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電視臺的這次專訪,張揚那是有什么說什么,一點也不藏著掖著。
東方電視臺對于這次專訪很重視,在幾場接機的何平是電視臺的一位負責人,幾乎是全程負責專訪。
聽到張揚這樣說,何平在開玩笑之余也是直咬牙花子,這小子,沒有他不敢說的。不過,張揚的這種脾氣,他很喜歡。之前采訪國內的球員,一個個藏著掖著,歌功頌德的多,自我批評的多,哪有這樣的真性情。
一個工作人員在后臺直吸氣,這小子還真敢說啊,雖然國內俱樂部那些齷齪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是,就好像是一個破水桶,包著還來不及呢,沒人敢去戳破。
“他就不怕足協封殺他嗎?”有人擔心的說。
“怕個鳥。”當時一起接機的劉志一撇嘴,“怎么封殺?人家是在法甲豪門馬賽隊踢球的,足協那幫人有什么辦法封殺?難道下文給馬賽俱樂部要馬賽封殺張揚?哈。”
剛才這工作人員也明白過來了,我說怎么這小子這么無所畏懼,感情這小子有恃無恐啊,這小子現在是只管點炮,不管滅火。
東方電視臺對于張揚的這次專訪是成功的專訪,是出色的專訪。采訪者、被采訪者都言談甚歡。
“張揚,面對馬賽媒體的質疑,你當時怎么想的?生氣嗎?”
“生氣,當然生氣。怎么會不生氣,至于說怎么想的,當然是進球了,我進一個球,他們繼續說,我進兩個球,三個球,更多球,看誰還敢說,現在他們不就是可勁兒夸我嗎?”張揚笑著說,多少有些年少得志的味道。
何平等人也都是一陣唏噓之后又是興奮,看張揚這朝氣蓬勃的樣子,這才是一個年輕人應該有的嘛,中國足球缺少的就是這種朝氣,這種霸氣。
專訪結束的時候,張揚和眾人握手的時候突然問一句,“這專訪不會禁播吧?”
何平剛想要和張揚說話,嘴巴張的大大的,呃了一聲,這小子,怎么說話呢,怎么會禁播?要不然我們采訪你做什么。
“能播,當然能播。新聞自由嘛。再說了,也沒有什么不能播的內容啊。”
張揚笑笑,很壞的那種笑容,蔫兒壞的那種笑容。看的東方電視臺的幾個人直咬牙,這表情太,太欠揍了。
然后幾個人突然很有感觸,他們也采訪了不少人,包括國家隊的一些重量級的國腳,但是,都沒有這么自然,完全是公事公辦,而張揚不一樣,這次采訪更多的像是在聊天,聊得很開心的那種,張揚似乎也沒有已經是大球星的覺悟,很自然,坦誠,甚至可以說是還是一個愣頭青。
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卻在國內取得了成功,而且,他的未來是可期待的。
工作談完之后,何平做東,幾個人作陪,請張揚吃了一頓飯。席間的談笑風生不提,再將張揚從上海火車站送上回家的火車。
幾個人在站臺上看著列車啟動,慢慢消失在視線中,一陣感慨。
張揚,祝你越來越成功。
還有一站就到家的時候,上來一個女孩,就坐在張揚的對面。
女孩很漂亮,但是,最讓人動心的是,女孩很羞怯的樣子惹人憐惜,都說男人都是大男子主義,對于一切能夠引起他們的保護欲望的事物,都會很有一種自覺的興趣去憐惜的。
女孩手里拿著一本書,一邊看書,卻不時的偷偷瞄張揚,如是三番。張揚本來覺得沒有什么的,也不不禁狐疑起來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沒有什么臟東西吧,西裝上的商標早就拿下了,斷然不會鬧笑話的。嗯,摸了摸臉上,嗯?似乎冒出來一顆青春痘。難道是此物惹的禍?
