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以單飛朋友名義和茆云新見面的是焦華,這種場合他駕輕就熟。
茆云新不知道事件的幕后,所以雖然態度積極,但在重視程度上還遠遠不夠,因此焦華一開口就讓他很震驚。
焦華提出,希望能在迅松高速的修建中撈段大的干干,茆云新一聽就察覺到情形不對,他原本以為所要幫的忙并不大,也就是介紹個小分項做做,沒想到焦華竟然要獅子大開口,于是忙問要干多大。
“現在整個工程不是分四段嘛,隨便弄一段就行。”焦華說得很輕松,好像還不當回事。
焦華的表現讓茆云新覺得他特別貪得無厭,不過也不好發作,只好很為難地說道:“弄一段,你知道難度有多大。”
“難度不大也不找你啊。”焦華馬上擺出一副很納悶的樣子,“我們公司要資質有資質,硬件是足夠的,而且要實力也有實力,唯一沒有的就是關系,說到關系,也不說現在這社會了,從古到今都是如此,俗話說‘沒有關系人,難進富貴門’嘛,眼下對我們來說,你就是關系人,我們公司能不能富貴一把,就看茆主任你的了。”
“你,你這也太勉為其難了吧。”茆云新被說得幾乎是直翻白眼,不過也沒法一口拒絕,“我這個關系人還不夠強啊,你提的要求完全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外啊。”
“你力所不能及,那再找人幫忙就是,找關系,說到底就是人托人的事,哪能靠自己一個人單打獨斗。”焦華道,“茆主任實話跟你講,這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
“什么意思。”茆云新實在按捺不住了,說起話來也帶著點情緒,“你稍微通情達理點好不好,我也不跟你繞彎子,能幫的忙我絕對會幫,不能幫就是逼我也沒用。”
“你沒說真話。”焦華認真地看著茆云新搖了搖頭,“你敢說你真的幫不上。”
“我完全可以發誓,真的是幫不上。”茆云新一臉嚴肅,“有單警官的關系在,難道我還跟你玩虛的。”
“別提單警官,現在是你我之間的事情。”焦華很淡然,“把別人扯進來不好,會讓事情變得復雜。”
“可現在已經復雜了。”茆云新道,“在交通運輸廳,我只是辦公室的小主任一個,上面還有一幫廳領導班子成員呢,還有副廳長、下屬強勢單位以及職能部門的負責人,一大堆呢,我說話能有多少分量。”
“你非得直接從大面上下手。”焦華哼了一聲,“好歹也是辦公室主任了,考慮問題還那么簡單,我也知道,就迅松高速的修建,能直接施加壓力把某一段工程搞定的,除了你們的廳長梁工酉,還能有誰,至于你嘛,茆主任,我估計也就是找找大承建商,弄點分項的小工程還可以。”
“那你的意思是。”茆云新給焦華這么一說,還有點被鎮住了。
“你幫忙指個路不行么。”焦華道,“打個比方說,哪家公司是內定的中標企業,你告訴我,我們給他們抹黑,到時招投標他們肯定沒戲,然后呢,你再幫幫忙,探探標底是多少,那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吧。”
“我還以為你多高深的主意,也不過如此。”茆云新歪著嘴角笑道,“就算你們抹黑成功,難道接下去就會是真的面向社會公開、公平、公正招標了,不可能的,等著排隊的關系企業多的是,可以說是前赴后繼,你能抹多少黑。”
“不用多,連續抹兩個就行。”焦華自信地說道,“茆主任你想想,中標企業連續出現問題,你們交通廳還有臉面或者說還有膽子再搞暗箱操作,如果真是要一條道走到黑,弄不好的話,你們廳長還會惹事上身呢。”
茆云新聽后覺得也是那么回事,同時,也感覺到焦華真的不是個善茬,所以絕對不能把他的業務弄在交通廳這邊,否則容易出亂子沾到自己,那不是很不值,因此,茆云新決定把他向武成發那邊引導。
“既然這樣,那還是把北部的兩段修建業務介紹給你更為合適。”茆云新道,“也就是省高速公路管理局負責的那兩段,一來嘛,他們那邊的工程要先于我們這邊開工,根據排定的計劃,他們要早著手半個多月,對你來說,當然是趕早不敢遲;二來從你的角度講,他們那邊容易下手。”
“他們那邊容易下手。”焦華點點頭,“茆主任你慢說,我仔細聽。”
“管理局負責的長基至友同、友同至松陽兩段,建設方案不是已經出來了么,長基至友同段是分成小標段招標,友同至友同段是整體招標,據我所了解,能拿下整段的肯定是震東建設集團,他們老板跟管理局武成發局長非常要好,已經合作了多個高速公路修建項目。”
