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德慶皇帝召見趙俊臣私下相談的同時,黃有容一派的核心人物們,都已是集中到了黃有容的府內,準備與黃有容一同商議如何向趙俊臣報復反擊的事情。
黃有容在朝中擔任閣老多年,門生故吏滿天下,在朝野之中根基穩固,如今在黃府之中,雖說只是核心人物們的相聚,但已是有著少傅張誠、文淵閣大學士霍正源、禮部尚書林維、刑部右侍郎閆鵬飛等等七八人在列,看著聲勢浩大。
黃有容與當初的溫觀良不同,溫觀良最是貪財,他當初的手中權勢,也主要集中在工部、都轉運鹽使司等等容易貪墨銀子的肥缺衙門,但黃有容卻更加貪權,所以他的這些朝中朋黨,卻更多是手握實權、能在早朝上發表意見的高官大員。
可以說,趙俊臣想要對付黃有容,絕對要比當初對付溫觀良困難得多,一旦敵對之后,所面臨的的反擊,也要激烈的多。
“各位,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趙俊臣他的這般作為,分明是不把咱們放在眼里,又是圖謀已久野心勃勃,咱們若是不報復一番,這廟堂中樞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了…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坐在主位上,黃有容咬著牙緩緩說道,顯然正在強自克制著心中怒氣。
看到黃有容的這般模樣,客堂內所有人都是有些暗暗心驚。
少傅張誠、文淵閣大學士霍正源、禮部尚書林維等人,身為黃有容的鐵桿朋黨,卻是最了解黃有容的性子。
在這個時代,還沒有“人格分裂”的概念,但黃有容或許是平ri里偽善久了,卻已是明顯有這種征兆與趨勢了。平ri里總是一副和善親切的模樣,任是對誰都笑臉相迎,然而一旦事情脫離了掌控,卻又總是暴跳如雷氣急敗壞,讓人看著心驚膽戰。
就在剛才,黃有容剛剛回府,就已是當著眾人的面摔了四五個杯子,才終于稍稍的舒緩了心中怒火。
只是,從前能讓黃有容這般失態的,滿朝上下只有周尚景罷了,如今卻又多了一個趙俊臣。
少傅張誠、文淵閣大學士霍正源、禮部尚書林維三人,在黃有容一黨中身份較高,但聽了黃有容的詢問后,卻都沒有開口的意思,皆是沉吟著不知在想什么。
而刑部右侍郎閆鵬飛眼見有些冷場,猶豫了一下后,終于還是小心翼翼的說道:“閣老,今天早朝上,咱們雖是讓趙俊臣占了些便宜,但也是因為咱們猝不及防的緣故,閣老您在朝中經營多年,底蘊根基、權勢影響,又哪里是趙俊臣可及的?他們敢彈劾咱們的人,咱們也反擊就是,到了最后勝的肯定是咱們。”
黃有容冷哼一聲,心情煩躁下,看向閆鵬飛的眼神已是不善:“你說好聽,卻全都是廢話!趙俊臣今天的所作所為,用意極深,已是斷絕了咱們最大的反擊手段,你難道都沒看出來?!愚鈍至極!!”
聽黃有容這么說,閆鵬飛卻是有些疑惑,顯然沒有看明白早朝上趙俊臣彈劾唐拯的真實用意。
見閆鵬飛如此愚鈍,黃有容又是一聲冷哼,卻也懶得解釋,只是對閆鵬飛愈加不喜了。
還是禮部尚書林維耐心些,向閆鵬飛輕聲解釋道:“如今趙俊臣的權勢,主要集中在戶部與工部,這兩個衙門一個負責出銀子,一個負責花銀子,正是相輔相成、守望相助,如今又被趙俊臣經營的如鐵桶一般,正是趙俊臣的根基所在,可以說只要這兩個衙門不出意外,任是咱們如何的攻擊趙俊臣,趙俊臣也不會傷了元氣,但是與趙俊臣相比,咱們的權勢分布,卻不免分散了,也容易被趙俊臣攻擊彈劾,這才是咱們如今的困難所在。”
另一邊,少傅張誠亦是冷聲補充道:“原本,那工部侍郎唐拯,正是咱們在趙俊臣地盤上插的一顆釘子,只要有這顆釘子在,咱們就有反擊的手段,沒曾想趙俊臣他今天突然發難,趁著咱們沒防備的功夫就把這顆釘子拔掉了,咱們卻也失去了最大的反擊手段。”
頓了頓后,張誠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而他這般突然拔了釘子,在朝中又是與黃閣老寸步不讓,正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究竟有何企圖,已是顯露無疑了,怕是與咱們難以善了。”
閆鵬飛這才明白趙俊臣今ri早朝上彈劾唐拯的深遠影響,不由面se一變。又知道自己眼光淺顯,看不明白利害關系,接下來卻不敢再輕易發表意見了。
而黃有容卻不愿意聽這些早已明白的事情,露出不耐煩的神se,皺眉道:“老夫現在想知道的是,咱們如今該如何報復趙俊臣!你們別光顧著分析,有沒有想到什么辦法?”
