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渙祥用嗓子眼里擠出來的笑聲,回應秦世維的驚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薄薄的兩張紙,秦世維看了三分鐘,才抬起頭來,贊嘆道:“你們這三件裝置配合起來,效果還真不錯,沒有使用抗磨和耐腐蝕的油管,但相對滲碳淬火的油管磨損比為2.5,相對離子滲碳的油管磨損比為0.5。等于用三個小玩意,把油管的洛氏硬度增加到了65以上。”
他接著又評價道:“設計jing妙而成本低廉,很有捷克工業的風范啊。”
蘇城暗自點頭。用捷克斯洛伐克的工業設計來形容這款抗偏磨系統,出乎意料的恰當――它就像是捷克式機槍,用超前時代的設計帶來穩定的xing能、低廉的造價和簡單的結構。秦世維能說出這句話,其能力即可見一斑。
秦世維意猶未盡的走到鐵架跟前,將工件一個個的看了,才道:“你們這個抗偏磨系統,我看能比得上國外進口的油管,如此一來,能省下不少經費。不錯,誰設計的?這樣的設計師,我是一定要見一見的。”
楊主任毫不猶豫的為蘇城讓出了位置。
秦世維訝然的道:“蘇廠長還懂采油機械?”
蘇城臉不紅心不跳,道:“只會一點設計方面的東西。”
“那也極了不起了,還以為你的專業是地球物理勘探…同時學兩樣,不容易。”
蘇城被逼急了,只好大言不慚道:“秦院長不也是又懂機械又懂勘探…”
“技術方面,能達到我這個水準的人太少見了。”自傲的話,人家秦世維說起來,就自如的很,且道:“我早年也愛畫這樣的設計圖,都是學蘇聯人的。那個時候在běijing上學,可叫一個苦,晚晚查資料,宿宿睡不著。我俄語還不好,經常要一個字,一個字的查字典…蘇廠長上學的時候,舒服多了吧。”
楊主任不失時機的道:“我們蘇廠長是北大畢業的。”
“哎,北大還有石油專業?”
蘇城赧然道:“我是北大中文系畢業的。”
滔滔不絕的秦世維終于說不出話來了,牛眼瞪的,胳膊上的肌肉也鼓了起來。
蘇城暗嘆,秦院長早生了30年,否則光是靠身材,就得被學校的女生逆推三五七九十次。
拿著十幾斤重的工件做人力磨損實驗,不就等于十幾斤重的啞鈴平推,誰要是有耐心做11萬7077次,肌肉塊也能硬的像石頭一樣。
楊主任輕輕咳嗽一聲,笑呵呵的道:“秦院長,您看,是不是給我們把證書給出了。”
“好,小王,開證書。”秦世維幫忙將工件卸了下來,又笑道:“你們這套東西,我給你們推薦上去,咱們油田的偏磨井是真不少。按照成本加20怎么樣?現在企業不景氣,很多都是加10的,這套偏磨系統的成本有三百塊嗎?”
他這是純國企流派。計劃經濟時代,上級通過計算成本,再加一個10或者15的利潤,就成了產品的最終售價,若沒有其他的變故,這個價格是永遠不變的。所以形成一種奇怪的現象,一種商品生產的時間越久,成本越低,企業的利潤越高。相反,新產品的利潤比反而是最低的。也不怪企業缺乏推陳出新的意識。
邊上,黎渙祥一下子尷尬了。設計圖是蘇城畫的,工藝流程的設計是他做的。秦世維通過設計算成本,覺得應該300塊,他做的實際成本卻要360塊,這豈不是說他做的成本太高了。
蘇城在黎渙祥說話前,笑道:“秦院長算岔了,鍛鋼毛坯的價格都要好幾百塊了,我們為了上馬這套設備,專門更新了流水線和車床設備,要是銷售量少于1萬套的話,每件成本都在1000元左右。這還沒有計算設計和實驗所用的人工和機時。”
“1000?”秦世維的臉色冷了下來:“你們想賣多少錢?”
“要達到相同抗磨水平,需要裝備2500元左右的抗磨抽油桿,我們只要80的價格,2000元。而且,到期更換,或者意外損壞以扶正器和管桿減磨接箍居多,維護費用只要一半。”蘇城說著喘了口氣,微笑著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使用我們的抗偏磨系統,并不妨礙客戶在某些特殊油井上繼續使用抗磨抽油桿,以達到更好的效果。選擇這種方案xing價比更高,例如,我們的抗偏磨系統加上同水平的抗磨抽油桿,只要4500元,但效果比1萬元的鍍硬鉻復合樹脂內涂層的抽油桿還要好。”
秦世維臉色稍霽,但仍不好看,諷刺道:“你的最后一句,根本是騙人。人家做抗磨抽油桿的廠家,也可以用他們的抽油桿,配你的管桿減磨接箍、扶正器、加重桿,而且更靈活。”
“他們可以配舊款的加重桿和扶正器,但我們的新款效果更好,這從測試中就能看出來。另外,他們也不能配我們的管桿減摩接箍。有專利。”
“有專利!”秦世維義憤填膺,道:“有專利就可以賣3倍利潤?300的利潤是什么人!虧你們還是國企…”
“我們是合資企業。”蘇城小聲糾正了一下。要是別人也就罷了,落在秦世維手上,多少成本一眼就看出來了,3倍利潤,的確讓人挺羞澀。
不過,也就僅止于羞澀罷了。
“你們是合資企業?”秦世維重復了一句。
蘇城點頭。
“這個…”秦世維有點鬧不清狀況,小聲道:“合資企業,也應該賺取合理利潤啊,對,合理利潤。”
蘇城搖頭,道:“秦院長,你這里就不對。你想,我們這一套抗偏磨系統能給國家節省2萬元以上,光是勝利油田就有2萬在產的油井,節省4億元,我們賺取10,算不算合理利潤?”
秦世維茫然點頭,突然暴怒:“你們還想賺400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