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靈公子不在,之于翠冷艷而言,就像胸口的大石突然消失一樣,可以大聲講話,可以大口的呼吸新鮮的空氣。
丹靈公子是翠冷艷的噩夢,一個只要自己活著,就難以擺脫的噩夢。
翠冷艷想過死,可是,又非常舍不得女兒翠玲瓏。
女兒被哥哥童笑山捧為小公主,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都很少有機會見到女兒。
丹靈公子外出,女兒來了,翠冷艷的臉上綻放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冰宮的冷面戰神,如今完全是一副良家婦女的打扮。沒有妖艷的涂抹,只穿著一身素白淡雅的衣裙。
“你又瘦了!”剛一坐下,翠玲瓏的眼圈就紅了,“女兒不孝,不能每天都陪在你身邊,讓母親受苦了!”
眼角的余光掃過,翠玲瓏看到母親的白皙手臂上,隱隱有些淤青。不用問,這肯定是丹靈公子那惡魔留下的。
一直到現在,翠玲瓏都未曾管丹靈公子叫過父親。在別人看來,自己的身份值得羨慕,可在翠玲瓏而言,自己的身份簡直就是一種奇恥大辱。
母親當年被騙,誤把丹靈公子當成丹帝,這才有了自己。
“傻孩子!丹苑的氣候與冰宮差很多,我不是很習慣,消瘦了一些,沒什么大驚小怪的!”翠冷艷淡淡的解釋,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翠玲瓏,順手拉住女兒的右手,愛憐的撫摸揉捏,“只要你活的快樂,媽媽就開心了!”
“可是,你的手臂——”翠玲瓏的雙眼發紅,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不小心碰了下,你想的太多了!”翠冷艷拍了拍翠玲瓏的手背,趕緊岔開話題,“怎么樣,有沒有石傲根的消息?”
“沒有!”含在眼眶中的淚水滾落,翠玲瓏委屈的嗚咽。
“男人志在四方,以石傲根的脾氣,肯定不甘于平庸的!暫時找不到,說明不了什么!”
“可是,石傲根是在古戰場失蹤的啊!”
古戰場出事之后,翠玲瓏的一顆心就一直懸著。每天都渴望聽到關于石傲根的消息,可是,從日出到日落,依然沒有石傲根的絲毫音信。
童笑山雖然幫忙尋找了,但也只是敷衍,一直到現在,翠玲瓏都沒有石傲根的絲毫消息。
“你沒去找過甄誠嗎?當時甄誠也在古戰場,他應該知道石傲根的一些消息。”
“別提那個甄誠了!”聽到甄誠的名字,翠玲瓏滿臉的惱怒神色,“甄誠剛回來的時候,我去找過他很多次,但甄誠每次都不見我!現在好了,甄誠殺人之后失蹤了,我想問都找不到人了!”
“甄誠殺人?失蹤?怎么回事?”翠冷艷神情一凝,“我呆在丹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跟媽媽說一下,媽媽幫你分析!”
“哦!”翠玲瓏點了點頭,心里很為母親當前的處境擔憂。表面來看,母親如今風光無限,是丹靈公子的女人。可是,這類似囚居的生活,肯定不是母親想要的。想想母親以前在冰宮的自由自在,翠玲瓏的一顆心不由抽緊。
翠玲瓏不想勾起母親的傷心事,沒有追問緣由,平復了一下情緒之后,把甄誠殺死章武等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給母親聽。
翠玲瓏太稚嫩了,處世經驗很貧乏。以前住在冰宮的時候,翠玲瓏還可以按部就班的提升自己的能力。但到了蠻荒之后,翠玲瓏還沒有完全適應蠻荒的生活,自己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甄誠不會這么做的!”聽完翠玲瓏的講述,翠冷艷語氣肯定的說道,“我跟甄誠相處過一段時間,拋開修為不說,甄誠沒有道理殺死章武!因為這樣做,對甄誠沒有絲毫的好處!”
“那我就不知道了!現在南城傳得沸沸揚揚的!金叟早些時候,還帶人去過甄誠的洞府!現在,南城的所有人都把甄誠當成兇手了!對了,甄誠失蹤了,冠依晨也不見了!現在外面很多人,都說他們兩人是畏罪潛逃了!學院現在已經下達了格殺令,只要發現甄誠和冠依晨,就地轟殺,不用報告!”
“童笑山下達的命令?”
