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倫讓他一句話逗得笑起來,卻是如同能擠出苦汁來的苦笑,搖頭道:“雖說我沒什么大本事,但這么多年沉浮下來,雖說沒做到處變不驚,但是該收斂心神的時候,倒也能收斂些了。....這消息于我固然是驚天之雷,不過父皇召我前去的時候,我心神已經收回來了一些,雖不像平日里那般對答如流,卻也總不至于語無倫次。算了算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必要呢?總之,儲君已經定了。呵呵,老六去了山東,知道這信兒還不定怎么跳腳呢。”
金鳳舉這時候便能肯定皇帝是試探兩個兒子了,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暗道這就是天家父子,有什么趣味?哪里如同平民百姓家,父母子女齊心協力,賺一個欣欣向榮錦繡前程的好?罷了罷了,這樣想也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下輩子不要投胎在帝王家,最好這些名門望族也不要投生進去,就做一個平平常常的百姓最好。
思慮良久,終究沒把傅秋寧和自己的推斷說出來。想著皇上老爺子那是多精明的人,若是察覺出端倪,不但沒幫上忙,反而扯了后腿。更何況姐夫這些年雖然也有沉浮,終究沒遭遇到什么太大的打擊。在這樣的逆境下磨練一下心志也好。若是老爺子內心真的把他當做未來君王人選,或許就也是想趁這個機會給榮親王最好的打磨吧,自己還是不要破壞那個老爺子的計劃為好。
因這樣想著,就著實安慰了榮親王一番。見他始終有些沮喪,他便拍著榮親王肩膀正色道:“姐夫,你現在還可以沮喪,但是明天。或者后天,你就必須打起精神來。老爺子(書書屋.shushu5.)還沒死呢,誰敢說一切事就是塵埃落定?不管最后的結果如何,就算仍然是輸,咱們也是因為竭盡全力,天不佑我才輸的,而不是因為半路做了逃兵,所以連那點可能的翻盤機會都沒有。總之,姐夫你仍要像從前一樣。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是這樣。只要有所作為,至不濟,咱們可能還會安排一條退路出來,否則的話,那就真是只有等死了。”
響鼓不用重錘,對榮親王,這番話已經足夠。因此金鳳舉又使勁兒拍了拍榮親王的肩膀,便走出了書房。在門前站了站,忽見一個艷麗女人匆匆走過來,看見他。...老遠就屈膝行禮,一邊急急道:“王爺可是在書房里?王妃剛剛暈倒了,快請他去瞧瞧。”
金鳳舉大吃一驚,連儀態都不顧了。就往后院金雁秋的院子里奔去,一邊暗自疑惑,心想姐姐必是得了信兒,不對啊,以她素日里的剛強,她不該這樣脆弱才是。”
一邊想著。早就到了金鳳苑。一掀簾子,只見滿屋子都是人,幾個丫鬟看見他來了,忙叫道:“小侯爺來了,王妃,您看,是小侯爺。”
金雁秋這時候卻醒了過來,看見金鳳舉。便慘然一笑道:“鳳舉,我終究是連累了他。我…我當日怎么就那般任性?如今悔不當初,卻也全然無用了。”話音未落。便是潸然淚下。
金鳳舉這才明白為什么金雁秋受了這樣大的打擊。看了一眼身旁丫鬟姬妾們,他就揮揮手讓人都出去。然后這才湊到金雁秋面前,笑道:“姐姐不必這樣想,此次的事情與你無干。若是皇上太后真怪罪你,當時也就翻臉了,可除了太后斥了你幾句外,也并沒有做什么。所以啊,這事兒早就揭過去了。至于老爺子立了烈親王,弟弟只能說,這或許有帝王的心思用意。將來的事情怎么樣,并不好說。姐夫如今正是沮喪之時,他向來是個剛強人,這時候正需你打起精神,鼓勵安慰他,讓他早日恢復志氣才是,若你也倒下了,姐夫怎么辦?偌大一個榮親王府怎么辦?”
金雁秋畢竟是了解自己這個弟弟,見他面上毫無黯然之意,心中便覺劃著魂兒,卻也知道此時此地不適合細問端的。便拉著金鳳舉的手道:“弟弟說的固然是,只是如今我心亂如麻,竟也不知該怎么做?如何還能去安慰鼓勵王爺?”
