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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0章.遼東劇變(二十).

熊貓書庫    攝政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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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西門盛丟下佩刀、沉默不語,李澤荷、甘成、徐郃三人當即就樂壞了。

  他們三人與西門盛相交多年,最是了解西門盛的性格,此人若論戰略、眼光、敏銳、決斷等等方面,幾乎是絲毫不遜于遼東總兵何宇,而且還不似何宇一般霸道獨斷,更善于隱忍。

  然而,西門盛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他缺少了一種“孤狼之氣”,遇到困境之際總是需要身邊人給他鼓勁,然后才能再接再厲、迎難而上,否則很容易就會破罐子破摔。

  相較而言,何宇則是從來都不會在意任何源自于外部的鼓勵與支持,任何時候都是越挫越勇、賊心不死。

  按照后世說法,人類的種種行為,皆是源于三種驅動力,分別是“生存驅動”、“外部驅動”、以及“內部驅動”。

  其中,“生存驅動”就是衣食生存、繁衍后代的生物本能,“外部驅動”則是代表“胡蘿卜加大棒”的反饋機制,也就是獎勵、懲罰、鼓勵等等,而“內部驅動”則是做事本身所帶來的使命感與滿足感。

  古今中外的所有偉大人物,皆是擁有極為強大的內部驅動力,而何宇此人雖然遠遠稱不上“偉大”,但他的內部驅動力同樣是極為充足…相較而言,西門盛在這方面就明顯差了一些,每當是遇到困境與挫折之際,他總是更多依賴于外部驅動。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差距,所以何宇成為了遼東鎮總兵,而西門盛只能成為遼東鎮二號人物,而且西門盛還很服氣何宇,因為何宇就是他多年以來的最大外部驅動來源。

  而此時此刻,西門盛顯然是犯了老毛病,他遇到了困境與挫折,也沒有任何人愿意支持他、鼓勵他,所以西門盛就自暴自棄了。

  事實上,近段時間以來,類似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當初,趙俊臣與何宇一同被困之際,曾是使用偷梁換柱的手段,暗中掉包了何宇傳給遼東鎮的密信,偽造了何宇并不信任西門盛的內容。

  當時,西門盛看過了那封偽造密信的內容之后,曾是一度喪失了所有動力,險些就要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若不是因為史城當時一直都在竭力勸說、積極鼓勁,也許西門盛早就已經徹底放棄了。

  但現在,何宇不知生死,史城也被控制了起來,再也沒有任何人能為西門盛提供外部驅動力。

  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之內,西門盛將會陷入心灰意冷的狀態之中無法自拔——他徹底出局了。

  西門盛的存在,不僅是趙俊臣眼里的最大威脅,也是李澤荷、甘成、徐郃三人眼里的最大威脅,所以看到西門盛的徹底出局之后,這三人自然是心中大喜。

  其中,像是李澤荷與甘成這二位聰明過頭的人,已經開始暗暗考慮,下一步應該要如何架空何匪等人、設法奪取兵權了!

  然而,還不等李澤荷等人開心多久,就聽到了方振山指控他們三人同樣有可能已經叛變的表態。

  與此同時,方振山也解釋了遼東鎮眾人心中的一個疑惑,那就是他與吳世霖最開始為何會一言不合就要與遼東鎮兵戎相見,因為在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看來,遼東鎮的幾位參將皆是存在叛變嫌疑,整個遼東鎮都已經無法信任了。

  一時間,李澤荷、甘成、徐郃皆是大驚失色,唯恐何匪會受到方振山的蠱惑,像是監禁西門盛一般監禁他們,到時候他們的所有野心就要盡數落空了,當即就要出聲反駁。

  但幸好,何匪這一次并沒有輕易受到方振山的影響——至少表面上沒有——不等李澤荷等人開口,就已經直接表明了態度。

  “方督撫,你似乎誤會了什么!你是覺得卑職就是一個被人隨意利用的傻子?還是覺得自己有資格可以隨意插手遼東鎮的家務事?”何匪的目光冰冷,緩緩道:“卑職決定控制西門參將,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排除隱患罷了,但卑職并沒有全然相信你的說辭!

  至于李參將、甘參將、徐參將三位,卑職依然愿意信任他們,絕不可能因為你的惡意揣測就受到影響,你也別指望自己只需三言兩語就可以繼續攪動遼東鎮的局勢!”

