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關文這般猜疑,李欣也是這樣想的。否則他們這升斗小民怎么就會惹上官府的人的注意?姜寒還好說,那是因為他們本就是舊識,可那位淳于大人他們卻是從前一點兒往來都沒有的。
夫妻倆嘀咕了一晚上,第二天卻還是得將家中諸事安排妥當,等著那位淳于大人來。
午晌飯后,淳于大人果然來了。這次他身邊沒有跟其他人,就連姜寒也不在,只帶了兩個貼身侍衛模樣的人來了關宅。
沒有帶關明回來。
李欣和關文對望一樣,關文提了提神,上前與淳于寒暄,并請他入內說話。淳于也不矯情,點頭跟著關文進了廳堂,一點兒不客氣地于首座坐下,看向關文道:“你便是關文吧?”
見關文點頭應是,淳于又解釋道:“你父親言少有出門散心,稱不想此時就回來。”
關文心中惱怒,當著淳于的面卻不好說什么,只能點了個頭道:“有勞淳于大人了。”
淳于擺擺手,也不跟關文客套,直接就那三樣寶貝的事問詢關文。
關文也不含糊,本身他對這三樣寶貝就知之甚少:“······爺爺因見東西不見了,立時便犯了病,拖了沒多長時間便撒手人寰。不瞞大人,小民也從未見過那三樣東西,只聽爺爺提起其形態色澤,卻也想不出到底是何物。”
淳于緊盯著關文又問:“那你可知這三樣東西是從何而來?你爺爺可曾告訴過你?”
關文點頭道:“小民的爺爺和阿嬤是北方人,曾經做過山匪的勾當,東西應當是從某家富貴人家手上劫來。”
淳于低頭沉思了片刻,又問道:“知道此事的人,可有別人?”
關文搖頭:“那三樣東西小民也只是聽爺爺講起過,連看也都未曾看到過。爺爺瞞地極好,本打算將東西交給小民,豈知后來卻沒見到這三樣東西,小民便也是從未曾見過的·”
淳于定定地看著關文,像是要驗證他話中的真假。關文坦蕩回視。
他說的都是實話。
淳于便收回視線,淡淡地道:“你父親一問三不知,你幼弟又不知去向。關文·你說本官要查此事,該如何查?”
淳于來這邊兒,即便是官威很足,卻也是自稱的“我”。現在陡然變成了“本官”,其中意味關文和李欣自然是清楚。
關文穩了穩身形道:“大人明鑒,這三樣寶貝小民的確是知之甚少。”
淳于擱了茶盞,思量一番后道:“晚間我將你父親送回·你再好好問問他。”淳于頓了頓,聲音又嚴厲了兩分:“記住,不要意圖隱瞞任何事情,否則誰都保不了你們。”
淳于甩袖站起:“我給你們三日時間。”
關文讓曹管事送淳于走,等人不見影兒了,李欣便止不住呼吸紊亂起來。
關家…攤上事兒了。
“阿文······”李欣嗓子略有些啞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關文表情凝重,搖搖頭說:“現在看來的確是那三樣寶貝有什么問題…可是我們的確是什么都不知道,這讓我們問·能問出個什么來。”頓了頓關文道:“等爹回來我再問問。從前沒有好好過問過他這件事,這次怕是要徹底給弄清楚了…”
李欣捉摸著道:“聽他們的口氣,他們要弄明白的無非是這么兩點。一是你爹和關止承后來接觸過什么人·二是那說那樣寶貝的下落…如此看來,可能真的是他們拿著那三樣寶貝犯下了什么事兒,才會被官府的人盯上…”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兒!”
關文心里也有些惱火:“連個稱呼都叫不出來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好東西還是壞東西,怎么就讓人查成這樣了…李欣嘴巴微動,想說什么卻是什么都不能開口說,一時之間有些啞口無言。
正沉默著,曹管事進來稟話,還特意提了個細節:“那位大人經過小花園的時候正好撞上崔姨娘帶著暮春散步,那大人看了崔姨娘一會兒·嘀咕了聲‘真像,,小的不知道那位大人是何意…關文皺了皺眉頭,擺擺手道:“你下去吧。”
李欣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想起前日淳于等人初次到訪見到崔姨娘的情景,低聲道:“聽口音,那位淳于大人該是京城人士。”
關文點點頭·李欣心中更加忐忑:“阿文,你還記得崔家舉家上京,是因為崔家少爺得了京中貴人的器重的事兒嗎?這幾年下來,可能那崔家少爺混得不錯······與那淳于大人是同僚也未可知······崔姨娘或許是跟她這位兄長長得極像…”
關文頓時明白過來,不可思議地看向李欣:“天下間能有這般巧的事兒?”