“怎么做?無非一個忍字唄。”金鳳舉站起身,微微一笑:“姐姐告訴姐夫,凡事隱忍為要。想來烈親王剛剛得志,倒也不至于就敢太過張狂,欺負到你們頭上,若真欺負到了,也沒什么,忍下去,說不定就柳暗花明。至于姐姐你,自然是把王府一切打理好就成了,別的也不需要你做呢。”
這幾句話總算是安慰了榮親王妃金雁秋。于是從王府出來,也無心在外面逗留,就直奔家里。恰巧在進門時遇見了金振軒姐弟兩個,他想起這幾日沒去清婉閣,雖然對表妹的品性已經絕望,不過總是夫妻一場,而且這些日子她也收斂了好些,于是就抱起金振軒,一路往清婉閣而來。
還在院里,就聽到從房間里傳出的笑聲,仔細一聽,渀佛是霍姨娘在此處。丫鬟們見他來了,忙掀了簾子向里面報告。金鳳舉進了屋,只見江婉瑩笑吟吟坐在那里,霍氏卻站了起來,面上笑容似是有些不自在。
“喲,爺今兒個怎么有空進我這清婉閣?莫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妾身以為您在風雅樓,已是樂不思蜀,把我們全都忘了呢。”江婉瑩看見金鳳舉,卻殊無歡喜之態,面上帶笑不笑的,口氣中竟然帶著諷刺。
金鳳舉即使是安慰了榮親王和榮親王妃,終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以為江婉瑩這些日子收斂了,誰知今日一見,這尖刻竟更勝從前,因此心里就有些淡淡的煩悶,卻仍是忍著道:“下了朝沒什么事,正巧兒遇見振軒和繡貞,所以想起來你這里坐坐,你們剛剛說什么呢?笑得那樣歡暢。”
江婉瑩不等霍氏說話,便“哈”地一聲,冷笑道:“怎么?爺就不許我們歡暢一點兒?風雅樓里日日歡聲笑語,比我這清婉閣愁雨慘霧的可不是好多了?今兒我好容易聽見霍妹妹說了件好笑的事,想著痛快笑一回,沒想到就引來了爺興師問罪。莫非這整個靖國公府里,便只有那個地方才讓有笑聲?我們這些平妻妾侍的,連笑一笑都不配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金鳳舉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冷聲道:“我何嘗這樣說過?婉瑩你從前便是這樣小心眼,這些天我看你收斂了,以為你這度量總算是有了些,誰知如今一看,竟是我錯了。我沒有來的時候兒,你們笑得自在。如今我過來了,倒只惹出你的惱怒,既如此,罷了罷了,我走開便是,你們繼續說你們的。”
江婉瑩冷哼一聲,卻見兩個孩子依依不舍的抱著金鳳舉不讓他走,她便冷笑道:“讓你們爹爹走吧,哪里能在這兒呆得下去?小心不耐煩了,打在你們身上。”一句話說的金鳳舉更是惱怒,回身道:“你這是什么話?盼著軒兒和繡貞從此和我生分是不是?婉瑩,你越來越過分了,你心里必定說我負了你。可你拍拍自己的心口想一想,你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事都忘了不成?我一次次給你機會,可你呢?什么時候知道見好就收?如今卻全都怪在我頭上。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我也不多說,總之一句話,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便抱起地上呆愣住的金振軒和金繡貞姐弟兩個道:“走,爹爹抱你們去風雅樓找哥哥姐姐們玩兒,這時候怕是都在那里聚著,你們也不用每日關在清婉閣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除了族學里用功之外,其他時間,該玩兒還是要玩兒的。”
“你站住,把孩子放下來。你自己讓風雅樓勾了魂兒,休想把我的孩子也送去那里遭罪。”江婉瑩豁然站起身尖聲叫著,雙眼通紅。金鳳舉卻是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姐姐,稍安爀躁,都這么多年了,還有什么隱忍不下去的呢?”霍氏此時才敢上前,說完了,她便憂心道:“沒想到爺今兒個能來清婉閣,偏偏讓他撞見了咱們在一起,這一旦疑心起來…”
“疑心什么?有什么好疑心的?過去是我占著他的寵愛,所以你和許姨娘都和我過不去。如今讓那個女人奪走了他,難道還不許我們在一起結成同盟?女人本就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劍,他在大宅門里長大,能不知道這些?你休要做賊心虛,人家還沒怎么著,自己就杯弓蛇影起來。若是不自在,現在就回你院子里去吧。”
江婉瑩說完,霍氏就連忙告辭,待人都走出去了,她才陰著臉孔坐下來,冷哼道:“都什么時候了?表哥你倒還沉得住氣。你們家算是完了,可別想著我和軒兒貞兒會蘀你們陪葬。”
且說金鳳舉一路疾行,兩個孩子見他臉色難看,也不敢說什么。須臾間到了風雅樓,恰好這日傅秋寧給那些歌舞姬放了一天假,讓她們歇歇嗓子,自己也趁機偷一天懶。此時正在花廳和于氏羅氏金燕芳梅姨娘等說笑。馮家姐妹也在場。雖然如今還沒蘀她們定下人家,但是自從金燕芳上回說了那番話,她們自己已是心灰意冷,回想那些日子遇見金鳳舉時對方的言談舉動,分明是避之唯恐不及。只可笑那時自己等人竟似被豬油蒙了心,還以為人家只是故作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