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了多次,白素顏仍然是不搭理他。
最后,呂恒也不再去做嘗試了。
看著女子那越來越激動的樣子,如果在死皮賴臉的問下去,難保對方不會發火,真的過來毆打自己。
坐了一陣子后,一直靜靜看著遠方的白素顏,終于站了起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蜷縮著身子,腦袋一低一低的,正在打瞌睡的呂恒,不禁被對方那憨態逗得抿嘴一笑。那眉宇間的風情,當真是讓這山巔之上的嬌艷的秋菊,黯然失色。
她輕輕站起來,抓起身邊的長劍,走到呂恒身邊,輕輕咬著嘴唇,猶豫了了一下后,終是抬起腳輕輕踢了他一下。
“呃,啊?要走啦?”清醒過來的呂恒,胡亂搓揉著被凍的有些發僵的臉,迷迷糊糊的問道。
“你如果想留在這里過夜,那就呆在這里好了!”白素顏此時已收拾了臉上的笑容,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呵,姑娘哦不,公子說笑了。再做下去,估計在下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呂恒打了個哆嗦,笑著回答道。
白素顏淡然一笑,看了一眼已經清醒過來的書生,抬起小腳,踩著柔軟的草地,朝著山下的小徑走去。
身后,書生緊隨其后。二人便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披著銀色的月光,消失在了通往山林中的小路上。
夜色清冷,山路崎嶇,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好幾次呂恒都差點一腳踩空,掉下懸崖。不過,前方的女子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只是自顧自的走著。而呂恒,也只是笑罵自己,嬌生慣養,不堪重用。
下了山,已經是破曉時分。
東方的已經呈現出了一抹魚肚白,黑色的山巒,宛若睡醒的蒼龍一般,散發著恒古的霸氣。晨風吹過,山林間草木稀疏作響。不時,有鳥雀從山林間飛起,幾番盤旋后,飛向遠方。
不知何時,山間也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深綠色的山林間,輕紗一般的薄霧在其中流動著。偶爾能看到一兩只的猿猴,在山林間蕩著樹枝兒,一閃而過,便很快的消失了蹤影。
山下,有一小鎮。名為赤壁鎮。據說原本這里只有稀疏的幾家,而且原住民原本都是山里的獵戶。不過,因為此地是三國時期赤壁之戰發生的地方,故而多年來文人雅客多到此游覽。山民們便開始做起了這些文人學子的生意,開起了客棧,酒館,逐漸,來到這里經商的人越來越多,這里也從一個小小的村落,發展成了現在的一個小鎮子。
鎮子上,碼頭,酒館,客棧一應俱全。走在小鎮子里,呂恒似乎還看到了一間青樓。不過,因為是清晨,姑娘們都還未醒。倒也不像江寧那般日夜無休的繁華。
在鎮子里走了一陣后,二人便在路邊一買早餐的攤子坐了下來。
店老板似乎也剛剛起床,哈欠不斷。一邊走,一邊揉著滿是眼屎的眼睛,問二位公子想要吃點什么。
他這話是朝著呂恒問的,畢竟,在這個重文輕武的年代,呂恒一身學子的長衫,自然便會被人以為是主家,而一身勁裝,手持寶劍的白素顏,則是很不幸的被老板當做是了呂恒的跟班。
呂恒禮貌的對店老板報以微笑,正想問問你們店里都有什么的時候,卻發現身上沒帶錢,呃,確切的來說,是錢都丟了。昨夜,白素顏帶著自己從十幾里外,一路飛奔到赤壁,身上的錢不知道丟到那塊地方了。
于是,無奈之下,便轉過身來,低聲對白素顏道:”哎,你身上有錢嗎?“
白素顏轉過頭,黛眉微皺的看了一眼身上臟兮兮的呂恒,嘴唇動了動不知道在說些什么。隨后,她伸手從懷里掏出了幾個銅板,丁零當啷的放在了桌子上。
“喏,看著上吧!”呂恒把銅錢收起來,放到老板手里,笑呵呵的對老板道。
老板離開后,呂恒轉過頭,看著一本正經的白素顏,心里笑道,果然,大俠都是窮人啊。
這里,距離碼頭不遠。坐在這里,便可以看到前方波光浩渺的長江,清晨微弱的光芒里,寬闊的長江,宛若一條玉帶一般,橫在面前,將江邊兩座大山,齊腰截斷。
