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回村,關文還仔細琢磨了下這事兒要怎么跟李欣說。
家中砌院墻的活基本上完成了,只剩一些收尾工作。關文到家的時候還留有兩個收拾東西的工匠在,見了他自然是笑著打招呼。
關文沖他們點了點頭,先繞到后邊兒去拴了紅歡,這才往堂屋去。
李欣歪著頭看他走進來,挑了挑眉:“昨兒晚上喝花酒去了?”
關文頓時笑道:“我要是喝花酒,還會叫人回來跟你說一聲?”
關文走過去坐到李欣旁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道:“臨時的酒局,推掉不大好。”
“不是狐朋狗友吧?”李欣斜眼看他。
關文樂道:“你都認識的,沈三爺,沈四爺,還有薛爺。你說是不是狐朋狗友?”
李欣臉上表情一頓,皺了下眉方才道:“怎么想起跟他們喝酒了…咱們跟他們也不是一路人。”
“沈四爺叫去的,拒絕他不大好。”
關文頓了頓,對李欣說道:“有幾個事兒跟你說一下。”
“什么事兒?”
關文道:“昨兒昌生表弟來找了我,想在酒肆里做事兒,我同意了。”
李欣點點頭:“你鋪子里的事兒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昌生表弟也是個實誠人,他做事應該不會差。”
關文笑了下道:“他要是偷奸耍滑,就算是我親戚,我也不會聘他。”
頓了頓,關文道:“昌生跟我說,以后酒肆要是做起來了,生意好了,能往深了造個酒坊,他也有用武之地。我想著覺得這個建議挺不錯的。”
李欣端直了身子,知道關文是跟自己說正事兒。
“你想起酒坊做?”李欣直接問道。
關文搖了搖頭:“現在還沒這個打算,只是聽昌生提了這么一句,有些心動。”關文說:“當初只想做個酒肆,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做得真實些不更好?起酒坊不是不行,但這事兒并不是件簡單的事兒,輝縣光酒坊就有無數家,做這個的確是賺錢,但也不會賺大錢就是了。以前是沒有這方面的途徑,現在有昌生在,他原先在的那酒坊還有些老師傅,酒坊垮了,人還在,要是能聘回來,做這門事兒的熟手便有了。”
李欣仔細思量了下,正好青丫和果子端菜進來,忙打住這個話題,道:“先吃飯吧。”
飯畢,李欣才對關文說道:“如果你真的要起酒坊,我建議你現在就起起來。那些老熟手不會等著你找人的時候才出來做事,他們也是要吃飯,要養家糊口的。除非你現在就把酒坊做起來,否則到你想找人的時候,他們怕都已經有東家了。”
這的確是個問題,關文細想了下,問李欣:“那你覺得,我起不起酒坊?”盤算一下手中的錢倒是足夠的。
李欣頓了頓道:“這就看你了。不過阿文,你也說咱們縣,酒坊很多。你起個酒坊不會賺大錢,要想脫穎而出,必須要有新招。否則你起酒坊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
關文笑道:“嗯,我知道。”
李欣讓關文自己拿主意,關文心里便已經拿定了主意。
又閑說了兩句,關文才將李厚叔問他借錢的事兒告訴了李欣。并從懷里掏出李厚叔寫的借據。
“當時我還以為是家里出事兒了,你這還有一兩個月就臨盆了,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結果不是家里出事兒,是你三叔家出了事兒。”關文言簡意賅地將李厚叔家里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道:“兩個女人打架,倒是把你堂弟給弄傷了。”
李欣看著那張借據,眉頭深深蹙起:“你就不該搭理他。”
關文笑道:“大半夜的他找上門來,又是為了你堂弟的命,我要是不搭理他,怕是以后也于心難安。”
李欣懊惱地撇開頭去。
“你呀,跟岳母一樣,刀子嘴豆腐心。”關文圈住李欣道:“你要真的惱我把錢給了他,這會兒怕都跟我鼓眼睛了。”
“我是惱你給他錢呀…”李欣恨恨地道:“管不住自己的女人,禍害了自己兒子,他還有臉理直氣壯地來找你給錢。我敢肯定當時他是問你要,而不是讓你借。”
關文很想說一句“媳婦兒你猜得真準”到底還是歇了這打趣的心,說:“聽說你堂弟這會兒也沒什么事兒了,你也不用憂心。借據在這兒,你三叔也賴不掉這賬。”
李欣將借據丟給關文:“拿遠些,我瞧著煩。”
停頓了下又對關文說道:“你就不該借給他!我這會兒還記得當初你受傷的時候…”
李欣懷著身孕,情緒本來就不穩定,提起這件當初讓她幾近絕望的事兒頓時感到十分委屈,眼眶猛地便紅了。
“我那會兒還說了狠話的,以后他們求我的時候我也不會搭理…”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關文心疼地將她攬在了懷里,面上帶著笑,輕嘆一聲說:“都過去那么久的事兒了,還記著呢?我這會兒又沒事兒。再說這次的事兒是救你堂弟的命,你那堂弟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的人,好歹叫你一聲姐,當真求到你面前,你能不搭理?”
