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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零章 遲暮美人悲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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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更多快樂讀書功能  “是王。[]”趙宗績道。

  “五色土屬黃,五方土中央。”佛印笑道:“你現在的身份,是沒有戴冠的王,應該是某位王子吧。”

  “呵呵…”趙宗績不置可否的笑笑。

  佛印又看桌上的字跡一眼,搖搖頭道:“這水寫的‘土’字,這么快就模糊不清,看來你這王子也當不了多久了。”

  “哦。”趙宗績一看,自己寫的字,果然只剩個淡淡的痕跡。不當王子又能當什么?他的表情不禁有些怪異。沈吟片刻,方緩緩問道:“我眼前有個坎,不知道能不能過去?”

  “你用茶水寫就這個‘土’字,一切緣起,皆因這個‘茶’字。茶字拆開就是‘三十八人’,解鈴還須系鈴人,檀越還需找到這個‘三十八人’,才好過關。”佛印越說越玄乎道。

  “三十八人?”趙宗績瞪大眼道:“是什么?”

  “貧僧不過就字論字,”佛印搖頭道:“如何曉得內情?”

  “我該去哪里找他?”趙宗績換個問法道。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佛印笑道:“檀越好自為之。”說著便問陳義道:“酒肉可備好了?”

  “備好了。”陳義點頭道。

  “那貧僧便告辭了。”佛印說著起身,深深看一眼趙宗績道:“好漂亮的白帽子啊…”說完雙手合十,朝兩人宣個佛號‘阿彌陀佛’,便大步走了出去。只聽他且行且歌道:

  “惟天生水,順天應人。

  剛中柔外,土乃生金。”

  陳恪和趙宗績都是學識龐雜之人,知道這是諸葛亮《馬前課》上的讖語,其‘惟天生水、順天應人’之句,向來被趙家用來證明自己得國之必然性,因此宋朝又有天水一朝之稱。

  而今日趙宗績無心寫下一個‘土’字。正應了后一句中的‘剛中柔外。土乃生金’,遑論這句話是何意,難道自己真是應天命之人?

  苦苦尋思了半晌,趙宗績還是想不明白‘三十八人’是個什么東東,看看陳恪才意識到,自己是守著金山要飯。[]有大宋數一數二的猜謎高手,何苦要自己瞎琢磨?

  “你怎么看?”便問他道。

  “這應該是個人名,”陳恪緩緩道:“從字面上沒法猜,我正在把腦海中的人名。一個個倒推。”

  “可有所得?”

  “別急,讓我想想。”陳恪微微皺眉道:“讓我想想…”

  趙宗績便閉上嘴,等盞茶功夫,突然見陳恪眼前一亮,道:“劉天王!”

  “劉華?”趙宗績問道:“他怎么是三十八人?”

  “天王者,三十二人也,‘劉’通‘六’,加起來。正是三十八人。”陳恪道。

  趙宗績登時激動道:“錯不了。一定是他!”‘借種生子’的宮闈丑聞案發后,皇城司全力緝拿劉天王,但那廝卻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時間一久,大家都以為他已經被滅口,便不再尋找。

  但聽這佛印的意思,那劉天王竟還活著!

  “若能找到此人、揭開那件案子背后的真相。”趙宗績激動得直搓手道:“必然可以一舉定乾坤!”說著又不禁苦笑道:“可是汴京城人口豈止百萬,如何在兩天內把他找出來?”

  “那和尚說過,之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現在則‘得來全不費工夫’。”陳恪緩緩道:“看來并不難找…佛印不可能比皇城司厲害吧?所以應該是在他熟悉,而被皇城司疏忽的地方。”

  “大相國寺!”趙宗績猛然道:“他八成扮成了和尚!”大相國寺有數千僧眾,其中一半是掛單的云水僧,但皆是一窩光頭,所以之前的搜索,把這里忽略了。趙宗績激動道:“我這就派人去找!”

  “不行,”陳恪卻斷然搖頭道:“這件事你絕對不能摻和!”

  “為什么!”趙宗績瞪大眼道:“你不是常說。天予弗取,必受其咎么!”

  “但這不是老天爺給你的!”陳恪沉聲道:“而是那個和尚!”

  “那和尚怎么了?”趙宗績已經著了道:“他所測的字,是我寫的,可見是天意啊!”

  “讖語這玩意兒,跟算卦一樣,都是玩弄人心的把戲,我也能說得有鼻子有眼。”陳恪搖頭道:“我看這和尚有問題。”

  “怎么?”

