵沖進我們的寨子,到處殺人放火。我被阿爹藏在石磨后面的柴草堆里,嚇得不敢出去。我看到有個畜牲追趕漣新,撕扯她的衣服。漣新拼死反抗。被他一刀砍斷了手臂。那個畜牲…”
她的眼淚突然像泉水般涌出來:“漣新已經痛的暈死過去,那個畜牲還不放過她,他撕扯掉漣新的衣裳,把她強暴了!”
她拾起袖子擦擦眼角,仇恨地道:“我聽見有人喊他小頭人,還有人叫他謝傳風!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的!”
“謝傳風!”
楊帆微微瞇起了眼睛,眼中‘射’出刀鋒一般銳利的光:“他是文土司的人?我記住了!你告訴漣新姑娘,一水之恩,楊某會用那個人的血來報!”
姑娘抬起淚眼,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高青山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他面前。對那位姑娘道:“叫漣新不要挑水了,她的身子還虛著,你看著她些。”姑娘答應一聲,向漣新追去。
高青山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低沉的聲音在‘胸’膛里像殷殷的悶雷:“我已經打聽過了,那個姓謝的因為有頭人‘根根’,所以做了小頭人,他就在都督府里做事。還有官職在身。是個從八品下的參軍事!”
楊帆知道頭人“根根”是什么意思。大頭人或者二頭人與百姓家的‘女’人有染,卻又沒有納其為妻妾。這個‘女’子嫁的是尋常百姓,但是因為孩子的生父是頭人,也就是有頭人“根根”,便會成為小頭人。
楊帆一字一句地道:“我保證,他會死!”
一個正值‘花’季的美麗‘女’子,突然被人砍去一支胳膊,又被人玷污了清白的身子,那是多么巨大的痛苦。楊帆一直痛恨御史臺的那班人所做的喪盡天良的事,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那是一種切膚之痛,仿佛那位漣新姑娘就是他的骨‘肉’親人。
高青山收回目光,回頭看了他一眼,沉聲道:“這個人的命,是我的!”
楊帆沒有與他理論,只是問道:“這位姑娘家里還有什么人?”
高青山濃黑的眉‘毛’微微一揚,問道:“怎么?”
楊帆道:“如果她在寨子里已經沒有親人,等姚州事態平息以后,或者…我可以帶她去洛陽。”
高青山炯炯的目光盯著他,沉聲道:“你要娶她為妻?”
楊帆道:“我已經有了妻子。”
高青山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帶著些譏誚的味道:“她不需要同情,寨子里的每個人都會照顧她。”
楊帆低聲道:“也許,換個環境對她來說要好過一點…”
高青山有些疑‘惑’,微一轉念才明白過來,淡淡地答道:“我們的祖先雖然也是華人,但是我們沒有你們那么愚腐!她受到凌辱,那不是她的錯,沒有人敢用這個理由去羞辱她,尤其是男人,因為沒有保護好‘女’人,該感到屈辱的是我們男人!”
他霍然轉過身去,走出兩步突又回頭,目光瑩然:“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再說一遍,那個姓謝的,他的命,是我的!”
楊帆皺了皺眉,對高青山道:“我要殺他或許不難。但你…并不容易。”
“我知道!”
高青山高高地昂起頭,沉聲道:“但是這是我的責任!因為,我是她的親哥哥!”
高青山邁著大步走開了,楊帆望著他厚重如山的背影,久久方轉向那座正在建造中的甕城。
他費盡心思地把這座山寨打造成一座堡壘,是因為他知道這是促使和談可以進行的一個保障,河白寨子千余口人如果出了事,將會‘激’怒白蠻部落,如果薰兒出了意外,更會徹底關閉談判的大‘門’。
他這么做,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因為如果黃景容敢否認他是欽差,那么黃景容就必須不惜一切地要他死。
但是現在,楊帆就是很單純地想要把這座寨子打造成一座殺人的利器,不是為了談判的成功,也不是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就是很單純的想要殺人,他有一種殺人的沖動!
:各位書友端午快樂,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