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關止承的消息,關文和李欣沒有告訴給其他人聽,就是關武關全他都一字沒提。
關明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進去了亮兒滿月宴那日李欣對他說的話,總之后來他是沒有鬧騰了,每天該吃吃該喝喝,過得還算愜意。只是有時候還是嚷嚷著要人陪他賭骰子什么的,沒人搭理他,他也只能作罷。
亮兒滿月宴后阿荷便離開了,說是耽誤了這許多日子,實在是不能繼續待在老家這邊兒。關文囑咐羅強和阿荷要好好過日子,還給了三個外甥一人一份紅包,方才和李欣送了他們回去。
良躍農門710
隔了兩日,倒是薛謙登了門要見關文。
關文接待了他,薛謙也不拐彎抹角和關文打啞謎,直奔主題道:“那日淳于大人說的話你也聽見了,那位崔姨娘明便要送她去圓光寺,你可都安排妥當了?”
關文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薛謙嘆道:“我就知道你那時候心神全挪在了淳于大人前邊說的那句話上,后邊兒的你都沒注意聽。”薛謙認真道:“淳于大人明言了那位崔姨娘身份特殊,讓你明日將她送到圓光寺,自有人帶著她離開。也算是斷了關止承跟你最后的聯系。”
關文抿唇,聽薛謙這般提起他和關止承,他莫名有些不悅。
薛謙道:“你那侄子年紀小,也不懂事,念在血緣情分上,你大可以將他過繼到你名下,或者是過繼到你兄弟名下,讓他能有個根可循。關止承的事情你們家里不能再提,他掛著關止承兒子的名號也著實尷尬…”
薛謙話還沒說完,關文便打斷他道:“薛爺,淳于大人這是何意?崔姨娘和暮春母子孤兒寡母,手無縛雞之力,安分地待在我家中,也沒人會欺負他們,本本分分的也不礙著誰的事。他們母子一直相依為命,現在淳于大人是要將他們母子拆散不成?”
薛謙嘆了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關文,淳于大人既然都說了那崔姨娘身份特殊,他要帶人走,你如何攔得住?”
關文粗喘著氣,薛謙拍拍他的肩道:“你關家能保已屬不易,這個時候不要觸了上頭的霉頭。至少在我看來,淳于大人是一直偏幫著你們的。”
關文死死咬了咬唇,半晌才低沉地道:“我去找崔姨娘來跟她說一說。”
薛謙話既然已經帶到,便不多留,站起身與關文告辭。出門的時候卻又停頓了下,道:“下月初八是我續弦的日子,到時候還請關兄弟前來捧個場,熱鬧熱鬧。”
關、薛兩家今后會是姻親,就是看著悠悠和青巖定親的這層關系,關文都不可能不去。
關文點點頭,送了薛謙出去后便叫過了曹管事,讓他去請李欣和他一起往崔姨娘的院子里去。
曹管事有些詫異。這崔姨娘不是老爺的妾房,而是老爺弟弟的女人,老爺向來對她不聞不問的,要不是夫人管后宅,一碗水端平,沒有苛待那院子里的母子倆,他們也必然不會過得多好。老爺一向不關心他們,怎么今兒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老爺竟然要和夫人一起去見那崔氏?
心中想不通透,曹管事也不含糊,忙叫了自己婆娘去跟李欣傳話。
等李欣感到崔姨娘院子里的時候,崔姨娘正在哭泣著,癱坐在關文前面的地上。暮春應該是被人抱下去了,并不在這兒。
李欣揮退了人,走到關文身邊去看著崔姨娘這模樣,蹙眉道:“這是怎么了?怎么哭上了?”
崔姨娘立馬跪在地上爬著蹭到李欣面前,抓住她的裙擺就哭嚎道:“夫人,夫人趕緊跟老爺說說,別趕我出去!我生是關家的人,死是關家的鬼!我這輩子就在這兒生活,我哪兒都不去!”
李欣驚愕地看向關文,這會兒也顧不得撇開崔姨娘的拉扯,問關文道:“阿文,她說這話什么意思?你要攆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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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文垂著眉眼沒有否認,道:“你安排一下吧,明日送她去圓光寺,自有人接應她走。”
“不,不!我不走!我不走!”崔姨娘大哭道:“老爺,大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這兒,我不要離開這兒,我還有暮春…我不能跟暮春分開!我不能…”
關文撫了撫額,瞧著也是一臉頭疼的模樣。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涂?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問你的意見。”關文呼了口氣:“說不定你還能見到你的家人呢?”
一聽這話,崔姨娘更加驚恐,抱著李欣的大腿就不撒手:“我沒有家人!我就只有暮春了,只有暮春了!”
