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曼哈頓區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但如果登陸高處,就會發現這是紐約唯一高樓林立的地區,周圍的其他幾個區都愣是矮了好幾個檔次。從曼哈頓島坐地鐵,往東南方向行駛,經過東河之后,就進入了布魯克林區。
不同于曼哈頓島商業大樓林立街道的風景,布魯克林區顯得十分“鄉村”,六層高的樓房在視野里都十分突兀,一般更多是兩層樓房,有綠蔭叢中獨立的大洋房、童話風味的尖頂小宅院、精致實用的雙拼或連棟排屋;有敞廊拱圈的殖民式、突窗細柱的維多利亞式,厚重華貴的褐石式,等等等等。這些風格迥異、色彩繽紛、整潔美觀的老宅子,多有百年上下的歷史,她們就像經過精心打扮的半老徐娘,滄桑不失華麗。漫步在大街小巷,享受著溫柔的悠閑,觀賞著家家戶戶前院各顯個性匠心的紅花綠草,以及看似無意散落在那里的裝飾小品,賞心悅目,美不勝收。如果說曼哈頓島是繁忙喧鬧,那么布魯克林區濃厚的生活氣息就顯得有些安靜了。
顧洛北的家就在布魯克林區的本森赫區,這也是移民聚集的地區之一。在日落公園站下了車,破舊的車站,頂部甚至還可以看到鋼筋架構的模樣,顧洛北拉了拉自己的外套,雖然現在還是盛夏,但凌晨四點多的氣溫還是讓人不寒而栗。車站里睡著的流浪漢聽到顧洛北孤零零的腳步聲在過道里回響,不由嘟囔了幾句粗口,顯然在抱怨自己的美夢被打擾了。
走出地鐵站,沿著布魯克林宛若棋盤的街道前行,繞了三個街區左右,就可以看到路口那顯赫的十八大道字樣。這里雖然距離本森赫最有名的唐人街第八大道有些距離,但華人也不少,不過這附近最多的還是意大利人。據顧洛北了解,他的父親似乎有意大利和法國血統,凱瑟琳-貝爾就可以用意大利語進行簡單的溝通,不過顧洛北兩兄弟對意大利語就是七竅通六竅,一竅不通了。
此時雖然才四點多一些,但十八大道上已經有許多人開始忙碌起來了。這里算是附近的一個小批發市場,交通便捷,人氣旺盛,許多布魯克林區的商戶都會過來這里批貨。每天早晨四點到六點,批發供應商就會在這里提供貨物,從名牌精品到廉價折扣貨物,蔬菜水果、餐飲小時、衣著時尚、鞋帽眼睛、金銀珠寶、花卉禮品、家具燈飾、藥品雜活,可以說是包羅萬象。各個攤販和商店店主就會趕早來這里批貨,趕早就是為了能夠在第一時間尋找到自己滿意的貨物。現在才不過四點出頭一些,流動攤販們就已經把街頭擠滿了,他們不同于有店面的店主,他們必須自己把貨物扛著回去,所以必須第一時間來到這里。而有店面的店主,如果訂貨量大的話,還可以讓批發供應商送貨上門。
顧洛北一路和熟悉的商販點頭打著招呼,輕車熟路地在巷子里穿行,很快就把所有人聲、熱鬧都遺留在了身后,找到了自己的家門。這是一間不過三十平米的小店,門口掛著一個牌子“十一干洗店”,里面依舊留了一盞白熾燈表示店門依舊是開著的。
推開玻璃門,一陣風鈴聲就響了起來,里面立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歡迎光臨…”話還沒有說完,發現來人是顧洛北,眼前壯實的男人露出了一個憨憨的笑容,“北,回來了?”