“不是他,還能是誰!可氣的是,他宣布決定的時候,還冠上了我的名字!甄誠是石傲根的師傅,萬一石傲根知道是我下的命令,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責怪我!”
“傻孩子!”看著女兒那情根深種的模樣,翠冷艷除了苦笑之外,只能柔聲開導。“這么簡單的栽贓嫁禍,童笑山和金叟怎么可能不清楚呢?即使甄誠和冠依晨離開修真學院了,那也不能說明問題吧!金叟這個特使是怎么當的!”
“誰知道呢!”翠玲瓏也清楚甄誠的為人,以前自己呆在丹苑的時候,跟甄誠也接觸過,不管怎么想,甄誠都不是那種窮兇極惡之人。“我只是想不明白,甄誠殺死章武等人有什么好處!他們都不認識,甄誠怎么可能殺人呢?再說,甄誠只是金丹后期大圓滿,怎么能殺死五個元嬰初期的老祖呢?”
“甄誠的修為不是殺人的關鍵!”翠冷艷睿智的笑了笑,抬眼望向洞口的方向,慢悠悠的站起身,“在蠻荒,有很多事情是你想不到的!甄誠能在筑基后期的時候秒殺金丹期老祖,那為什么不能在金丹后期大圓滿的時候殺死元嬰期老祖呢?甄誠這個年輕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秘密!記住媽媽的話,將來一定不能跟甄誠交惡!”
“嗯!我記住了!”翠玲瓏不清楚母親為什么要這樣叮囑,但母親是自己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看到母親站起身,翠玲瓏也跟著站起來,“媽媽,我們去外面走一走,呆在這里,整個人都不舒服!”
“好!”東方已經放白了,翠冷艷好久沒有去看日出了。聽到女兒的請求,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洞府。
天快亮了,真誠拍賣場也漸漸的安靜下來。
妖獸潮攻擊南城,真誠拍賣場的生意卻未曾受到太多影響。為了緩解南城眾人的緊張情緒,真誠拍賣場一直照常營業。
只是,甄誠殺人的消息一出之后,馮婉婷、孫海軍、賈似道三人坐不住了。
“天都亮了,怎么辦?怎么辦?”孫海軍的臉上布滿了擔憂的神色,“甄誠城主的頭銜雖然還在,但卻已經被追殺了!我們這拍賣場,當初是甄誠和熊天朝城主一起合辦的。現在好了,熊天朝城主職位被免,人也消失不見了。原本指望甄誠城主能罩著拍賣場,現在好了,甄誠城主也出事了!”
“你坐下!不要走來走去的,煩不煩?!”賈似道滿臉的憂愁,聽完孫海軍的抱怨,狠狠的瞪了孫海軍一眼。
“我坐不下!我心煩!”孫家的坐騎交易市場已經沒了,如果這拍賣場再沒了,那孫海軍真是走投無路了。
不知道為什么,甄誠回到南城之后,根本就沒搭理過自己。孫家這次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甄誠居然連問都未問一句,孫海軍如此焦躁,可以理解。
馮婉婷看了賈似道一眼,示意不要說丈夫不要再斥責孫海軍。
“解決眼前的事情最為緊要,埋怨的話,大家都不要講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管甄誠城主怎么樣,我們都要做好眼前的事情。”
與孫海軍相比,馮婉婷更加成熟一些。真誠拍賣場的運營,主要靠馮婉婷支撐著。
真誠拍賣場現在最大的危機,就是所有權。
熊天朝失蹤,甄誠和冠依晨逃跑,某種意義上說,這真誠拍賣場就成了無主之物。
以馮婉婷等人對童笑山的了解,只要天一亮,童笑山就可能親自或者派人來接手真誠拍賣場的事情。
童笑山這樣做,也算是名正言順。一方面,甄誠除了是代理城主,還是西城的統領。如今,甄誠出了事情,童笑山來善后,有什么不可以呢?另一方面,童笑山現在是修真學院的院長,如今順理成章的接手真誠拍賣場,于情于禮都說的過去。
以童笑山的性格,真誠拍賣場一旦落入他的手里,那馮婉婷、賈似道、孫海軍三人的處境就非常微妙了。
讓馮婉婷三人更加難以抉擇的是,甄誠是否能洗清冤屈,還是未知之數。所以,眼前做出任何決定,都有性命之虞。
投靠童笑山,不是不可以。但萬一甄誠無事,那自己等人也就活到頭了。
可問題是,萬一甄誠從此以后再也不出現,那三人的愚忠堅持豈不是不值得了嗎?
