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間還有十多分鐘,石白海覺得去潘寶山那兒也不能太早,否則有可能會壞了他的計劃,所以還是先回辦公室穩一穩。
石白海成為市委秘書長并正式到崗,辦公室已經準備好了,是由歐曉翔負責收拾的。對石白海,歐曉翔其實并不用心,但因為用的是馮德錦以前的辦公室,所以多少還是要修整一下,里面的辦公用品出了桌椅和書柜,全都換了新。
“曉翔,你過來一下。”石白海還是像以前那樣稱呼歐曉翔。
“石秘書長好!”歐曉翔來后滿臉帶笑,“因為時間關系,辦公室收拾得有點倉促,哪兒有不滿意的地方盡管說,馬上就調整。”
“可以,不錯。”石白海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叫苦得很,直罵歐曉翔的媽。要知道官場上是有些忌諱的,前任的辦公室不是不可以用,但用品要全換,尤其是中途落馬的,更是要清得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絕對要徹頭徹尾重新布置一番。可是,他歐曉翔竟然連馮德錦的桌椅都不換掉,心里能不罵他一百遍?
就辦公室的事,歐曉翔也知道石白海是一頭腦子不高興,但沒辦法,為了自己,他只有那么做。原因很簡單,他是想表現給潘寶山看,那些原先跟嚴景標有關系的,都不會受到待見。
但是為了不傷面子,歐曉翔知道又不能做得過分,而且該附和的也要附和,不能推三阻四,更不能擺冷臉,所以,石白海讓他向曹建興打探有關市委秘書長一職的時候,他是一臉堅定滿口應承,說保證從曹建興那里得到點風聲。
然而歐曉翔沒有做到,他沒能從曹建興嘴里問出什么,但是反饋還是要有的。
“石秘書長,中午我問過曹建興了,沒能探出什么來。”歐曉翔對石白海道,“那小子口風太緊,根本不談潘寶山為什么要用你。”
“也許他也不知道吧,畢竟潘寶山做事有時是神出鬼沒的。”石白海看著歐曉翔一臉認真的樣子,覺得這個兩面三刀的家伙著實是可惡透頂,不過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于是緊接著又問道:“哦對了,潘書記的辦公室收拾得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歐曉翔點頭一笑。這一點,歐曉翔早就向潘寶山請示過,問他看好哪一間可以做辦公室。潘寶山覺得在這方面不能太講究,說就用老的書記辦公室。歐曉翔自然是通透的,用原來的不是不可以,于是把原來的裝修全部推倒,重新來過,而且是全新配置。
“住房呢?”石白海又問。
“也已經快好了。”歐曉翔沾沾自喜,他用最快的速度,在松陽市委東大院住宅區裝修了一個三室兩廳的房子,用的都是綠色天然材質,包括各種家具,正日夜開窗通風,估計一個星期后便可入住。
“行,盡量把時間趕上去,潘書記老是用臨時辦公室不是個事。”石白海道,“還有,在住房安排上,有沒有請示潘書記,他帶不帶家屬過來?”
“他說不帶。”歐曉翔道,“但我也按照帶家屬的規格來辦理的。”
“嗯,我知道了。”石白海道,“等會我向他匯報一下,你功不可沒啊。”
“那是石秘書長你沒到位,我只好勉強頂上去而已。”歐曉翔道,“本來昨天下午我就想向潘書記匯報的,但他太忙沒時間。”
“知道了。”石白海頭都不抬地對歐曉翔道:“沒事你忙去吧。”
歐曉翔心里不是滋味,看石白海的意思,等會向潘寶山匯報辦公室和住房的事,也許不會提他半個字,那不是被他搶功了么?想來想去,這個小虧不能吃在石白海手里。
看看還有十來分鐘才到三點,歐曉翔去了潘寶山辦公室。
“潘書記,這會不忙吧?”歐曉翔一臉笑得滿臉是褶子,“耽誤您兩分鐘,簡單匯報個事。”
“哦,你說。”潘寶山抬頭看著歐曉翔,“是不是昨天下午要說的事?”
“是的!”歐曉翔道,“就是有關辦公室和住房的問題,現在我都已安排好了,辦公室估計兩三天就能搬進去,住房頂多也就一個星期便可入住,現在跟您說一聲,好有個準備。”
“嗯,好的。”潘寶山點點頭,“你辛苦了。”
“不辛苦,為潘書記效勞是我的榮幸!”歐曉翔很露骨。
潘寶山微微一笑,岔開話題,“快三點了,石白海的事通知得怎么樣?”
“已經通知到位!”歐曉翔表情一下嚴肅起來,抬手看看時間,“馬上我再去催一下!”