  “他出現的實際太巧了。”陳恪道:“如果我們假設,他一開始就知道劉天王的行蹤,則今日的一切,都是他在故弄玄虛!”

  “這…”趙宗績皺眉尋思片刻道:“也有可能,他是誰的人?”

  陳恪搖搖頭。

  “不管他是誰的人,”趙宗績沉聲道:“能幫我們找到劉華,都有利無害!”

  “絕不是有利無害,如果是你把這件事捅出去,讓官家、諸公和天下人如何看你?”陳恪知道趙宗績的心態,就好比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但畢竟不是切關自身,他尚能保持冷靜道:“他們會認為,你一直在處心積慮的尋找那劉天王,到底是何居心?”

  “這…”一盆冷水把趙宗績潑愣了。

  “我一直擔心,會出現‘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局面。畢竟覬覦這位子的,不止你們兩個,也不是非你倆莫屬。”陳恪加重語氣道:“如果是你倆之外的一位宗子設局,你豈不中了圈套?”

  “很有可能…”趙宗績后背一片冷汗津津,半晌才無限后怕道:“若非你提醒,我險些中計。”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陳恪淡淡道。

  “那該如何是好?”趙宗績望著他道。

  “還是得讓皇城司來辦。”陳恪道:“把這條線索,用安全的渠道交給皇城司,之后便隔岸觀火吧。哪怕這次不能把趙宗實干掉,咱們也不能摻和進去。”

  “那…真可惜啊。”趙宗績惋惜道。

  “沒什么可惜的。”陳恪搖搖頭道:“老魚都知道,蚯蚓出現在水中,身上一定藏著魚鉤,只有克制住沖動,才能活得長久。”

  “嗯。”趙宗績點點頭道:“我聽你的。”

  翌日過午,皇宮,福寧殿中。

  官家趙禎最近迷上了聽戲。數月前的宮闈丑聞,雖然在低調的處理下似水無痕、波瀾不興,但對皇帝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盡管趙禎時刻提醒自己,作為君王,當以國事為重,可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消沉了。但他又不肯像父親那樣,靠宗教來麻痹自己,更不會再與女色為伴。

  他選擇了聽戲來消磨時間。這就跟后世的家庭婦女,喜歡看電視劇一個道理。

  這一天,宮里的戲班子又來到福寧殿的偏殿。管事太監奉上今天準備的戲碼,趙禎身上蓋著毯子,靠在安樂椅上,無所謂的搖搖頭:“隨便演吧。”

  于是戲班子先演了一出《目連救母》。宋代戲曲,又叫雜劇,由四五個角兒涂脂抹粉,扮成古人模樣表演故事。遠不如元明清的戲曲那樣精彩紛呈,不過這也是與觀眾的欣賞水平息息相關的。至少宋朝人就看得津津有味。

  演完了《目連救母》,時間尚早,戲子們便又演了一出短劇《金匱》。說的是趙大和趙二的母親杜太后,在臨死前的一幕。

  這是趙二子孫們喜聞樂見的主旋律曲目,但趙禎并不喜歡,因為它的漏洞太多。盡管會毫不猶豫的維護其真實性,但并不代表他自娛自樂時,也喜歡聽這個大瞎話。

  不過既然有言在先,修養過人的趙禎也就沒有叫停。

  便見躺在床上的老太后,問太祖皇帝說:“兒啊,你說你是咋當上皇帝的?”

  “這是祖宗積德,父母的教導。”趙匡的回答中規中矩。

  杜太后搖頭,她知道兒子是在哄自己,可她問這問題,不是為了聽好話,而是有放不下的心事。便見她嘆一聲,拉著兒子的手道:“不對,你能當上皇帝唯一的原因,就是周世宗的兒子太小,要是后周國有長君,還有咱們趙家什么事兒?”

  趙匡點頭連連道:“母親說的是。”

  “江山初定,人心不穩,我們趙家可不能學柴家,所以你得立你弟弟為嗣君,這樣大宋朝才能傳下去。”杜太后這才說出真實目的。

  趙匡馬上就答應了…反正戲臺上是這樣演的…一邊哭著一邊點頭稱是。

  可是沒想到,杜太后著實不簡單,怕他日后反悔,竟馬上道:“把趙書記叫進來。”

  趙書記就是趙普,趙韓王進來后,杜太后讓他立即把這份誓書寫下來,并讓趙匡立字畫押,不得反悔!然后將其收之金匱,藏之宮中隱秘處。

  這就是金匱之盟的來由,趙禎起碼看過十幾遍,但今日觀之,卻別有一番滋味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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