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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四章 為有源頭活水來 (上)

熊貓書庫    一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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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陳恪不計血本的承諾下,阿拉伯學者們心頭的不快,終于煙消云散了。但他們畢竟是冷靜的學者,很快意識到,這黃金短時間內是拿不到的。最現實的問題是,得先學會中文吧?

  雖然他們大都精通數國語言,對再掌握一門語言并不打怵,但最樂觀估計,也得先下上一兩年功夫,才能勉強應付讀寫。這一兩年里,他們喝西北風去?

  “這不要緊,”陳恪道:“學習語言期間,我會提供你們免費的住宿,并發給你們每月十貫的津貼,足夠你們的家庭,幸福的生活在這座大都市里。”一個月一萬塊錢,天天下館子肯定不夠,但正常過日子,絕對很滋潤了。

  當學者們弄清楚,十貫錢的購買力后,便再也不懷疑他的誠意了。其實這些家伙的矜嬌之氣,早就被塞爾柱人磨得七七八八,如今只想有一個安定無憂的環境,能讓他們心無旁騖做學問。

  而陳恪顯然可以滿足他們。

  安撫下這群家伙,陳恪從客棧出來,上了馬車,才歉意的對阿齊茲道:“對不起,我的朋友,讓你背黑鍋了。”

  “雖然在他們眼里,我將永遠是個騙子,”阿齊茲苦著臉道:“但能完成大人的囑托,值了。”

  陳恪心中直翻白眼,你丫本來就是個騙子好不好?面上卻微笑道:“別這樣沮喪,你知道我從來不是個吝嗇的人。”

  “是啊。”阿齊茲笑道:“要不是沒讀幾年書,我都想不再奔波海上,改行跟他們一起翻譯書。”

  “太矯情了,”陳恪笑道:“難道四海商號的兩成股份,全權負責西洋貿易董事,還不如幾塊金子吸引人?”

  “我的真主,”阿齊茲聞言瞪大眼道:“大人你是在說我么?這些都是給我的么?”

  “如果你不想要,我也可以給別人。”陳恪惡趣味的笑道。

  “別別別,千萬別,我愛死這份差事了。”阿齊茲眉開眼笑道。

  三年前遇到陳恪時,他還是個背負巨額債務的窮光蛋,后來陳恪幫他還清了債務,讓他與家人重聚。按照波斯人恩仇必報的習俗,他就是為陳恪免費服務一生,也是應當的。

  現在陳恪讓他成了四海商號的老板之一,還讓他全權負責印度以西的貿易,無疑給了他的家族重新振興的機會。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四海商號的潛力。這家中阿合璧的商號,手里掌握著當世最先進的造船技術、航海技術,在大宋有專屬的港口,還有在阿克蘇姆的獨家通商權。

  尤其是最后一點,將注定四海商號的輝煌前景——幾個世紀來,阿拉伯人嵌在東西方商路的中間,獲得了巨大的利潤。然而基督教世界和阿拉伯世界的矛盾,已經積重難返,西方人怎么會允許阿拉伯人繼續獲利?阿拉伯人賴以生存的商路被切斷,東西方貿易面臨停滯的危險。

  這時候,阿克蘇姆就成了東西貿易的救星——這個阿拉伯世界中,唯一的基督教國家,因為藏有傳說中的‘約柜’,既不會被基督徒攻打、也不會被阿拉伯人攻打。當然,最重要的原意,是阿拉伯人迫切需要重新建立貿易渠道,以維持帝國的運轉。

  但阿克蘇姆為避免給基督教世界口實,不敢直接與阿拉伯人貿易,所以當李繁代表四海商號,出現在阿克蘇姆,表示愿意擔當基督教世界,和阿拉伯世界的中間商時,雙方一拍即合。四海商號便成了東西方貿易的唯一代理商。

  有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阿齊茲和他的家族不發達,才叫見了鬼呢。

  “不過…”喜悅之余,他又有些不放心道:“李老板和周掌柜,會不會不高興?”李老板是李繁,周掌柜是周定乾,這二位是四海商號的創建者,也是阿齊茲的上級。

  “不會的。”陳恪搖搖頭道:“四海商號將來要分成四個分號,李老板經營北洋,周掌柜經營南洋,西洋就給你了…這都是商量好了的。”

  陳恪前期攤子鋪得太大,四海商號的細分是必然的。經過股東會慎重研究決定,商號實行戰略收縮,重點經營北洋和南洋,其中又以北洋為重。

  在北洋,商號將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計較一時的盈虧,長期經營、深耕細作,以達到長遠的戰略目的。