李欣皺眉問道:“到底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你要把她給送走?她也沒犯什么事兒…”宅子里邊兒的一應日常吃喝等事兒都是李欣在料理,崔姨娘這一年來性子收斂了許多,老實本分得緊,阿妹出嫁和亮兒辦滿月酒的事兒李欣讓崔姨娘管了些差事兒,她也管得挺好的。沒道理這時候關文要趕她出去啊。
關文不耐煩繼續與崔姨娘糾纏,站起身道:“你今天收拾收拾,明日我就派人接你走。”
關文跨出院子,李欣也只能安撫了哭泣的崔姨娘幾句,趕了上去。
夫妻二人走到小池塘那邊兒的涼亭,如今天氣已經冷了下來,在這涼亭里坐著倒沒有了夏天涼爽的感受。
李欣攏了攏衣裳問他:“好端端的,怎么針對上她了?她背著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關文搖搖頭,道:“怪我,那日淳于大人來跟我說事,只記了前半截,忘了后半截。”關文把薛謙今日前來提醒他的事情復述了一遍,道:“我估摸著,淳于大人返京之前對崔姨娘的背景便有了懷疑,所以回京以后跟崔家通了消息,得了確切的回應之后他返回輝縣,一則是跟我說關止承的事,二則也是替崔家傳個話吧。崔家估計是想接這個女兒回去的。”
李欣眉頭微微舒展:“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家團圓也該是喜事,怎么崔姨娘那么抗拒?”
關文苦笑著搖了搖頭:“她自然不想回去。她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半途遭劫,聲譽全毀,輾轉成了別人的妾,還給別人生了兒子,可自己男人又渺無音訊生死未卜…說她自尊心強也好,說她面子薄不想不好意思去見父母也好,總之她是打算將過去全部埋起來,只想過現在的日子。”
“那明日送她去圓光寺嗎?”138看書蛧網不跳字。
“送。”
關文頓了頓道:“淳于大人只提了崔姨娘,沒有說暮春一字半句。薛爺今日倒是跟我提了個醒。我琢磨著,崔家應當是想讓女兒回去,卻不想讓女兒跟遭劫后的過往有任何的聯系,薛爺讓我考慮把暮春過繼出去,也算是給暮春安排一條出路。”
李欣默然不語,半晌才道:“崔姨娘早前是挺惹人煩,不過做了母親之后,她滿心滿意都在暮春身上。要任何一個女人跟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孩子分離,那都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情。”
關文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可是我也沒辦法。”
李欣理解關文的難處,可這件事情到底是由不得他們做主的。
第二日一大早,李欣便安排了馬車,送了崔姨娘去圓光寺。
崔姨娘一直掙扎不肯上車,最后還是關文發話,拿暮春做文章,崔姨娘才勉為其難地爬上了馬車,眼睛里一直包著淚。
李欣本以為崔姨娘這一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哪知道晚上的時候崔姨娘卻又自己跑了回來,腳上的鞋都掉了一只,使勁兒地拍著門。幸虧門房認識她,讓她進了來,又讓人通知了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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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披了衣裳趕到崔姨娘的小院時,崔姨娘正抱著暮春心肝寶貝兒地輕拍著。下邊兒一個小丫鬟給她洗著腳,看得出來叫上有細細密密的傷痕。
李欣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方才出聲道:“能有機會再見自己的爹娘,你怎么就又跑回來了。”
崔姨娘緩緩抬起頭,對李欣笑了下,道:“夫人,爹娘自有旁的人伺候孝順,可我的暮春只有我這個娘。”
李欣聽得動容,扶著青丫的手緩緩坐到了一邊兒椅子上,靜默片刻后方道:“你一個人跑回來的?”
崔姨娘點點頭。
李欣嘆道:“你怎么走得掉,接應你的人見你不見了,定然會尋你。”
崔姨娘笑道:“尋我的時候再說好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到時候事情有轉機。”崔姨娘低下頭,輕撫著暮春的臉,“我怕我不在,我的暮春會哭…”
李欣也是做母親的人,當然知道崔姨娘心中對孩子的那份不舍。她不忍苛責她,輕聲嘆道:“天色很晚了,你收拾收拾和暮春先睡了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崔姨娘感激地對李欣點點頭。
李欣回了房,關文翻了個身,低沉地問道:“她跑回來了?”
李欣點頭,關文也是嘆了一聲:“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是他們接應的人沒有看好她,這也不能怪到別人頭上。”
李欣輕輕推了關文一把:“阿文,我擔心她執意不走,京中會不會來人?”
關文模糊地嘀咕道:“大概不會吧…”
天色已晚,李欣也不想再想這事兒,掀開被子鉆了進去。明日的事,明日再說吧。
第二日清早關家便迎來了客人,淳于竟然也在其中,一身便服,面色平靜。曹管事請人到了廳堂,關文客氣地迎了他上座,他也不含蓄,坐了上去,直言道:“關東家,把崔氏請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