  表態之際,何匪的態度很堅定,讓李澤荷三人心中大定,也趁機紛紛表達了自己的忠心立場。

  事實上,何匪的這般態度,只是因為方振山的理由完全無法令他信服的緣故。

  作為何宇的鐵桿心腹,何匪很清楚張正卿的種種罪惡行徑,也很清楚遼東鎮幾位高層與張正卿之間的暗中勾當——以何匪的身份經歷,就別指望他會與那些受到傷害的貧苦百姓產生共情了——所以何匪自然是認為,李澤荷等人此前為張正卿辯解說話的態度很正常,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認定李澤荷等人已經叛變了遼東鎮。

  當然,何匪一定會暗中加強防范,但還沒有達到像是西門盛一般必須要嚴加監控的程度。

  尤其是經過今天的種種事情之后,何匪深感自己的無力,認為自己接下來若是想要繼續掌控局勢,就必須得到幾位參將的全力協助,所以就更不會輕易針對李澤荷等人了。

  見到何匪的這般態度,方振山深感失望,緩緩道:“何千戶你也說過了,目前這般情況下,最是需要以防萬一、排除一切隱患,既然如此…又為何要這般盲信李澤荷等人?

  一旦是李澤荷等人當真已是叛變,究竟會釀成怎樣的惡劣后果,何千戶可有仔細想過?到時候不僅是何總兵、趙閣臣他們會有更大危險,整個遼東防線也是禍在旦夕!又豈能有一絲冒險?

  難道說,何千戶你根本就不在乎營救何總兵的事情?也根本不在乎遼東鎮的邊防大任?

  無論如何,本督的態度很明白,種種跡象皆是表明,你們遼東鎮已經被建州女真嚴重滲透了,如果何千戶不能雷厲風行的排除一切隱患,那不論是本督,還是吳總兵,就皆是無法信任遼東鎮,更不會與遼東鎮達成任何協議與合作!”

  隨后,沉默良久的吳世霖也點頭附和道:“正是如此,若是何千戶你愿意下定決心、出手排除遼東鎮的種種隱患,那所有事情皆是好商量…否則,事關重大,我與方督不敢有任何冒險,你我雙方也就沒有任何好商量的了!”

  隨著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的陸續表態,雙方氣氛頓時就再次緊張了起來。

  趁著僵持之際,經過何仁勝的一番耳語之后,何匪緩緩答道:“兩位認為遼東鎮被建州女真滲透嚴重,卑職卻是不敢茍同,即使是西門參將的相關嫌疑,也終究只是嫌疑而已,因此就認定我們遼東鎮被建州女真嚴重滲透,諸多參將紛紛背叛,恐怕是過于夸大其詞了吧?”

  這般反駁言論,顯然是何仁勝教給何匪的,帶著一股文縐縐的味道。

  見到何匪完全采納了自己的建議,何仁勝臉上也多了一絲輕松。

  在何仁勝看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在全力避免兩軍沖突的前提下,堅決否認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對于遼東鎮的指控與定性。

  然而,何仁勝的一絲輕松,很快就消散不見了。

  何匪也是態度強硬之輩,此時一心只想著營救主人何宇,與方振山、吳世霖二人糾纏了這般久,還屢次受到指責與要挾,他早就不耐煩了。

  所以,何匪不等方振山說話,就再次開口補充道:“至于兩位說,你們不愿意再與我遼東鎮商量合作…西門參將不久前說過一番話,卑職覺得很有道理!”

  說到這里,何匪的語氣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強硬:“那就是…我家總兵大人被綁架的事情,你們想要幸災樂禍也好,想要事后向朝廷中樞彈劾告狀也罷,但現在…

  你們必須是立刻退兵回營、不能再有任何異動!也別妄想著渾水摸魚、趁火打劫!眼下的所有事情,我遼東鎮自然會獨力處理妥當,根本輪不到你們來插手!

  嘿!你們還說自己不愿意再與我遼東鎮商議合作,但我遼東鎮也是相同態度,從一開始就不愿意與你們商議合作!

  若是爾等不服,真刀實槍打一場就是!看你們有沒有魚死網破的能力,后果自負!”

