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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八章 七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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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沒有像人們想象的那樣一病不起,甚至沒有一蹶不振,這讓百官不得不收起小心思,繼續當好和尚撞好鐘…這也是他們最習慣和最擅長的。

  七月初七,宮中傳出旨意,以不謹等罪名,出后宮劉氏等十閣,發往南京白云觀居住。并放宮人二百三十六人出宮,任其婚配…

  此詔一下,終于證實了人們這段時間的猜測,但大家的關注點,并非在皇帝被戴綠帽這件事上,而在傳說中即將誕生的皇子,就這樣無影無蹤了。

  盡管宮中的周妃和董妃仍然懷有身孕,但所有人都已了然,官家是不可能再生出皇子了…

  還是七月初七,趙宗實扶柩自大名府而歸,因為趙宗輔已被追封為郡王,按照郡王的喪儀,自宰輔以下,百官皆要出城相迎。

  這天上午,汴梁城北十里長亭,已是轎馬塞道高官云集,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的數百名中高級官員,并滿城的王公勛貴,都趕來迎接淮陰郡王的靈柩。皇帝皇后也遣人致祭敬奉哀儀。趙宗輔活著的時候沒露過臉,死了后倒可謂哀榮備至。

  但許多人臉上并無哀容,反而表情有些怪異…盡管大名府嚴密封鎖趙宗輔的死因,但他死在妓院里這一條,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這消息從前日在京城散播。如今已是盡人皆知,大宋朝的士大夫。可還沒到為了阿諛奉承連節操都不要的地步。好些人都覺著,給一個戰死妓院的淫棍封王。簡直是對大宋朝的侮辱。

  只是一來木已成舟、二來死者為大,三來趙宗實幾乎篤定了太子之位,大家沒來由當這個惡人,于是都冷眼旁觀。看那些趨炎附勢之徒,一個戚容滿面,淚雨漣漣。演一出活生生的丑劇。

  趙宗實已經匯合一干兄弟,都白衣戴孝,在哀樂聲中,扶著靈柩緩緩行去。兄弟多了感情就不深。除了趙宗輔的同母弟弟外,其余兄弟二十幾個真沒有太多悲傷的。反而打量著道兩旁白幡漫天、挽幛連綿的景象,小聲議論起來。只聽老七趙宗球道:“撈著這么一遭,老四也算是值了,你看那副挽聯,說得多貼切啊…”

  “哪副?”

  “那副…”一回過味兒來,趙宗球臉就綠了,怒道:“這是誰送的對聯?”

  他這一聲大了點,竟連哀樂都叫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引過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那幅挽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光’!

  許多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來,趙家兄弟的臉,卻全比鍋底還黑。

  趙宗實惱怒的看一眼趙宗球,心中大罵道:‘瞎叫喚什么,唯恐別人看不見么?!’

  侍衛老何趕緊帶人過去,將那副用竹竿樹在道邊的挽聯扯下來。

  “有宵小搗亂而已,不要讓他得逞。”趙宗實的師父劉敞低聲道:“沉住氣、視若無睹!”

  于是哀樂聲又起,靈柩繼續前行。但方才肅穆哀傷的氣氛,卻再也回不來了。

  接下來的路程,趙家兄弟沒了風光的感覺,總覺著百官在指指點點,嘲笑他們一般。趙宗實的一張臉,更是漲得通紅,他其實是反對追封趙宗輔為王的,更希望能低調回京,畢竟這廝死得太不光彩,但朝廷非要隆重安排,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受著,結果怎樣,真就丟人現眼了…陳恪雖然休假在家,但也不能把和趙宗實家的矛盾擺到明處,便和蘇軾兄弟兩個,也換了素服,混在官員隊伍里,遠遠的冷眼旁觀。

  “哈哈哈…”回到家里,蘇軾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痛快痛快,不知道哪位仁兄,一語道破天機,給我等出了這口鳥氣。”他是三人中,道德感最強的一個,自打知道趙宗輔的死因后,就一百個別扭,要不是陳恪和蘇轍攔著,非得也寫個聯子,好好諷刺一下那位為國精盡人亡的賢王爺。

  “回來想想,怎么覺著今日的隆重安排,就是為了讓他們兄弟現眼呢?”蘇轍卻面帶憂慮道:“如果是這樣,只怕趙宗實的太子之位,并非如傳聞那樣水到渠成啊。”

  比文采口才,他都遜于乃兄,但論起政治智慧來,蘇軾卻拍馬難及。他想到知宗正寺的乃是趙宗績的父親趙允弼。也正是趙允弼,在官家面前為趙宗輔求到了郡王的追封,并一直主張極盡哀榮。

  假設趙允弼早知道趙宗輔是死在妓院的話,那么他的推測就成立了…有道是上陣父子兵,趙允弼沒道理不幫著兒子,讓趙宗實兄弟丟人顯眼。

  陳恪看看蘇轍,沒有接話道:“管他呢,你們不去陪夫人,我可要接小妹出去逛街了。”

  “過糊涂了吧,今天是七夕。”蘇軾笑道:“不在家過節,你卻要去哪?”

