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講。(就到)”趙宗實點點頭。
“官家到現在還沒有子嗣,若是后兩年生出個來,則全當我說的是廢話。”李昭亮呵呵一笑道:“可要是一直這樣的話,那大宋的嗣位八成就要落在小王爺的頭上了。”
“老爺子休開這種玩笑,”趙宗實還沒接觸過這種單刀直入的丘八,登時坐立不安道:“宗實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呵呵,”李昭亮心說,你就裝吧。便淡淡笑道:“小王爺或許沒這個想法,但事實如此,容不得你有其他選擇,要是別的幾位上臺,還有你的活路么?”頓一下,陰沉沉道:“正所謂‘預則立、不預則廢’,你是想立還是廢呢…趙宗實不說話了。
“小王想過沒有,為何上百名同輩兄弟中,大家偏偏都擁戴你?”李昭亮淡淡笑道:“是,你曾經被抱進宮里,當過幾天官家養子,可那不代表什么,別忘了,你們現在還是叔侄相稱呢!”
這句話,戳到了趙宗實的痛點,被烙鐵燒了一下似的。
“其實大家最看重,還是你這個人本身。”李昭亮話鋒一轉道:“因為小王爺你最像官家,而大家早習慣了官家這樣的皇帝。”
“什么是官家樣的皇帝?”趙宗實的笑容有些怪異道。
“與人為善。仁義待人,從不輕易作踐人。”李昭亮笑道:“臣子們誰不愿意有這樣的皇帝?所以大家都爭相抬你。”
“呵呵…”趙宗實終于笑出聲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是在自毀長城。對吧?”但笑聲十分瘆人。
李昭亮盯著趙宗實,點點頭道:“觀這些日子,小王爺似乎真是準備自毀長城,老朽才不得不來多幾句嘴。[就到]”
“我奉旨辦事,只一個‘盡心’爾,如何又自毀長城了?”趙宗實的臉色十分難看。換了誰。一番盡心竭力,被人說成是狗屎,都會氣炸肺。
“小王爺不自毀長城,你兄弟倆怎會把這河北東路。鬧得雞飛狗跳墻?兩路邊防重將,被你們關了禁閉,餓得都開始嚼草根了。”李昭亮冷笑道:“外面百官求情,卑躬屈膝、涕淚橫流,你們二位卻鐵石心腸,不為所動!”說著嘿然道:“汴京城里那位,至少還知道扯起官家這面大旗,躲在后面放冷箭。小王爺你倒好,殺氣騰騰的沖鋒在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連邊防癱瘓、遼人入寇。河北路民眾危在旦夕也不顧。小王爺想過沒有,天下百官會怎么看你?”
“…”趙宗實不言語了,這話正中他的隱憂。
“唉…”李昭亮緩和下語氣道:“當兵的不會說話,言語間觸怒了小王爺,請多海涵。只是小王爺啊,寒了眾人的心,再暖過來恐怕就很難了!”說著抱抱拳,轉身離開了。
趙宗實在那里呆坐了半晌,方緩緩抬頭。看到李昭亮用過的茶盞下,壓著一個薄薄的冊子。
便起身過去拿起來,原來是個賬本。打開一看,上面是一筆筆資金流動的記錄,若非他博學多才,還看不明白呢。快速翻動幾頁后,他目光突然一凝,一屁股坐下。
只見,那一筆筆從軍費中轉出來的資金,其中一大半,都轉移到了京里。接受孝敬的名單,遍布樞密院、中書省、三司、兵部、三衙…從堂堂相公,到下面的小吏,全都有好處拿。
甚至還有部分,直接轉移到了他家里。有給他父親的冰敬炭敬,有給他親近兄弟的好處…
趙宗實從心底憤怒了,這是怎樣的世道?上上下下、沆瀣一氣,肆無忌憚的啃噬大宋朝的民脂民膏,這是我趙家的基業啊!
但憤怒之后,他又是滿心的郁卒,就連自己的父親兄弟都不干凈,這還怎么往下查?查來查去,非查到自己頭上不成…
就在趙宗實進退維谷、黯然神傷之際,跟他從京里出來的侍衛老何,一臉慌張的沖了進來。[]
“還有沒有一點規矩!”趙宗實滿腹邪火無處發泄,這下可逮著個倒霉蛋了。
“公子,公子,四公子他…”老何卻臉色發白,牙齒打顫道:“去了。”
“去哪了?”趙宗實一愣道。
“歸西了…”老何涕淚橫流道:“四公子歸西了…”
“什么?”趙宗實有些回不過神來道:“你說笑的吧?”