  在南洋,則加強經濟滲透,使南洋諸國變成大宋的原材料產地,和產品銷售地。

  至于西洋則大膽放權,只要能完成利潤指標,隨便阿齊茲怎么折騰。

  “還有一個東洋呢?”阿齊茲好奇道。

  “東洋屬于北洋的范疇,”陳恪淡淡道:“第四個分號叫遠洋,不參與貿易…”

  見他不愿多說,阿齊茲也就知趣的閉嘴了。

  其實西洋原本是一賜樂業人的,這是四海商號成立之初,便商量好的。之所以變卦,不是陳恪的原因,而是一賜樂業人改主意了。

  三年前,因為得知了約柜的消息,蘭必要求周定乾率領一眾族人,前去阿克蘇姆瞻仰,然后到耶路撒冷朝圣。但這只是個幌子,他們還有更重要的目標,就是考察一下,當地有多少族人,回歸的可能性有多大。

  周定乾和他的族人,在那里待了一年,回來后將看到的情形稟報說,之前的消息不算錯,在開明的阿巴斯王朝治下,確實有許多猶太人回到耶路撒冷居住。但那都是老黃歷了…自從塞爾柱人鳩占鵲巢,成為阿拉伯帝國的主人,便開始大肆排斥異教徒,猶太人自然也在其列。

  不過他們抵達耶路撒冷時,還是聯絡上一些族人。那些人告訴他們,絕大部分猶太人,都已經逃往西歐的西班牙,投奔當年被趕到伊比利亞半島的白衣大食。

  而耶路撒冷本身,也已經成為基督教世界和阿拉伯世界的必爭之地,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在所難免了…

  聽說他們來自大宋,那些不愿意去投奔阿拉伯人的猶太人,毫不猶豫的收拾行囊,請求跟他們一起回大宋。

  周定乾從小就被教育,天下猶太是一家,因此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帶著上千名族人返回了大宋。當然,他不敢帶他們回汴京,將大部分人安置在了泉州,只領了幾個人回汴京向蘭必復命。

  得知了故鄉的真實情形后,蘭必徹底失望了,盡管他的理想始終不變,但他不能把族人們往火坑里推啊!別的猶太人都紛紛逃離圣城,他怎么能帶著族人回去找死呢?

  蘭必徹底打消了回歸的執念,一賜樂業人對西洋航線興致銳減,把目光投向了南洋,這才給了阿齊茲機會。

  陳恪對他們這個決定,自然舉雙手歡迎。畢竟,誰也不愿意和一群總想著要離開的人合作。一賜樂業人不選西洋,而在南洋發展,說明他們打算徹底融入大宋,雙方往后的關系,自然也會更親密。

  回到家里,周定坤早就等在哪兒,一見到陳恪就冷笑道:“聽我兄弟說,阿齊茲運回來整整兩船書,大人可備好了百萬黃金?”

  “不著急,一年半載的是不用準備的。”陳恪知道,給自己當財務官,實在是壓力太大了。遂賠笑道:“我合計著到時候,就該有佐渡島的金子了。我那份兒啥也不干,全用來給他們發獎,應該頂得住吧。”

  “大人費盡心機,花了這么大代價,才弄到的佐渡金山,”周定坤瞪大眼道:“就為了干這個?”

  “我要那么多錢干什么?”陳恪舉起雙手,倭女為他脫去外袍。待他坐下后,倭女又脫下他的靴子,將他冰冷的腳揣入懷中暖和起來:“你看到了,我的生活已經不能再奢侈了,已經不可能在自己身上,花更多的錢了。”

  “哪有嫌自己錢多的,”周定坤嘟囔道:“那干嘛還挖空心思賺錢?”

  “這就是我和你們猶太人的不同了。”陳恪微笑道:“雖然我們都熱衷財富,但我們對錢的認識,截然不同。”

  “錢就是錢,有什么不同?”周定坤不解道。

  “亞里士多德說,錢財在不同階段,是有不同意義的。”陳恪給自己的財務官上課道:“當它用來標示價值時,是尺度。用作買賣時,是流通。貯藏起來時,是數字。”

  “數字再大,都是你個人的財富,不流通的話,便是廢銅爛鐵,毫無用處。只有花掉它,財富才能發揮它的用處。”只聽陳恪慢而自信道:“我辦成了想辦的事兒,又讓別人有了錢,所以我賺錢再多也沒有罪。而你們猶太人光賺不花,積攢的罪越來越多,再不趕緊用的話,小心遭報應…”

  雖然是最簡單貨幣學知識,但周定坤聽得一愣一愣,他發現雖然自己跟錢打了一輩子交道,但對其認識,實在是太膚淺了:“看來,等他們翻譯出書來,我也得好好讀讀了。”

  回回神,他突然明白了陳恪的意思,又恢復了幽怨的神情道:“大人,要我們出錢就直說,干嘛還得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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