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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玉潔未肯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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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清玉潔未肯枯(上)

  春意濃濃,絮心亭中靜坐著一名女子,正半趴在圍欄邊上,靜靜地盯著亭下流水在春風吹拂下緩緩浮動。手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池水中拋灑著魚的餌料。瞧見有魚涌上來爭食,女子便揚起一個淺笑,然后很快的,那淺笑便又低落了下去。

  丫鬟鳴蟬匆匆跑了來,蹲身福禮道:“小姐,老爺讓你悄悄去一趟書房。”

  女子手中動作一頓:“又去書房?”

  “是。”鳴蟬道:“小姐快去吧,老爺還在等著,說不定這一次…”

  女子卻是笑了笑,張嘴想說什么,卻還是嘆息一聲閉了口,乖乖起身整理了下儀容,淡然道:“走吧。”

  鳴蟬是她的貼身丫鬟,是她十六歲那年出了事之后,爹親自安排給她的丫鬟,跟在她身邊已經有兩年了。鳴蟬很忠心,她老子娘都是爹的奴才,身家性命都握在爹手上,由不得她有二心。

  跟著她這個主子,鳴蟬也是苦吧。

  “小姐,奴婢剛才看了看那位公子,端的是一表人才呢…”路上,鳴蟬忍不住對女子說道:“老爺看中的人,肯定錯不了,小姐這次去悄悄看看,要是覺得好,那這件事老爺一定…”

  “好了。”女子出聲打斷她,語氣還是淡淡的:“還沒見著人你就一頓猛夸,難不成是恨嫁了。”

  鳴蟬不禁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道:“小姐!”

  女子輕笑一聲,理了理被微風吹散了些的鬢發,輕聲道:“我就書房看走一圈便回來,你不要多話了。”

  鳴蟬頓時泄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低聲說:“小姐,世上肯定也有那種不計較這種事的男子,小姐不要就放棄了…”

  女子低笑一聲:“或許吧。”

  只是誰不知道柳家小姐柳碧妍,這個曾經才情卓絕,冠絕男兒的京師才女已然是個殘花敗柳了呢?

  行至書房,柳碧妍是真的只看了一圈便打算回自己的閨房。她本就無心去看自己爹又“發掘”出的青年才俊,心不在此,當然也不會去在意。

  不動聲色地離開書房,鳴蟬嘴翹得老高,無疑是不滿意自己主子的又一次敷衍。柳碧妍卻輕松了許多,想著那位年輕氣盛的公子一臉恃才傲物不知天高的模樣,禁不住搖了搖頭。

  “抱歉。”

  她想著事,沒提防已經走到了一個拐角,恰好和拐角處走來的人撞上。還不待出聲,便聞得男子清潤溫和的道歉,那讓人舒心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姑娘是否無礙?”

  柳碧妍抬起頭,正前方正是陽光照耀處,讓她不得不瞇了瞇眼,有些看不清男子的長相。

  “參見李大人!”鳴蟬吃了一驚,忙蹲身福禮,又拉了拉柳碧妍。

  柳碧妍方才回過神來,雖不知此人是誰,聽鳴蟬的稱呼,想必也是個朝臣,便半蹲福禮道:“見過李大人。”

  鳴蟬性子略急,忙解釋道:“李大人勿怪,我家小姐并不是有意沖撞李大人的…”

  柳碧妍到底是官家千金,這點應付還是做得行云流水:“是小女無狀,沖撞了大人。”

  “柳小姐?”只聽那好聽的聲音低聲稱呼了她一句,然后溫和笑道:“無礙,柳小姐有事便去忙吧,在下尋柳大人還有些許雜事相商。”

  “大人請。”

  柳碧妍讓開道路,微微低頭請李大人先行,聽著那輕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柳碧妍方才舒了口氣,抬頭正要喚鳴蟬回去,卻見那丫頭癡癡地望著方才那位李大人離開的方向,一臉向往。

  “鳴蟬。”柳碧妍喚了她一聲:“在看什么?”

  “小姐,那是李大人唉!”鳴蟬激動地對柳碧妍道:“小姐不知道李大人嗎?”。

  柳碧妍老實地搖了搖頭。

  “唉…奴婢都忘了,小姐這兩年來足不出戶,當然不知…”話說到這兒,鳴蟬立刻閉嘴,戚戚然地看向柳碧妍,生怕她責罵。[

  柳碧妍苦笑了下,也不斥罵她,抬腳往自己的院落行去。

  鳴蟬自知說錯了話,也不敢再胡說,跟在柳碧妍身后,一直走到了碧落院,伺候著柳碧妍退了釵環,身上只穿了兩件家常春衣。

  “…那李大人名喚李銘,字記之,出身并不好,聽聞是個鄉野學子,是靠著科舉一步步走上來的。”鳴蟬輕輕敲打著柳碧妍的腿,見她閉目養神,自己嘴快藏不住話,便將方才那位李大人的基本情況說給柳碧妍聽。