顧洛北把門輕手輕腳地關好,沒有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頭頂的閣樓,似乎在擔心什么。男人立刻會意過來,也壓低了聲音說到,“凱瑟琳回家睡了,不在閣樓上。”這才讓顧洛北松了一口氣。
眼前這個壯實的男人就是比顧洛北大兩歲零十天的哥哥,泰迪-貝爾。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兄弟的父親究竟是不是意大利和法國的混血兒,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兩兄弟的確都是混血兒優生優育的良好樣本。
和顧洛北的俊朗瀟灑不同,泰迪-貝爾稍顯粗獷一些,一頭金色的頭發削成了板寸,深邃的五官彷佛刀砍斧鑿出來的一般,比顧洛北多了一些凌厲感,不過從那雙蔚藍的眼眸中還是可以看出和顧洛北相似之處,仔細琢磨一下,就知道這絕對是兩兄弟了。比起顧洛北,六英尺(一米八三)的泰迪-貝爾就要一百八十磅(八十二公斤)了,顯然壯實了許多,也更加坐實了“熊”這個昵稱的事實。顧洛北俊逸貴氣的氣質更像母親凱瑟琳-貝爾一些,而泰迪-貝爾憨厚樸實的氣質則更像無緣見面的便宜父親一些。
當年凱瑟琳-貝爾帶著兩個兒子遠渡重洋來到紐約時,就是依靠這家小小的干洗店白手起家的。出身薩維爾街的大小姐凱瑟琳-貝爾,歷經無數艱辛,放棄了自己從小繼承下來的家傳裁縫手藝,經營這家干洗店,從零開始。由于兩個兒子,大兒子生日是十一月一日,小兒子是十一月十一日,如此多個“一”,所以凱瑟琳-貝爾就把干洗店的名字叫做“十一(11)”,以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服務贏得了不少好評。而凱瑟琳-貝爾那一手裁縫好手藝也沒有浪費,同時也經營一些修補工作。一直到五年前,他們一家三口才不用繼續住在干洗店樓上的小閣樓里面,在隔壁租了一家五十平米的小屋子,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薩維爾街,位于倫敦中心位置的上流住宅區里的購物街,以傳統的男士定制服裝而聞名。“定制”一詞就起源于薩維爾街,意思是為個別客戶量身剪裁。短短的一條街被譽為“量身定制的黃金地段”,客戶包括了拿破侖三世、還有丘吉爾。雖然薩維爾街上都是裁縫店,就算是為王室服務也終究算不上貴族,但經過兩百年的發展,薩維爾街早就成為了世界頂級西裝的代名詞,一套西裝兩三千英鎊是再正常不過了,但僅僅是“定制”一詞就成為了尊貴的代表,讓無數貴族和有錢人趨之若鶩,追求的就是這份矜持。
凱瑟琳-貝爾出身薩維爾街,也可以算是大小姐了,不過她的家世究竟如何,顧洛北兩兄弟從來未曾聽她說過。就算薩維爾街這個詞,也是顧洛北還在襁褓的時候,聽隔壁鄰居碎嘴提起的。真實性有多少,一直沒有聽凱瑟琳-貝爾親口承認過。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顧洛北曾經看見母親親手為他們兩兄弟縫制衣服,那熟練的手藝,開始透露出她從小就接受了專業裁縫培訓的信息。
由于“十一干洗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所以一般都會留人守夜,今天就是泰迪-貝爾在守夜。
泰迪-貝爾倒了一杯水遞給弟弟,關心地問道,“今天表演還順利吧?”顧洛北能夠登上百老匯的舞臺,這自然是一家三口最為開心的事了。雖然一張門票就需要一百二十美元,對于這個家來說已經不算什么了,但生活消費水平終究沒有到這個程度,所以也只能遺憾地錯過了。
“很順利。”顧洛北眉飛色舞地為泰迪-貝爾講述起今天演出的事,說到特拉維-拿恩極力挽留的時候,泰迪-貝爾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呵呵地傻笑了起來。
“笑什么?”顧洛北喝了一大口水,踢了踢和自己并肩坐著的兄弟。
“沒有,我就知道你們團長一定會留你的。”泰迪-貝爾語氣里充滿了堅定,這是他對顧洛北的信任,無條件的信任。“不過,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拒絕的。”說到這里,泰迪-貝爾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弟弟,雖然比自己小兩歲,但很多時候,他比自己成熟,也比自己事故,他甚至懷疑過,是不是母親記錯了,自己應該是弟弟才對。顧洛北總是如此有主見,總是如此大膽直接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泰迪-貝爾想起當年顧洛北八歲,告訴家里說他要去外外百老匯的時候,眼神里的堅定,就不由一陣感嘆。
顧洛北卻不知道泰迪-貝爾此時心里有那么多想法,把水杯放回了桌子上,“我上周就準備出發去洛杉磯了,現在為了幫忙特拉維,我的公路旅行已經推遲整整一周了!”顧洛北說這話的時候,摸了摸自己右手的無名指,嘴角撇了撇,顯然對于推遲公路旅行這件事十分不滿。
十八歲的人生,就是應該參加自己喜歡的社團、做著自己喜歡的事,玩樂團、公路旅行、徹夜狂歡。上一輩子錯過的事情,顧洛北希望這一次不會再錯過。這次的公路旅行,是顧洛北為了去洛杉磯參加鷹巖音樂節而策劃的,凱特琳-貝爾早就答應了顧洛北,作為他十八歲成年禮的歷練。
“熊,你確定不一起去?”顧洛北對于泰迪-貝爾居然放棄如此宏偉的計劃,感覺十分遺憾,“這可是橫穿美國!從紐約到洛杉磯,肯定很刺激的。”
泰迪-貝爾攤開雙手,“我得提前兩周去學校的事你忘了?”今年泰迪-貝爾就要大三了,在大學里,教授寫論文時一般都會找自己的得意弟子打下手,幫忙找資料寫框架,論文發表時,該學生的名字也可以作為附屬一起發布。這對于學生來說不僅可以成為未來履歷表中濃墨重彩的一筆,還可以從教授那里拿工資的。而泰迪-貝爾,就被他的教授選中了,需要提前兩周到學校報到開始找資料。“再說了,我下周在波士頓有一個實習面試,你忘記了?”顧洛北沒有再說什么,這件事他們之前已經討論過了。
“北,你確定要今天就出發?你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不需要休息一下?”泰迪-貝爾皺起了眉頭,看著顧洛北一臉擔憂。
顧洛北拍了拍泰迪-貝爾的肩膀,“今天再不出發,就要錯過鷹巖音樂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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