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取國務委員的票,說起來困難,做起來并不難。首先要有一個契機。若以蘇城的身份,一個個的拜見過去,別說人能不能見到,付出的代價也會大的驚人。相反,請一位有資格的人代為周旋的話,成功的幾率就高的多了。
在美國有職業說客,只要給錢就能幫忙。國內就沒有這樣的條件了,只好自己想辦法。做政府公關就像做半掩門的生意似的,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偏偏不能說開了。因之,熟悉行情的嫖客就能少花些銀錢,多得些服務,否則只好便宜了里面的人。
蘇城手捏著電話,想了一會,打給了賀雨薇。
賀家和高層有姻親關系,本身的實力雖不強,門路卻很廣,有點像是古代的勛貴世家,賀雨薇也許不能和周老等人直接說上話,但她總能通過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把話遞進去。
電話很快接通,蘇城把要求說了,賀雨薇果然答應的很痛快。這對她不是太難的事,又能還蘇城一個人情,乃是最正宗不過的雙贏。
等了不到一個星期,周辦的工作人員就聯系蘇城,稱有半個小時的會面時間。
這一次,可是蘇城主動發起的邀請。既沒有蘇家的因素,也沒有戰爭和期貨的聯系,能得到周老的同意,除了賀家傳話之外,更重要的是大華實業的實力和蘇城的影響力。盡管遠遠比不上臺塑,至少是入了高層的眼簾。
7月6日。
蘇城早早的來到鑒湖。
這是一座碧綠色的人工湖泊,內里沒有老宅院常見的假山亭臺,而是圍湖蓋了一排高大的平房,坐北朝南,上有明媚陽光,下有潺潺流水,落地的玻璃窗內,窗幾明亮,簡直像是童話世界一樣。
蘇城卻是看著那落地窗發呆。這可是1991年的落地窗啊!也不知是不是國產的玻璃,自上而下有四五米的高度,與后世大型商場所用的差不多了,此時確實少見的很。
等待中,李琳介紹道:“周老是水鄉長大的孩子,據說在蘆葦蕩子里入的黨。到了京城后,他不太適應本地的天氣,就想辦法住在人工湖邊上,聽說當年關牛棚的時候,也要求關在靠水的牛棚里,也不怕晚上的蚊子多。另外,周老喜歡河鮮,愛洗澡,有一天洗五次的時候。據說有一次,周老奉命接見外賓,大中午的熱的不行,還偷偷跑去洗了個澡,因為太匆忙,弄錯了領帶…”
高層軼事可以說是嚴肅的活動中,唯一的心理調節了。
李琳姑妄言之,蘇城姑妄聽之,打發無聊的時間。
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有人抱歉的通知:“周老的會議沒有開完,也許要多等一會,你們沒有吃午飯的話,可以買些東西掂掂肚子。”
李琳忙問:“要等多久?”
“說不上。”
李琳又問:“里面的是誰?”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走了。
蘇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琳就順著門出去了。領導的日程表并不是什么絕密,只是需要一些門路來詢問。
十多分鐘后,李琳快步回來,道:“是金融系統的會議,有銀行的行長和股票交易中心的總經理,本來是要談股票市場的。”
“股票市場?股市最近發生了什么嗎?”蘇城對股票市場了解不多。前世,他只是個窮學生,雖然聽說股票市場在八九十年代的熱炒,終究了解不深,不像是石油期貨市場,那是讀書時的課程,是與期末考試切身相關的。
對現在的大華實業來說,中國股票市場危險多于機遇。在1991年,只要拿出幾億元人民幣出來,就能完全的操縱一只股票的漲跌,丁點的難度都沒有,以大華實業的資金量,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但是,中國股票市場自誕生之日起,就是有操縱股市罪的。以大華今天的豪富,若是粘上這種名聲,不光要賠錢,說不定還要坐牢。如果為了幾千萬美元的利潤這樣做,那就是標準的得不償失。
因此,蘇城始終沒有參與進入中國股市里去。對上交所和深交所的關注也少之又少。
李琳卻是90年代的白骨精,身為大華實業公關事業部的部長,薪水比普通的小老板多的多,也是股市的大戶之一。她都不用問,就道:“最近發生的大事就是深交所的零成交,我猜是要救市吧。”
蘇城聽的大跌眼鏡,道:“90年代初的中國股市還跌過?”
“多新鮮啊。股市哪里有只漲不跌的。”李琳教育蘇城道:“股市和期貨市場差不多,就是波動沒有那么大而已。有漲的自然就有跌的,您沒有買股票吧?”