“這種事兒,我怎么敢開玩笑。”老何放聲大哭道:“四公子是真的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趙宗實沉聲問道。
“這,這…”老何不知該從何說起,抹淚道:“去看看就知道了…翠香樓,是大名府第一風流去處,此刻卻被官兵團團包圍,大名府的官差全到了,把老鴇、姐兒、龜奴全都集中在大堂里,挨個挨個的審問。
老何帶著趙宗實一進來,開封府少尹李維謙便迎上來,低聲道:“小王爺節哀。”
趙宗實看也不看他一眼,老何便輕聲道:“四公子在樓上。”
眾人便簇擁著他上了樓,來到頂層最豪戶的包間內。便見趙宗輔身上蓋著一床綢被,圓瞪著兩眼。一動不動躺在大床上,已經死去多時了。
來路上。老何已經向趙宗實講明了來龍去脈。原來趙宗輔來大名府,除了幫著他辦差之外,還有心挽救一下自個的生意。所以在公務之余,時常接受當地官員、富商的宴請,希望他們日后能多多照拂自家的買賣。
昨天晚上,他與幾名錢莊老板在翠香樓吃酒。談完正事、夜已深沉,便各自擁著陪酒的姐兒,回房間快活去了。誰知道第二天一早,陪他睡覺的姐兒。發現他已經死透在床上,登時驚聲尖叫起來…
看到四哥猝死,趙宗實沒有多少悲痛,只是感到憤怒,他陰著臉道:“我四哥是怎么死的?”
“仵作已經檢查過了,身上沒有傷痕,”大名府少尹低聲道:“但死后陽物仍堅挺如舉,初步判定,是因春藥服用過量,導致精盡人亡的。”
趙宗實的臉。登時變成了紅布,怒道:“爾敢污蔑我天潢貴胄!”
但那少尹心里清楚,必須把趙宗輔的死因,全推到他自己身上,否則此事萬難善了。便從床頭的小幾上,拿起一個瓷瓶道:“這是極品春藥‘春風酥’,只消一粒,便可讓人一夜金槍不倒,但四王子可能是醉了酒。竟連吃了六粒。”說著揭開綢被,讓趙宗實看趙宗輔的下體,還有滿床滿床的精斑,道:“那陪侍的女子,力戰不支,竟活活暈厥過去,早晨在醒來。下官已命婆子查看過,那女子下體受創嚴重,正是被過度征伐所致…”
“住口!”趙宗實再也聽不下去,一腳踹在那少尹的小腹上:“肯定是有人從外面進來,給我兄長下藥!”
那少尹被踹得連退兩步,捂著胸口道:“下官已經查看過了,這間屋子的窗戶,全都從里面閂著,沒有被撬動過的痕跡,而門口,一直有貴府的侍衛把守,所以排除了有外人進來作案的可能。”
“還有那賤人呢,為什么不是她?”趙宗實恨聲追問道。
“根據老鴇和陪四王子吃飯的那幾個商人交代,這女子,本來是陪一名商人的,但被四王子看上,在入房前才換過來的。”少尹道:“所以,可以排除她的嫌疑。”頓一下道:“據她交代說,四王子一口氣就吃了好幾粒春風酥,這與我們的推測基本吻合。而且,據以前服侍過四王爺的妓女交代,他每次歡好前,必用春藥助興…”
“夠了!”趙宗實的臉,已經漲成了茄子,他一把揪住那少尹的領口,惡狠狠道:“你敢這么寫報告,我就殺了你!”
那少尹心里卻松了下來…顯然,對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解釋。他捂著胸口道:“咳咳,下官明白,四王子是因為公務繁忙、四處奔波、勞累過度所致。”
“這座妓院,不要再開下去了,”趙宗實松開手,淡淡道:“還有那婊子,要為我四哥償命。”
“這,恐怕不行。”少尹壓低聲音道:“不瞞小王爺,這翠香樓其實是皇城司的產業,查一查也就罷了,封的話,大名府沒這全力,還得小王爺找他們施壓。”頓一下道:“至于那婊子,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也得有合適的罪名啊…”宋朝官員連皇帝都不怕,對未來皇帝的巴結,也是有限度的。斷不會為你去犯王法…
“哼…”趙宗實悶哼一聲,看一眼死狗一樣的四哥,轉身下了樓。
翠香樓對過的酒樓二層,兩個衣著普通的男子坐在臨窗的桌邊吃酒,看到外面亂成一團,看見趙宗績匆匆進去,又看見他面色如鐵的出來,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便扔一角銀子下了樓,消失在茫茫府城之中…分割…還有一更,基本更還是得保證的。多謝fning盟主打賞,你的債,只能慢慢還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