“震東建設集團的名氣好像不是太大,在我排的省內前三位建筑企業當中還沒有他呢。”焦華道,“原來他們老板跟武成發有關系。”
“什么叫名氣。”茆云新道,“關系可以說就是名氣,震東建設集團不想暴露關系,所以就把名氣給捂了下來。”
“那還真是悶聲大發財呢,看來他們的老板也夠有頭腦,應該是很難對付的。”焦華道,“不過茆主任,我覺得最關鍵的就是震東建設集團有沒有明顯的把柄可抓。”
“有肯定是有,但能不能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茆云新道,“像招投標這種事,競爭是很激烈的,各個投標單位可以說是用盡了渾身解數去明爭暗斗,直到把有威脅的競爭對手給打下去,震東建設集團這幾年參加的投標,命中率在道路建筑領域可以說是首屈一指的,為什么,按道理講的話,他們有很多可以拿來做文章的地方,可是沒有人去觸碰,哪怕是國內的幾家知名企業,也都輕易不惹他們。”
“怕被報復。”焦華道,“那可都是不入流的路子。”
“路子的確是不入流,但還能有其他更有效的震懾方法。”茆云新道,“前幾年有一次招標,震動建設集團被競爭對手實名舉報揭短遭淘汰,事后便派人到對手的家門口,潑了人家老婆孩子一身水,說這次是水,下次可能就是硫酸,結果,最后從實質上講,還是震動建設集團成了承建商。”
“手段很老套,但很有效。”焦華嘿嘿地笑了起來,“其實我們也常采取哪些手段,也正是如此,也知道該如何避開報復,完全可以采取隱蔽一些的手段嘛,為什么要實名舉報,現在網絡這么發達,隨便發一下不就成了,而且還不容易被找到真身。”
“網絡反腐不才最近幾年熱起來嘛,以前這方面的意識還不是太強,沒有好好利用。”茆云新道,“不過即便是現在,也不能想當然,在網上行動也得講點權威性,一般的論壇、網站,是沒多大作用的,得有大的門戶網站轉載,才會形成鋪天蓋地的網絡輿論氛圍,不過,如今維權意識特強,有名氣的網站在轉載信息時,也要看信息的出身,他們也怕惹麻煩上身,所以一般小網小站的東西他們不感興趣。”
“那國聲在線作為發布的信息源怎么樣。”焦華道,“應該是有出身的吧。”
“國聲在線當然是可以的。”茆云新道,“那就是電視中的央視,影響力和可信度是不用說的,另外,再加上有真憑實據,震東建設集團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茆主任,也就是說現在最關鍵的就是震東建設集團的把柄了。”焦華道,“能不能做到有真憑實據。”
“有,我手上就掌握一個實例,可以提供給你。”茆云新道,“照片和相關材料都是現成的。”
“茆主任你看,這么一來我們的合作不是很好么。”聽到這里,焦華笑了起來,“當然,也怪我一開始沒把事情講明白,結果把氣氛搞得有點緊張,現在就好多了嘛。”
“那些就不說了。”茆云新擺擺手,“說重要的。”
“好,你就先跟我講講重要的。”焦華道,“好讓我有個數。”
“嗯。”茆云新點點頭,“三年前雙臨至登信之間不是新建了一條高速公路嘛,就是震東建設集團承建的,質量真的是沒法提了,投入使用后僅僅兩三個月時間,多個路段就出現了各種質量問題,路面沉陷、龜裂、坑塘頻多、橋頭連接處不平整等狀況,多得是,安全隱患非常大,其中,橋頭連接處不平整導致跳車現象很嚴重,還曾因此發生過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
“哦,新雙登高速,就是也并入國家高速路網的那條,我知道,走過幾次。”焦華道,“不是經常維修嘛。”
“維修算什么,大修已經兩次了,一共花了三個多億。”茆云新道,“日常的養護費那筆賬也是不得了,全線只有六十九公里,養護費用最多的一年就是好幾千萬,而且這才算是剛開始吧,往后花錢的日子還長著呢。”
“哎喲,那還真是,簡直是豆腐渣工程。”焦華道,“像那樣的質量,怎么就能通過質量驗收。”
“還用說嘛,上層路線的關系唄。”茆云新道,“而且我還告訴你,就是那么條路,竟然還獲得全國高速公路多項優質工程獎,可不可笑。”
“腐敗,這就是活生生的腐敗。”焦華道,“而且照這么看來,震東建設集團就是個空架子嘛,在能力上根本就沒有兩把刷子。”擺渡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