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郭布羅龍慶 在自己陣亡的這四百二十七人中,由于準備充分直接在戰斗中戰死的僅僅有一百七十三人,在雪地行軍中凍死二十一人,后續半月清剿隱藏在牧民中的叛匪的時候犧牲七十七人,受傷后感染死亡一百四十六人。可以說,受傷感染死亡,成了除戰死外最大的死因,軍中缺少軍醫這一現實問題,也擺在了王茂如眼前,這次的教訓也讓他重視起軍醫和戰場救護來,這不是兒戲,軍醫和戰場救護不重視,自己的士兵死一個少一個啊。
以絕對優勢,出其不意,雷霆一擊,卻仍舊擁有如此大的傷亡,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性啊。戰死的戰士中絕大多數是在雙城招收的半年新兵,他們作戰勇猛同時莽撞,王茂如多少有些后悔帶新兵上戰場,戰爭最先死亡的往往都是新兵。
“落棺!”
“蓋土!”
“立碑!”
舉行完這些之后,王茂如嘆了口一起,對一邊站著的紅螺寺借來一直跟隨著的僧侶們說:“凈延大師,做法式,超度亡靈。”
二十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僧侶唱著安息亡靈的僧經,吹著法螺,走過每一座墳前,為每一個戰死的戰士誦經超度。
“若未來世諸眾生等,或夢或寐,見諸鬼神,乃及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嘆,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過去父母、男女弟妹、夫妻眷屬,在于惡趣。未得出離,無處希望福力救拔,當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離惡道。普廣,汝以神力,遣是眷屬,令對諸佛菩薩像前,志心自讀此經,或請人讀,其數三遍或七遍。如是惡道眷屬,經聲畢是遍數。當得解脫,乃至夢寐之中,永不復見…”
眾人默默守候,鴉雀無聲。耳邊那僧侶們的誦經似乎像是催眠一般,讓人心靈安定,戰友回到大地,愿早日輪回重生。
王茂如嘆了口氣,帶領全軍返回軍營。僧侶們仍舊在做繼續誦地藏經做著法事,超度這些亡魂。呼倫城百姓們遠遠的看著,一些緊隨第十七混成旅而來的移民們自動自覺地過來為墳頭填土燒紙。添著添著,忍不住哭了起來。這一個人哭,引得眾多百姓哭泣起來。百姓們心里也清楚。這些人的犧牲都是為了能夠讓他們重新回到呼倫貝爾生活,都是為了他們犧牲的。他們大多數都是勝福驅趕離開的漢人移民。三年前自從被勝福趕走之后,做夢都沒想過還能回到這里,還能拿回己開墾的田地,如今卻都實現了。
所有人都心情沉重地回到軍營,李品仙跑到王茂如面前,態度堅決地說:“大帥,我強烈要求143團出擊殺敵!為戰友報仇雪恨!”
“咋了?”王茂如瞪起眼睛,道,“大股叛匪要么被殺了,要么跑外蒙庫倫去了,你想剿匪?還是想跟外蒙的匪軍再干一仗?外蒙可不比呼倫貝爾,那里牽扯利益太多。”
李品仙忙道:“旅帥,這陣子我們團什么戰斗都沒有,從扎蘭屯一路過來,都是望風而降的,現在就屬我們團兵強馬壯的,你看,拿著這個勛章都覺得不好意思。”他掏出口袋里的勛章,說:“弟兄們都有意見了,說放身上反倒是顯得像是賞賜的一樣。”
“行,你們準備準備。”王茂如說道,李品仙欣欣喜喜離開,牛德祿進來說勝福今晚宴請。晚上宴席上的時候恰巧聽到勝福說在甘珠寺一帶仍舊存有一部分馬匪,不過不屬于他們統屬,人數雖少但實力頗強,能戰之士有三四百人。之前這伙兒人一直不服勝福管理,勝福也派人去征討過,但被這伙兒馬匪打得大敗。倒是巴布扎布來到之后,勸說自己不要對這伙兒人輕舉妄動,這伙兒人屬于可爭取行列。巴布扎布準備今年派人勸說的,不過現在恐怕是沒機會了。
有這么一個功勞,李品仙可算是有事可做了,休整軍隊半個月之后,李品仙率領143團大部南下甘珠寺。
奪取了呼倫貝爾和布哈特給王茂如帶來的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獲得了巨大的馬場,這里盛產蒙古馬,雖然蒙古馬個頭小,速度慢,沖擊力弱,但是蒙古馬耐力強不易生病。不消說從當地牧民征馬,就算是繳獲巴布扎布軍營的戰馬,都足以讓兩個團升級為步騎團。
李品仙的143團也因此受益,半個月間,全團必須全部學會騎馬,在東蒙古大草原上再能跑的步兵也跑不動。143團無論從軍官到伙夫民夫,都爭先學會了騎馬,有些人嚷嚷著咱143團不如改成騎兵。時間不等人,眼看著就要開春了,早一點征討早一些讓呼倫貝爾安寧下來。為了保證李品仙剿匪成功,王茂如還特意給他配了一個炮兵營去征討。
李品仙南下甘珠寺剿匪,沿路由騎兵團的哨兵引路,騎兵團團長宮小旗請求率領一個騎兵營作為護衛,也希望撿一個便宜再立一功。
騎兵團本來有兩個營九百多人,然而攻打巴布扎布軍營和后續追擊的時候,損失頗大,前后兩百余人傷亡,現在還有一百多在養傷呢。不過因為免除了農奴制后,讓許多農奴有了自由身,便跑過來參加了第十七混成旅。這些當地農奴各個都會騎馬,馬術甚至比騎兵團的人都精湛,王茂如就地征兵優先給騎兵團擴充好,仍舊是兩個營一千人的編制。騎1營放在新巴爾虎左旗,騎2營放在新巴爾虎右旗,這次宮小旗帶領的騎兵營就是新巴爾虎右旗的騎兵2營。
李品仙對宮小旗這種死不要臉的搶功行為大為不滿又無可奈何,可是更讓他氣憤吐血的是征討隊剛剛抵達甘珠寺,便有人送來消息說甘珠寺馬匪選擇投降。李品仙氣得吐血加尿血,用旅長王茂如的話來講就是:“你大爺的,投你大爺的降!”