  “李大人今年雖然才三十多歲年紀,卻已經是從四品的內閣侍讀學士了,尤其是這兩年,李大人深得皇上信任,聽說皇上想派遣他任地方道員,破格提級呢。老爺是從二品內閣學士,李大人算是老爺的下屬,但老爺對李大人也很客氣。老爺有次跟夫人說起李大人正好被奴婢聽到,老爺說,李大人年紀輕輕就做事穩重,雖然每每都瞻前顧后,可考慮問題全面,往往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地方去。皇上要是真的將他下放為官歷練他,想必將來李大人定然會成為朝廷重臣。”

  柳碧妍微微張開眼睛,鳴蟬以為她對此感興趣,忙繼續道:“李大人沒有什么身份背景,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憑他自己努力,現在很多學子都以李大人為榜樣。他從不賣弄文采,只做實事,因是天子近臣,他說的話總能上達天聽,他上的折子泰半都是利國利民之舉,皇上準了好幾條,老百姓也跟著受益…所以奴婢今日見著李大人才分外激動,雖然奴婢見過李大人好幾次,卻還是第一次這么近地面對李大人…”

  說著說著,鳴蟬又開始現出那癡癡的表情。

  柳碧妍瞧著她的模樣笑了笑,卻還是長長低嘆了一聲,垂下了眼瞼,閉目養神。

  當晚,柳老爺前來問柳碧妍覺得今日書房里那公子如何,柳碧妍沉了沉眉眼,低聲說:“父親,不必再為女兒甄選佳婿了。他們看的皆是爹的面子,看的是柳家的地位,又何曾有將女兒放在眼中。”

  柳老爺心口微疼,憐愛地看著自己唯一的愛女:“可你總歸是女兒身,總要嫁人。你就當真愿意孤獨終老不成?”

  柳碧妍微微笑道:“便是孤獨終老,女兒也不覺得可惜。世俗的惡毒女兒并非沒有見過,女兒只怕流言的二次中傷。”

  柳老爺喟然長嘆,黯然而去。

  過了幾日,京中名媛開辦賞花會,柳碧妍也接了帖子。

  京中賞花會由撫寧大長公主主持,為的就是想撮合京中未嫁娶的年輕人。春日正是踏青的好時節,辦這樣的賞花會,俊男美人自然讓人目不暇接,撫寧大長公主也是十分想撮合姻緣,過過做媒婆的癮。

  人多起來,自然就會對京中流言議論紛紛。

  “柳碧妍也來了,她足不出戶兩年時間,總算是肯跨出家門兒了。”

  “她也敢再出門兒呢…我還以為她要老死在柳府里。哼,才女又如何,如今不也落得個沒人肯娶的下場…”

  “噓…你就別在人家傷口上灑鹽了,她也是受害者,想想當初要是你遭遇了這樣的事兒,還沒人家那份定力。”

  “我呸,我要是遭遇她那樣的事兒,我才不會不要臉皮地還上公堂作證呢…我要么早早就削發為尼,遠離紅塵不給家族蒙羞,要么就自我了斷,也撿了個干凈…”

  柳碧妍并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她們聲音很大,并不顧忌她,想必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好羞辱與她。

  這樣的苦楚她兩年前已經受過了,兩年的時間,足以平復她的創傷。她還是有兩分定力的。

  鳴蟬忿忿,柳碧妍開口道:“我有些渴,鳴蟬幫我取些果子來。”

  鳴蟬應了聲,狠狠地瞪了說閑話的幾人一眼,忙著去給柳碧妍取果子。

  柳碧妍尋了條小路,慢慢地朝著蘆葦河邊兒走去。

  “…抱歉,打擾了。”走近了她方才看到這里蹲著個人,正在撩著水玩兒,剛打算離開,那人卻站了起來。

  身形高大,面色柔和,嘴角噙著笑,見到她似乎有兩分訝異,但很快將訝異掩了下去,輕輕點頭道:“柳小姐,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李大人好。”柳碧妍微微福禮,或許是聽鳴蟬說了他的生平,柳碧妍心中對他多了兩分佩服:“李大人也來參加賞花會?”

  李銘微微笑著點頭,道:“李某還未娶親,也收到了撫寧大長公主的帖子。”

  柳碧妍有些詫異:“李大人還沒娶親?”

  “是的。”李銘笑了笑,柳碧妍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問了什么,禁不住臉上火燒一般,幾乎要落荒而逃。

  “柳小姐也是想來這邊清靜?”李銘輕聲問詢,道:“倒是李某先占了這地方。”

  “不…”柳碧妍略有些局促:“小女只是隨便走走…”

  “哦…隨便走走?”李銘低笑一聲:“既然如此,柳小姐若是不介意,便和李某一起走走吧。”

  賞花會本就是給單身男女制造相處機會的宴會,這樣的邀請當然不過分。可柳碧妍卻萬萬沒想到李銘會邀請她。

  “柳小姐似乎…不愿意?”李銘依舊是一張溫和的面孔,眼中熠熠生輝一般,讓人挪不開眼睛:“是李某唐突了。”

  柳碧妍方才反應過來,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聽鳴蟬焦急地呼喊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柳碧妍抿抿唇,對李銘輕點了個頭,道:“擾了李大人的興了,今日恐不方便,小女告辭。”

  那一抹纖瘦卻如傲梅一般的身姿淺淺退去,卻在李銘心里投下了一片柔和的影子。。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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