幾分鐘后,石白海聳著肩膀輕聲敲門躡腳進來。
“石秘書長來了,坐吧。”潘寶山沒等石白海開口就先打起了招呼。
石白海連連點著腦袋,“潘書記好,今天來向您報個道,從現在開始我就全心全意為您服務了。”
“呵呵,話可不能這么說。”潘寶山笑道,“雖然我也是人民,但一定程度上講還不能夠代表人民,所以你全心全意的服務還不敢接受,只能說,咱們共同努力,全心全意為松陽市全市的老百姓服務。”
“反正我是圍著潘書記的指揮棒轉。”石白海的姿態擺得確實夠低,“指哪打哪。”
“還能指哪兒,無非是松陽經濟社會的發展。”潘寶山道,“有些情況我還是比較了解的,最近幾年松陽看上去很陽亢,其實很疲軟,經濟發展的動力根本不足。”
“松陽的發展之所以缺乏后勁,原因就在于農業不愛抓,工業又抓不住,只是靠第三產業特別是房地產業亂折騰沒有用。”石白海對嚴景標絲毫不客氣,“這當然是前任的事,留下了爛攤子。”
“嗯,也就是產業結構還不行。”潘寶山點點頭,“你認為我們松陽在工業方面有什么優勢?”
“這個還真不好說,在我眼里是沒有的。”石白海面露難色,“我只是覺得,松陽的勞動力還算便宜,如果要發展工業,估計也就是搞點勞動密集型的企業還比較合適。”
“那不太好吧,事實證明,搞粗放式發展最終是要吃虧的,到時最多就是能打出‘松陽制造’的牌子,而喊不出‘松陽創造’的口號。”潘寶山道,“當然,作為發展起步初期,走粗放式的路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要考慮到后期轉型時的難易,此外,還要考慮影響問題。比如,我們可以引進化工、鋼鐵等大規模企業,既能增加收入,又能充分利用勞動力優勢資源為民創收,可是在環保方面能不能做到盡善盡美?如果有疏漏,那么松陽要付出慘重的環保代價,那是危害子孫的蠢事。”
“對對對,潘書記你說得太對了。”石白海聽得認真,坐得拘謹,一看就渾身不自然。
“對不對也不一定,關鍵要看今后幾年松陽的變化,發展才是硬道理嘛。”潘寶山對石白海笑了笑,“當然了,今天跟你談這些只是即興,事前也沒有跟你通報主題,隨便聊聊就成。”
“潘書記,說實在的,最近我一直比較惶恐。”石白海邊說邊看著潘寶山的臉,以便及時捕捉他的表情,“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配合您開展工作。”
“按部就班嘛。”潘寶山道,“只要秉著一顆為公之心,工作無論怎么做都是對的。”
“潘書記請放心,我一定時刻自省為公之心。”石白海覺得可以表態了,“時刻跟隨左右,在您的指導下做好力所能及的任何工作!”
“嗯。”潘寶山點點頭,面帶微笑,“石秘書長,其實今天找你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消除你的一些疑慮。不可否認,以前我們之間有不和諧的地方,但那是有一定大環境的,可以說我們是身不由己。現在不同了,我們既然到了目前的位置,就應該忘記前嫌,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來共同把松陽建設好、發展好。”
“潘書記,你能把話講得這么通達,我石白海真是感到慚愧!”石白海真是一臉自責的樣子,“其實來之前我的思想斗爭很激烈,還猜想著不知道您會怎么對我橫眉豎眼,沒想到…”
“好了,不說那些。”潘寶山笑著擺擺手,“總之你明白我的想法就好,我可不想被人誤會,也不想誤會別人,那樣不利于相互之間配合工作。”
“潘書記您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難道我還會不明白?”石白海道,“我可以做個口頭保證,在今后的工作中,如果我石白海有人為不到的地方,主動引咎辭職!”
“呵呵,你言重了。”潘寶山仰頭一笑,“總之你明白就好,別的也沒什么了。”
石白海聽后,幾乎是感恩戴德地走出了潘寶山辦公室,他真的很有感慨,覺得潘寶山很豁達,能直言過去的不快并淡然化解,這就為坦誠相處打下了基礎。
是不是要改變下方針,對潘寶山投誠?石白海回到辦公室兩手抱著腦袋猛想。不過很快,他像是打盹驚醒一樣,激靈了一下,這會不會是潘寶山的手段?
想到這里,石白海神情漸漸冷了起來,如果潘寶山找他談話是一個小花招,一下就把他收拾得感激涕零,那不是顯得自己太無能?
眼下還不能確定潘寶山真實的態度,所以石白海也不便過早判斷,還是邊走邊看,反正一切都朝著有利于自己發展的方向去做。
正琢磨著,電話響了,是姚鋼打來的,說聽秘書講看到他回辦公室了,不知道和潘寶山談得怎樣。
石白海一聽眉頭一皺,稍一尋思說馬上過去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