得,這可是少了一大功啊。
這舉著白旗投降的馬匪老老幼幼地走了過來,李品仙和宮小旗見狀,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這些人居然都還都拖著大辮子,穿著破爛的前清的兵勇服裝,當先一個虬髯大漢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緩緩走來,那人身披前清黃色棉甲,一身破舊,仿佛讓兩人感受到兩百年前八旗鐵騎一般。
“呼倫貝爾索倫旗牛錄額真郭布羅龍慶,那啥,見過將軍。”這人說道。
大家都傻眼了,這…咋辦,得了,還是帶回去交給大帥吧,頭疼的事兒讓他去想。
郭布羅龍慶是一個達翰爾族將軍,一開口一股子大叉子味兒,見到王茂如之后,一個很標準的滿族跪拜禮,看的王茂如很不舒服,他不喜跪拜,也不喜歡別人跪拜。龍慶說道:“那啥,將軍啊,俺們都仨月沒吃飽了,你看這是不是發點糧餉啥的啊。”
王茂如也不在意他的憨直,笑道:“糧餉一切好說,只是將軍你們怎么還穿著大清的衣裳?這都民國了,對了你們怎么不投降給勝福?”
“那老王八犢子,我見一次打一次!”龍慶跳著腳罵道:“要不是我領兵去剿匪,他們能進入呼倫城?”
這郭布羅龍慶本是前清呼倫貝爾守備索倫旗牛錄,達翰爾人將軍,被勝福欺騙率軍南下甘珠寺剿滅叛軍。當龍慶率軍離開之后,勝福便率家奴攻破呼倫城,并連絡各蒙古諸王組建了自治政府以及自治軍隊,還切斷了龍慶的后勤補給逼迫龍慶投降。龍慶世受皇恩,他的哥哥還在皇宮大內做官,怎可能投降。龍慶這四年以來幾次三番想要奪回呼倫城都被擊敗。而他手下的兵是越打越少,不過因為勝福驅趕滿漢,龍慶這才收攏了一千多老弱,在甘珠寺開墾種田生活了下來。
后來民國了,北京政府哪里來得及顧及龍慶一伙兒人。而龍慶作為旗人貴族,也不肯主動投降民國。對于欺騙了他的勝福,龍慶更是一萬個不滿,所以龍慶一伙兒人只得在甘珠寺為匪繼續劫掠下去。這次聽說民國政府軍攻破呼倫城,活捉了勝福,算是給龍慶一伙兒人報了大仇,又得知民國政府派大軍前來,龍慶與手下人商議不可逆流而上,不如被收編得了。于是龍慶這才率領所有人出來投降,希望得到收編回歸國家軍隊行列。
“你還有什么親人沒有?”王茂如問。
“有啊,我大哥郭布羅榮源,在紫禁城里當內務大臣。”龍慶說道。
關于北京的事兒還得找剛剛從天津回來的浦繼來問,浦繼仔細看了看龍慶的長相,忙說:“你是不是黑龍江將軍長順的子孫?”
龍慶聽他說到自己的長輩,立即驕傲地說道:“恩呢,長順將軍是俺爺爺。”
浦繼一拍手,道:“這就對了,我認得你大哥,郭布羅榮源,呵,算起來,我還得叫他一聲叔叔呢。”
“啊?那啥,那你是我大侄子了?”龍慶大喜過旺道。
浦繼一個趔趄差點倒地,心里抽筋,說你這人也太熱情了吧,嘴上無奈道:“大概…也許…差不多吧。”
龍慶欣喜地一巴掌拍在浦繼肩膀上,熱情地說道:“誒呀媽呀,大侄子,以后你可得多照顧我點兒。”
“好…”浦繼嘴角抽著筋道,心說您可真不客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