在修真界,忠誠只是相對的。如此關鍵時刻,馮婉婷三人必須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天都亮了,你反反復復說的還不是同一句話!現在的關鍵是,怎么解決!”孫海軍滿臉的焦急神色,“我跟你們兩人不一樣,你們有的選,我沒的選!如果童笑山順利接手真誠拍賣場,那我的生命也就到了盡頭了!”
“此話何意?!”馮婉婷和賈似道一驚,不明白孫海軍為什么會這樣講。
“孫家已經被滅了,但坐騎交易市場的那塊地還在。孫家出事的時候,童笑山就想霸占那塊土地了,但卻被熊天朝城主阻攔了!現在,甄誠逃跑了,熊天朝城主也消失了,你們站在我的角度想想看,我活下去的機會能有幾成?”
聽了孫海軍的解釋,馮婉婷和賈似道對視一眼之后,沉默了。
如果說危機,也許只有馮婉婷好一些。如今的賈似道,也一樣陷入了生死危機之中。
丹苑的藥童,已經所剩無幾了。那些可愛而又無辜的小孩到底去了哪里,賈似道心里一清二楚。
賈似道心里清楚,當丹靈公子準備離開丹苑的時候,自己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
甄誠是賈似道唯一的指望,如今,這唯一的靠山都沒了,賈似道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真誠拍賣場日進斗金,童笑山想要獨占,這說得過去。如果借著童笑山霸占真誠拍賣場的機會投靠童笑山,那以童笑山與丹靈公子的關系,自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雖然這一線生機,只是賈似道的一廂情愿,但這畢竟是一條可能行得通的活路。
但以甄誠對自己的信任,賈似道內心又很糾結。
馮婉婷是不會背叛甄誠的,這一點,賈似道即使不問,也能猜出個大概。
賈似道不敢冒然建議投靠童笑山,因為那樣的話,自己就成了白眼狼,搞得不好,自己甚至會被馮婉婷厭棄。
丹靈公子用孩童練功的事情,賈似道不敢對任何人講,對于馮婉婷,賈似道更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因為馮婉婷如果知道了丹靈公子的秘密,那她也會跟自己一樣陷入危機。
賈似道皺緊了眉頭,沉默的權衡著,一顆心因為天色漸亮,變得愈發沉重。
“以前怎么做,現在就怎么做!童笑山即使接手了真誠拍賣場,也不可能立刻就轟我們走!甄誠城主的事情,我想過不了多久就會真相大白,到那時,我們再做最后的決定如何?”
馮婉婷沒有直白的說出自己的選擇,暫時拖延一下,算是眼前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甄誠對自己有恩,想想自己以前落魄的時候,甄誠那樣誠心的幫助自己,馮婉婷說不出背叛的話來。
“也只能這樣了,還能怎么辦!”孫海軍愁眉苦臉的聳了聳肩膀,攤攤手,表示贊同。
“天快亮了了,丹靈公子快回來了,我要回藥園了!你們小心一點兒!”最后的決定不出所料,賈似道不想說太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身體穿窗而出。
“我去一樓等著,童笑山的人,估計馬上就來了!”孤男寡女的呆在一個房間,孫海軍感覺渾身不自在,站起身,說了一句之后,起身離開。
“好!”馮婉婷答應一聲,目視著孫海軍離開。關好房門之后,馮婉婷推開窗戶,看著那東方的魚肚白。
妖族、鬼族進攻南城以來,南城每天按時升起的太陽就變得像月亮一樣蒼白無力。
片刻之后,那輪蒼白的紅日仿佛月亮正在那道亮光之前撤退。亮光愈來愈呈現出米分紅色,愈來愈明亮了。
露濕的、獲得了一夜休息的、快樂的世界慢慢蘇醒過來了。
剛剛誕生的黎明如同一個嫩紅的嬰兒,在這濃濃的潑灑中顫了三顫。
剛剛起身的太陽,在這一刻,變得精神抖擻,紅光四溢,瞬間把整個世界照得通亮。
“拜見季武明長老!”響亮整齊的聲音,突然從樓下傳來,馮婉婷一愣,窈窕的身影快速向樓下落去,心里暗道,還好來的是季武明,如果是童笑山,那事情就更加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