張揚終于忍不住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女孩說話了,聲音如蚊蟲蜂鳴,要不是張揚一直在‘高度警惕’注意這女孩,他還真聽不見。
“我想起來了,我知道你,你,你是張——”女孩纖纖玉指指著張揚,一臉的羞怯和驚喜交加的樣子,“張——”似乎是惱恨自己居然想不起來了,太沒禮貌了,女孩拍拍自己的小腦袋。
“張揚。”張揚不禁笑了,他伸出手。
女孩愣了一下,大概是還沒有習慣和別人握手,手伸出來又縮進去,然后深呼吸一口氣,好像是下了多么大的決心一樣,和張揚輕輕握了握,低低細語一般說,“我叫夏雨。”夏雨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啊,剛才一時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沒什么。”張揚笑了笑,這女孩真純,還向自己道歉,即使沒有記住自己的名字,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埋怨人家。又不是說兩人是舊識。張揚還沒有自大到以為別人非得知道自己名字的地步。面子是別人給的,不是自己要的。這道理他早就懂得。
“我怕記得你是運動員。”夏雨很高興的說,然后搖搖可愛的小腦袋,“你是打籃球的嗎?”
呃——張揚無語了。這話說的,弄了半天,感情人家是認錯人了啊。
“嘻嘻。”看到夏雨捂著小嘴巴笑了,張揚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這女孩啊,剛才不認識的時候是那么的羞怯,這種感覺使得張揚想起來小時候小姨送給自己的一個小麻雀,多么膽小,多么可憐。現在剛剛熟識了,就會開玩笑了,膽子變大了。
正在這時候,列車上的廣播響起來,這是在提示列車上的旅客,前方到站地點。
“我要到站了。”張揚有些舍不得的說,這倒不是說他對于這個女孩有那個意思,只是這個女該是他回國之后真正意義上第一個萍水相逢認識的朋友。張揚是一個念舊的性子,有些舍不得是自然的。
女孩‘啊’的了一聲,然后慌里慌張的從自己的小背包中找到一個本子,皺了皺眉頭,很可愛的樣子,看得出來她很珍重自己的這個筆記本,而后紅著臉,翻到最后一頁,遞給張揚,同時遞過來的還有一支筆。
“能給我簽個名嗎?”
“當然可以。”張揚笑了,這是他第一次給國內的球迷簽名呢,嗯,這個女孩是自己的球迷嗎?張揚搖搖頭,他也不知道。應該是吧,他在心里隱隱有些期待。
張揚很認真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后他停頓了一下,刷刷刷的接著在上面寫下了一個號碼,遞給了夏雨,“這是我在馬賽的號碼。有空去法國的話,可以打這個電話,我當東道主,肯定好好招待你。”
“嗯。”夏雨嗯了一聲,臉蛋更加暈紅,用自己她自己才可以聽到的聲音說,“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的。”
“他們說你很囂張,我看沒有啊。”夏雨托著可愛的小下巴,皺著眉頭說,似乎在為張揚打抱不平。
張揚笑了笑,沒有說什么。他怕自己提到此事會罵人,這可是會壞了自己的好形象的,嗯。
這時候,列車里已經有不少要下車的旅客開始行動了,張揚看了看時間,站起來,他從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行李箱,然后伸出自己的右手。
這一次,女孩沒有猶豫,很認真的伸出右手和張揚握手,眼睛掙得大大的看著張揚。
張揚笑著說,“再見了。”
女孩沒說再見,只是嗯了一聲,等看到張揚拖著行李箱走出了十幾米,才突然鼓足勇氣,開口說,“再見,希望可以再見。”