李欣苦笑:“我也是這般猜想,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關文沉吟一番,還是道:“先等爹回來再說。”
關明在晚間便被送了回來,整個人春風滿面的,得了兩日他所認為的自由生活,說話都拔高了兩 關文皺眉瞅著他,也不跟他客套,直接開口問道:“淳于大人叫你去問了你些什么?”
關明搖頭晃腦:“就問你爺爺留的那東西唄,我就說我不知道,他也不能把我咋樣。”
關文“啪”一聲拍了桌子:“那東西到底是不是你跟關止承拿走的!”
關明神情閃爍,關文也不怕嚇唬他,直接道:“你最好是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訴給我,否則,你想死,也別拉我們全家人陪葬!”
關明頓時嚇得不輕,磕磕巴巴地說:“這、這咋回事兒······這咋就扯上陪葬了…”
關文揉了揉額頭,耐心告罄:“大官兒從上面下來專門查爺爺留下的那三樣寶貝,你覺得這事兒很小嗎?一個不小心你就得腦袋搬家!東西肯定是被你們拿走的,你們到底拿它做了什么?”
關明有些驚慌,卻還是死撅著不肯開口。
李欣摸著肚子沉了臉道:°“公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真要等到我們全家上刑場你才肯開口?就為了留關止承這根苗子?”
關明往地上啐一口道:“我呸,男人說話你個女人插什么嘴!”
關文大怒,想也沒想執起茶盞就往關明身前的地面砸去“啪”一聲脆響,關文滿面慍怒:“你搞清楚這個家是誰當家做主!我媳婦兒管你吃喝你還要給她臉色瞧,你真不想衣食無憂下去了就直接說一聲,我立馬把你趕出門去誰會管你死活!”
關文聲音極大,仿佛將房梁也震了一震。
關明也不敢再叫罵,更加不敢哭訴,生怕關文下一刻就會沖過來把他給撕了。整個人就縮成一團小心翼翼地看著關文。
“說!那三樣東西到底是怎么處理了!”
關明舔了舔唇,低聲嘀咕了兩句,關文大喝:“大點兒聲兒!”
關明哭喪了臉:“不知道是啥玩意兒,我瞅著沒用處讓止承自己鼓搗的…···不知道他后來咋鼓搗了的,我也沒問,也不知道那些個東西被止承咋處理了······我有的吃有的喝還能去賭場玩兒兩把,我就高興了,哪會管那么多…”
關文臉色鐵青:“就這么簡單?”
關明忙不迭地點頭。
關文又喝問道:“那這也沒什么說不出口的,你為什么不說!”
關明頓時一臉苦愁相:“你六弟不讓說,說一說了,榮華富貴全沒了…”
李欣輕哼一聲:“沒說前這榮華富貴不是就沒了?”
關明又要罵她關文道:“關止承是不是將東西賣給別人了?”
關明搖頭:“不知道。”
再問卻是也問不出什么來了。
關明疲憊地擺擺手,讓關明回偏院去,囑咐了曹管事叫人看好他。
關文想了想道:“我去薛府一趟。”
“薛府?”
李欣訝異,還有些驚惶。關文點頭道:“我昨日沒回來是得了薛爺送的信,我想去當面問問他這件事的嚴重性······或許薛爺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李欣便沉默了下來。關文走過來伸手攬住她:“薛爺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咱們頂多就是再欠他一份人情…悠悠的婚事咱們不同意,薛家也不會真的就勉強的。放心,啊。”
李欣苦澀地笑笑。
天知道她想的壓根兒就不是這件事。
關文匆匆趕去了薛府,此時也不過是月上柳梢頭,關文去得急,問完話后還能趕在宵禁前回來。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李欣總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極快砰砰直跳地比往常速度快了許多,她心里還止不住地泛上惶恐和害怕,好像前方有洪水猛獸一般,逼得她近乎喘不過氣來。
果子帶著悠悠下去休息了,青丫見李欣心神不寧,倒了水捧給她道:“夫人老爺一會兒就回來了,夫人先喝點兒水暖暖胃吧,這夜晚天的,凍壞了可不好了。”
李欣伸手去接,誰知道茶盞擱在她手心里,她卻一個不小心,直接將茶盞給拋在了地上,茶盞打碎的聲音頓時將她炸了一個激靈。
青丫忙叫著“歲歲平安”,一邊出去叫小丫鬟進來收拾,手絹覆上李欣的手道:“夫人可有燙傷?”
李欣搖搖頭,看著自己雖然瑩白卻并不是很細嫩的雙手,啞聲道:“青丫,我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話音剛落,門外便有丫鬟喊道:“老爺回來了!”
李欣站起身去迎,步伐比往日急迫不少,可還沒接近門口,門簾便被一把掀了開來,關文的臉隱藏在背光的黑暗中,她看不大清,卻覺得他的呼吸往往日要來得更沉,更重。
讓她的心跳“咔嚓”一聲斷裂了開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