  說完,何匪已是揚起手掌,大聲傳令道:“傳我軍令!全軍將士即刻備戰!若是前方軍隊再有向前邁出一步,則盡數視為敵人,對陣之際不必留情,該殺就殺!所有死傷由我一人負責!”

  聽到何宇的這般表態,在場眾人又是紛紛表情大變,尤其是何仁勝,此時只覺得何匪沖動誤事,認為自己等人根本承擔不起兩軍擅自開戰的責任。

  但隨著何匪的一聲軍令,何仁勝再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后方的遼東鎮大軍很快就動員了起來,逐漸換成了沖鋒陣型,好似隨時都會全軍沖殺上去。

  然而,就在何仁勝絞盡腦汁想要挽回局面之際,一向態度強硬的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反應則是出乎意料,竟是當場就認慫了。

  事實上,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雖然屢次是以兩軍開戰作為威脅,但只是一種極限施壓的手段罷了,就是在賭遼東鎮心存顧忌不敢回應,想要逼著遼東鎮與他們達成交易而已。

  實際上,他們完全沒有戰勝遼東大軍的信心,也完全沒有承擔相關責任的膽魄,而且還是各懷鬼胎,方振山想要盡量保全自己好不容易積攢的兵力,吳世霖則是想要盡量拖延時間、等待他的父親薊遼總督吳應熊出面主持大局。

  這般情況下,眼見何匪已經下定了開戰決心,己方施壓也已是極限,自然是不敢繼續逼迫。

  于是,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相互對視一眼之后,只見吳世霖冷哼一聲,直接策馬返身離開了。

  方振山也一同策馬返身離開,但離開之前則是丟下了一句場面話,道:“你們遼東鎮最好是可以獨力擺平所有事情,否則本督與吳總兵絕對不會就這樣一直無動于衷的坐視下去!但無論如何,你們遼東鎮今后必須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這般說法,看似是態度很硬,但實際意思就是認慫了,接下來就要退兵回營。

  這一次,何匪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冷冷盯著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返回軍中。

  等到前方軍隊確實出現了退兵跡象之后,何匪轉頭看向遼東鎮的眾位高層武官,道:“總算是逼退了這些想要趁火打劫的跳梁小丑!現在咱們也要立刻退兵回營,接下來全力營救總兵大人!

  那伙綁匪所要求的各種珠寶奇珍,咱們已經湊集了大半數目,回營之后就馬上派人與那些綁匪交涉,看他們收到贖金之后的反應…若是對方并無誠心放人的話,那咱們就必須要考慮強行營救的手段了!

  無論如何,眼下局勢已是危機四伏,絕不能就這樣繼續耽擱下去!”

  聽到何匪的這般表態,眾位遼東鎮武官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其中,西門盛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顯然還處于心灰意冷的狀態之中。

  與此同時,李澤荷、甘成、徐郃三人的態度更為活躍,紛紛是提供了各自的建議,但他們偶爾之間的眼神交流,卻又好似是另有算計。

  與此同時,當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返回己方軍中之后,就見到兩名儒生迅速迎了上來。

  這兩名儒生,年老之人一看就是經驗老道的精明之輩,中年之人則是態度沉穩、舉止干練,正是趙俊臣從京城招來的兩名核心幕僚——李傳文與牛輔德。

  雙方靠近之后,李傳文直接問道:“情況如何?”

  剛剛才向遼東鎮認慫的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這個時候卻皆是面現不屑之態。

  方振山解釋道:“計劃進展要比預想之中更為順利,至少已經讓西門盛這個最棘手的家伙出局了!遼東鎮余下的主事之人,或者是何匪這種德不配位的莽夫,或者是李澤荷、甘成這種目光短淺的鼠輩,對付起來要容易得多!”

  吳世霖則是冷笑道:“失去了何宇坐鎮之后,遼東鎮又陷入了內耗之中,根本無法發揮真實實力,威脅也只剩下了三五分!”

  “兩位先生,你們認為,咱們下一步應該怎么做?”方振山又問道。

  牛輔德沉吟片刻后,道:“當初趙閣臣與學生討論兵事之際,曾經說過一句話,被學生奉為至理…那就是,‘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駐我擾、敵疲我打’!”

  聽到這十六個字,在場眾人皆是眼睛一亮,齊呼大妙。

  總而言之,事情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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