張揚沒有回頭,他拉著行李箱,揮揮手,消失在人叢中。
夏雨的心情變得低落,她托著下巴,看向窗外,剎那間,她的臉上有了笑容,整個人煥發出青春美麗的神采,張揚下車了,他站在站臺上,朝他揮揮手,臉上是陽光的笑容,隨后才轉身離開,拖著行李箱消失在人潮中。
“法國,馬賽。”女孩滴滴喃語。小拳頭攥得緊緊的。突然很開心的笑了。
張揚下車之后,沖著夏雨所在的列車的方向揮手再見,他不知道那個惹人憐愛的女孩能不能看見自己,只是他覺得有必要揮一揮自己的手臂。這時候,他有些后悔沒有厚著臉皮問女孩要電話號碼了。
算了,萍水相逢,只是過客,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己一個在國外踢球的,想要再次碰到這女孩的幾率太低了。
最起碼,兩個陌生人相識了,聊得很開心,這就很好嘛。
托著行李箱出了車站,才出門就發現父親的三輪車在不遠處,張揚連忙大聲喊道:“爸,我在這里。”張揚提前給家里打電話了,老爸就在這里等他了。
父親開始的時候還沒有聽見,直到張揚多喊了幾聲才認了出來,他看著一身西裝革履,拖著漂亮的行李箱的兒子,裂開大嘴,笑了,“臭小子,回來了。”
父親老了。
走的時候,父親的頭上還沒有這么多的白發,現在,新添了不少白發。看著父親穿著一身厚厚的大衣,那是一件軍大衣,這種軍大衣很保暖,是老爸以前用了一個月的工資買的,那時候為了送張揚去足校,老爸就騎著三輪車載著張揚,前面的父親一身不算厚實的棉衣,三輪車上坐著張揚,身上穿著這件對于他來說很大的軍大衣。
張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滿是苦澀,自己這身打扮此時居然是如此的顯眼,不,如此的刺眼,父親身上的那件老舊的軍大衣怎么看都和張揚身上的西裝革履不搭配。
爸,您老辛苦了。他在心里苦澀的說。
車站是個小站,縣城來往的大多是三輪,出租車很少。父親一路上不停的跟人打招呼,說是自己的兒子回來,今天的生意不做了。
張揚這才知道,父親的這輛三輪車除了幫助母親的小店運貨之外,還兼職開三輪載客。
北方的十二月已經很冷了,風吹在臉上小刀子割一樣。看著父親臉上風霜下的蒼老的臉,張揚鼻子發酸。
張國棟是遠近聞名的老實人,為人開朗,別人有大大小小的困難,肯幫忙,所以,他的人緣很好,看到張家二小子回來了,大大小小的師傅都來打招呼,而父親也顯得很高興,發自內心的高興。
一路上,不少認識的人,都和父親打招呼。
三輪車過去后,還能夠聽到人們的議論,張家二小子回來了,那可是在法國踢球的,賺大錢了,老張有福氣了。
有個毛的福氣,看看那二小子穿的是什么,看看老張穿的是什么,兒子有錢了,當爹的不一定享福呢。
張揚的臉上立刻火辣辣的,他的心里異常的難受,堵得慌。他心里充滿了愧疚,自己只覺得攢錢幫助家里還錢就行了,但是,捫心自問,自己真的很少關心過二老、家人的生活,真的很少。
他現在滿心愧疚。
“爸,我們去大廟那兒,給您買件衣服吧。”
“不去,你錢多了怎么地,還是嫌棄老爸給你丟人了。”父親開著三輪車,頭也不回的說。
張揚不敢說話了,他低頭看自己的皮箱,箱子里,他給老爸買了一個手表,幾百歐元的,在家鄉算是相當豪華的手表了,但是,他現在覺得,不如給老爸買一件羽絨服來的實在。他覺得自己沒有真正的去理解父親的生活,一件既可以保暖又看起來不錯的羽絨服,遠比一款豪華的手表更加合適。
風很大,張揚坐在三輪車上,都能感受到這北風的冷冽。他透過那小小的玻璃窗,看到了父親正在頂風開著三輪車的背影,曾經這高高大大的背影,歲月的年輪下,有些佝僂了。
爸,以前您是兒子背后那最寬厚結實的脊梁。
以后兒子就是您們的脊梁。
PS:第一更。今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