蘇城傻傻的搖頭,問:“零成交是怎么回事?股市不應該火的要命嗎?”
“去年是挺火的。后來,五月份的時候,有一個人民日報的記者發了一份內參,說深圳的辦公大樓里,上班時間沒有一個人,干部們都去買賣股票去了。政府后來就開始調控。先是有了10的漲跌版,6月份開始停發新股票。接著又將漲跌版限制到1…”
“原來這個時候就有調控了。這個1的漲跌版太坑了,這不是等于不讓漲嗎?”蘇城暗罵,幸好自己現在已經有了積累,否則一失足踏進股市,可真是要命的事。
李琳琢磨了一下“坑”字,搖頭繼續道:“更厲害的在后面呢,我記得是6月26號,政府就規定,1就漲停板,5才跌停板,然后把印花稅加到6…”
這就是擺明了只允許跌不允許漲了。蘇城聽的頭都木了,20年后的股民,要是看到這樣的規定,估計直接就瘋掉了。
李琳見蘇城聽的認真,接著道:“后面的措施還有好多,我記得的是去年10月份,深圳規定處級以上干部不允許買賣股票。那時候,好多處長就羨慕科長,他們家里能買股票繼續賺錢。再后面,又是一堆的限制條令,最后到今年的4月22號的時候,深圳股市零成交,一手成交都沒有,大家都不買賣股票了,接著開始陰跌,又傳說深圳要救市…”
“你的呢?”
“套牢了。”李琳撇撇嘴,道:“說要救世,但還是在跌。”
蘇城贊嘆的想:91年的中國股市真堅強啊。各種打壓之下竟然還撐了半年。
不過,這種鐵漢只要被打倒一次,就會留下病秧子,以后自然是越來越軟了。
關于股市的念頭,蘇城一閃而過,他接著盤算起了會議本身。周老延長會議,意味著里面的內容更重要…蘇城皺了一下眉,問李琳道:“你確定是要救市?不是繼續打壓?”
“當然,肯定是要救市。打壓哪里用的著開會,只要說不救世了,股市立刻跌下去。”
算算時間,1992年的股市暴漲,似乎就發生在救市之后。中國的股市,大跌再大漲,向來玩的很愉快。
蘇城一邊想一邊站起來,道:“我要過去看看,如果確實是救市的話,倒是個不錯的機會。”
李琳腦筋一轉,問:“你有辦法解決股市問題?”
“你找具體的資料給我。看了以后再說。”蘇城也不是很有自信。但是,股市確實是一個好機會。周老他們討論的肯定是股市的機制和運轉系統等大而化之的內容,只要了解后世股市的運行機制和運轉方法,再倒推90年代的股市,自然能夠看出端倪來,也能提出不少有建設性的意見。
另一方面,股市絕對是一塊大石頭。摸著石頭過河的過程中,像這樣的大石頭,摸錯了絕對沒關系,是難得的安全的政治投機時刻。如果要說危險,也就是“姓資姓社”的討論了。但蘇城知道這個討論很快就會終結,也沒有放在心上。
蘇城撿了一支筆,又要了一疊紙,就開始趴在窗臺上寫東西。
李琳用盡可能快的速度找來了資料,讓蘇城臨時抱佛腳。
深圳股市確實陷入了陰跌的狀態。
從4月到7月,深圳股市已經進入到了比較危險的停滯期。對這個新生事物,方方面面都抱有各種擔心,政府對下跌最大的恐懼是影響社會穩定。為此,市政府已經召開了數次救市會議,但如何施行,總沒有一個定論。
現在看來,討論已經上升到國家層面了。
周老的意見,將很大程度上左右股市的發展。
但對周老來說,這也是一項重大的責任。
稍有不慎,就會產生惡劣的影響。
蘇城想到此處,定了定心,往秘書間走去。
李琳追了他兩步,低聲道:“里面都是金融系統的專家,還有國外回來的,您可別露餡了。”
連股市漲跌都不清楚的人,怎么可能深刻的了解股市呢?李琳只當他有什么政治手段,完全沒有指望蘇城有什么金融妙招。
只見蘇城點點頭,就進了秘書房間。他左右張望著找到了上次見過的秘書,寒暄了兩句后,遞給他一張紙條,道:“如果里面是在討論如何處理目前深交所的危機,我有一個簡單的辦法,寫在上面了。請你交給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