李欣很想理直氣壯地說一句“能”可話到口里卻到底是蹦不出來。
關文扶著她往后屋走,路過老關頭屋門前跟老關頭打了聲招呼。老關頭笑呵呵地擺手讓他們小兩口忙自己的去,自己慢悠悠地下坡散步去了。
李欣忙給青丫使眼色,讓她跟上老關頭。
關全和胡月英的事兒出了以后,關文怕老關頭受刺激,給家里的人都下了封口令,也跟老關頭平時在一起釣魚,說話解悶的老友們提了個醒,不讓人在老關頭面前提。所以事情出了也有一段時間了,老關頭還是不知道,每天樂樂呵呵地過自己的日子。
關文看著老關頭出去,低聲對李欣道:“總不能一直瞞著爺爺,爺爺總會知道的。”
李欣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兒:“那你說,什么時候把事情告訴爺爺?”
關文便又猶豫了。
李欣嘆口氣:“還是讓四弟自己跟爺爺說吧。”
關文默默點了點頭。
過了兩日,李欣正在給肚子里的小寶寶做衣服的時候,劉氏風風火火地登門了。
“欣兒!”劉氏瞪了李欣一眼,徑直坐到她身邊,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青丫和果子,待李欣做過介紹,兩個丫頭跟劉氏行了禮后,劉氏才揮手讓她們下去,劈頭蓋臉地朝李欣道:“你三叔借錢借到你們頭上,你咋不跟娘說一聲!”
李欣呼了口氣:“娘,這事兒怎么你都知道了?”
“怎么,還想瞞著娘不讓娘知道?”劉氏氣沖沖地道:“你忘了當初你三叔咋對你跟阿文的?這會兒他遇上困難了,你倒是大方幫他!”
李欣很想說錢是關文給她三叔的,她事先并不知道。但見劉氏的架勢,怕是一定要罵上一番才解氣,便也只能低頭任由她罵,也不還嘴。
果然,劉氏罵了一通之后便不罵了,說:“你三叔回村來問你爹問你大伯要錢,你爹想給,被我給攔住了。你大伯說不給,你三叔陰陽怪氣地說侄女婿都肯給,這還是外人,做親大伯的就要眼睜睜瞧著自己侄兒死什么的…不然你以為你母親我怎么知道你們借錢給他?”
劉氏忍不住又點了下李欣的額頭:“你倒是跟我說說,他借了多少去?”
李欣道:“五十兩。”
“什么!”劉氏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五十兩?!”
李欣點點頭,瞧劉氏又要發飆,忙道:“娘,阿文讓三叔寫了借據的,他賴不掉的。”
劉氏動作頓了下,卻仍是罵道:“寫了借據又怎么樣?他拖著不還你能怎么辦!”劉氏踱步走了幾個來回:“你要是催著他還錢,他還會說你們逼他呢!你三叔越活得老人越無賴,你跟他講道理講得通才怪!”
李欣嘀咕道:“我沒想跟他講道理…”
“那你們咋敢借錢給他!”
“娘,錢是阿文借出去的,到時候要還債,那也只能是阿文出面。這里面沒我什么事兒。”李欣抿了抿唇道:“娘你真是瞎操心,你這會兒來我這兒罵我倒是罵得暢快了,要是趁你不在,三叔借到爹頭上去,爹心腸軟就給了,你可沒地兒鬧去。”
劉氏猛地一拍額頭:“哎喲,壞了!”
火急火燎地沖到門口,又扭頭回來跟李欣說:“你自己個兒好好注意你身子,這還有一兩個月就生了,可別每天躺床上不動彈,每天多走兩步,生娃的時候容易些…娘不跟你多說了,等你要生娃的時候娘過來陪你。”
劉氏說完話就跟一陣風似的跑下了坡,催促著趕車的車夫揮鞭子往李家村趕。
李欣瞧著劉氏那模樣覺得好笑,捧著肚子目送劉氏走遠,對青丫說:“去熱碗羊奶來,我喝點兒去補一覺。”
青丫忙應聲去做事。
李欣喝了羊奶,睡了一覺醒來,也差不多是吃晚晌飯的時候了。
關文踩著飯點兒回來,興奮地對李欣說:“老酒坊師傅們我都聯系好了,昌生牽頭,就這兩天,酒坊可就動工了。”頓了下,關文說:“今天已經有京師來的行商來買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