  “哦,今天是七夕啊,我說咋那么多賣‘磨合羅’的?”陳恪撓頭道:“那就不出去了。”

  七夕,并非后世想當然的那樣,是中國傳統的情人節,事實上上元節才是。而七夕,其實是女兒節,這一天晚上,女人們要盛裝打扮,陳列花果、女紅,各式家具、用具,禮拜七姐、穿針乞巧。汴京城的百姓,還要結彩樓于庭中。喚作‘乞巧樓’,為的是放置‘磨合羅’。

  所謂‘磨合羅’。俗稱‘

  泥孩兒’,南方人又管它叫‘巧兒’。顧名思義,就是些可愛的泥娃娃,是婦女們用來拜月求子的。

  這一天,是女人家的節日,陳恪自然不好讓小妹溜號,便怏怏返家。回到家里。曹氏也在張羅著過節,把個好好的府上,弄得花枝招展。陳希亮和陳忱、陳慥也被指使的團團亂轉,沒辦法。誰讓這日女人最大。

  趁曹氏沒看到自己,陳恪躡手躡腳溜回自己的院子,結果看到那群倭女也在擺設瓜果筵席。頓時無奈道:“你們怎么也過七夕么?”

  “七夕乞巧是漢禮,傳到日本幾百年了。”倭女阿柔和阿彩小碎步過來,一邊為陳恪更衣,一邊抿嘴笑道:“大人要是不喜歡,我們便撤了。”

  “沒有不喜歡,我也想看看,你們是如何乞巧,”陳恪笑問道:“清霜呢?”

  “支婆在后院里‘種生’呢。”阿柔湊在他耳邊,小聲道:“其實奴婢也想種一個,只是不知大人何時開恩?”看來女兒節就是不一樣,連素來小心翼翼的倭女,都變得大膽起來。

  陳恪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他捏一把阿柔的小臉蛋道:“再過兩年吧,才十五六歲,急什么?”

  說完,不理幸福到眩暈的倭女。便往后院走去。只見杜清霜跪坐在一張草席上,正小心的打理她的‘五生盆’。

  那是一個淺淺的方木盆,里面敷著土。在前幾日,她便播下粟米的種子,讓它生出綠油油的嫩苗,今日再擺一些小茅屋、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小村落的模樣,還有花生仁大小的人偶,一男一女,女子的懷里還抱著個嬰孩…

  “種生求子,”見杜清霜停下手,陳恪才出聲道:“清霜,你這是在求子么?”

  杜清霜嬌軀一顫,趕緊轉過身來,搖頭強笑道:“不是,做著玩的。”

  “口非心是可求不來胖小子的。”陳恪笑道。

  “是…”杜清霜被他詐唬住,遂小意道:“妾身求的是女兒…”

  “你看,又來了那份兒小心了。”陳恪拉住她冰涼的小手,柔聲道:“這么好的姑娘,當然要兒女雙全的…”

  “官人…”杜清霜就是受不了他這份熨帖,登時軟了嬌軀,輕輕倚靠在他身側。

  陳恪正要毛手毛腳,突然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杜清霜趕緊彈開身子,整理云鬢。陳恪回過頭,瞪一眼那倭女道:“阿柔,你是不是報復我?”

  阿柔趕緊賠罪道:“奴婢可不敢,只是前面有客人來了,老爺叫大人去見客。”

  “哦。”陳恪點點頭,問道:“什么人?”

  “奴婢不知。”

  “更衣。”

  “嗨…換好衣服來到前廳,陳恪一愣,趕緊行禮道:“小侄見過元帥。”

  “哈哈,”來的竟然是狄青,他起身一步上前,扶住陳恪道:“咱們是忘年交,你休要多禮。”

  “這不我爹在場么。”陳恪苦笑道。

  “怎么跟元帥說話呢?”陳希亮瞪眼道。他曾經在狄青帳下效力,對狄青的人品能力功績,都十分佩服,至今仍以上下級相見。

  “唉,此中情由不便多說,”狄青朝陳希亮笑道:“公弼你只要知道,他于我有大恩,我不能在他面前擺架子就行了。”

  “元帥要折殺他了。”陳希亮說著歉意笑道:“家里弄得花團錦簇,不是待客之道。”

  “都一樣,誰讓今天是七夕呢。”狄青苦笑一下,正色道:“不過我可不是來躲清靜的,而是有事要求仲方!”

  “怎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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