林維亦是皺眉,卻是有些無奈的說道:“趙俊臣這次彈劾咱們的人,按照慣例,咱們也應該彈劾他的人,但趙俊臣這次顯然已是蓄謀已久,恐怕他與他的那些朋黨,如今皆已是將把柄罪證藏了起來,而且再看他們在早朝上彈劾唐拯的那些罪名,工部的人更是把自己的罪責統統轉嫁到了唐拯身上,如今咱們再想彈劾趙俊臣的人,卻也有些麻煩,沒有實證怕是根本奈何不了他們,但想要收集證據,又至少需要三四天的準備時間。”
張誠亦是嘆息一聲,說道:“是啊,咱們想要有效的反擊趙俊臣,至少需要三四天的準備時間,但就怕在這三四天里,趙俊臣他又會有什么動作,讓咱們再有什么損失,不免疲于應對。無論如何,趙俊臣這次是蓄謀已久,但咱們卻是大意了,失了先機之后,已是步步被動。”
黃有容雙眼一瞇,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問道:“難不成…咱們從前就沒有留意過趙俊臣他們的把柄短處?”
林維搖頭,說道:“留意是留意過,但一來趙俊臣一派這些ri子以來做事謹慎,把柄本來就少,二來他們既然是蓄謀已久,咱們從前所找的那些把柄,他們怕已是早有對策了,雖然可以一試,但成功的希望不大。更何況,陛下他也未必會在咱們這一邊。”
“砰!”
突然而來的瓷器碎裂聲,讓眾人心中一驚,抬眼看去,卻是黃有容又把杯子給摔了。
“難不成,咱們對于趙俊臣就沒有任何的反擊手段了!?”
黃有容咬牙,一字一頓的說道。
想到今天早朝之后,德慶皇帝又是單獨召見了趙俊臣,卻絲毫沒有理會于他,誰親誰疏一目了然,黃有容的心中,不由的怒火更甚。
張誠身為少傅,見到黃有容發火,卻也沒有太過擔心,只是實話實說道:“目前看來,咱們在明天早朝上,也只能先隨意的找些罪名彈劾趙俊臣的人,不過也只是一試,只當是給趙俊臣他們找些麻煩,讓百官知道咱們不好欺負,但想要真正有效的反擊,卻也急不得。”
眼看著黃有容又要發火,一直沉默不語的文淵閣大學士霍正源,終于開口了。
“其實,想要給趙俊臣真正找些麻煩,卻也不難。”
霍正源平ri里說話不多,但他的眼光智謀,卻最是讓人信服,此時聽他開口了,所有人都是一喜,連黃有容也稍稍平復了心中的煩躁,然后面含期待的向著霍正源看去。
霍正源雖然被眾人矚目,但卻是慢條斯理不緊不慢,先是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然后才緩緩說道:“如今趙俊臣勢力已成,想要彈劾他和他的人,自然需要確實證據,但若是想要給趙俊臣找些麻煩,讓他顧此失彼應對不暇,給咱們拖延些緩沖時間,卻只需要一些借口就夠了,而且,若是事情順利,甚至一舉扳倒趙俊臣,也是不無不可。”
“什么意思?”黃有容追問道。
霍正源心計與眼光皆是不錯,但只能輔佐黃有容,卻不能像黃有容一樣成為內閣閣老,自也有他的毛病,喜歡賣弄智謀、說話總是喜歡藏一半、非要人追問才會把話說全,正是他的毛病之一。
不過,在這般時候,黃有容卻也沒有怪罪,只是急切的等待著霍正源的解釋。
霍正源微微一笑,答道:“戶部掌管天下錢糧,最是容易出問題,也最是引人注目,趙俊臣又是一個人所周知的貪官,即使他再怎么把戶部經營的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但只要咱們找些借口,稍稍推波助瀾,引起百官與世人對戶部錢糧去向的猜疑,那么即使陛下他再怎么護著趙俊臣,但在眾意難違之下,還是不免要對戶部查賬的。”
聽霍正源這么說,所有人皆是眼前一亮。
查賬,確實是最容易對付趙俊臣的手段,在他們的認識中,像趙俊臣這樣的大貪官,任是再怎么做假賬,怕也是經不起嚴查的。
見眾人明白了過來,皆是面含敬佩的看著自己,又都是表情興奮,霍正源神se間有自得之se一閃而過,但接著卻是一副風淡云輕的模樣,說話間也愈加的慢條斯理了。
“至于借口嘛,也很好找,就讓幾個地方衙門一同上折子,說戶部這段時間批給他們的錢糧嚴重不足,又去向不明,而咱們也跟著幫腔幾聲,接下來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查賬戶部是大事,這件事一旦鬧起來,接下來這幾天的早朝上,百官也就沒工夫管其他了,而趙俊臣也必然會因此而轉移注意,更要為此而爭論,到了最后,能查賬自然是最好,但即使陛下他一力維護,最終還是不能查賬,但咱們的緩沖時間也就有了。”
隨著霍正源這般主意,所有人都是連連點頭。
但黃有容驚喜之后,卻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