呂恒一邊等待著餛飩,一邊看著那發著轟鳴巨響聲的滾滾江水。心里贊嘆長江之雄渾的同時,也不由的想起了,前世的時候,自己上學時候,跟同學們一起游玩赤壁的美好時光。
那時,大家坐著游艇,一邊吃著美食,一邊看著滾滾東流的江水。一時間騷興大發,便有人起哄,學者古人吟誦一番詩歌。
時至今日,在臨赤壁,當真是恍若隔世啊。
呂恒輕輕嘆息一聲,臉上帶著微笑,不禁吟誦出了當年在游艇上,自己和老師一起大聲吟唱的那首念奴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呂恒臉上帶著微笑,心中帶著對往昔青澀時光的美好回憶,輕聲的念誦著。
一旁,白素顏聽到這氣勢豪邁彭勃的詞句,心中深深為之震撼。
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句,但開篇展開的大氣,雄渾的氣勢,卻讓她的心神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她輕輕的轉過頭,看著面對著長江的書生,那微笑的面容,儒雅的氣質,心里越發的對他好奇起來。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念道這里,呂恒的臉上那抹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似乎是想起了江寧的事情,心里倒是多少有些激動了。
身旁,白素顏看著面色冷峻,目光深遠的書生。握著劍柄的小手不禁用了些許的力氣,霧蒙蒙的美眸中,神情難以明辨。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呂恒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鏗鏘有力的念誦著。
他深吸了一口氣,之后,用盡了全身心的力氣,長出一口氣后,目光冷峻的凝視著前方,沉聲道:“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嘴里念著這兩句,眼前,千百年前,那個少年將軍,一切盡早掌握的沉穩氣質,仿佛就在眼前。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周瑜都是呂恒極為喜歡的一個人物。此人年少英才,雄才大略。宛若一顆耀眼的流星一般,劃過那亂世梟雄的三國亂世。給世人留下了千百年的懷念。只是,可惜的是,此人英年早逝。空留滿腔報國熱情,卻只能含恨泉下。
而在一旁,白素顏看著呂恒面色冷峻的念著“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詞句,心里卻想起了,前些時日,那輕霧籠罩的秦淮河邊。這個書生,風輕云淡的抬手間,將江寧織造府和勢頭逼人的柳府算計在其中。前些天,聽聞長老從東京傳回來的消息,說是江寧天色要變了。
而攪動這一場風云的,正是面前這個,靜靜坐在自己面前,臉上帶著沉著,自信之色的,文弱書生。
“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白素顏靜靜的看著那個風輕云淡的書生,心里卻不斷在默念著這兩句。
一直隱身在青樓的她,見過的詞作不計其數。俗話說見多識廣,如今的她,雖說在品鑒詞作上,比不上那些當世名家,不過,若論在江寧,白素顏自信,能抵得上自己的,不超出兩三人。
如今,她深深的被這首神來之筆的詞作所吸引,心里默念著詞句,抬起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書生,心里震撼道,果真是好詞。用絕世之佳作來形容,也不為過啊。
這個書生,到底有多厲害!
真是看不透啊!
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那個細細品著茶的書生,輕輕的低下了頭。
不過,真是佩服自己,隨手一抓,就能抓一個權謀大家!有他在,自己報仇一事,當可事半功倍了!
想到這里,低著頭的白素顏,偷偷的抿嘴一笑。心里一種莫名的高興,越發的濃烈起來。
清風中,呂恒端起茶杯,對著滾滾江水輕輕舉杯,像是和故友拜別一樣,輕聲吟誦完了這首念奴嬌的最后兩句。
“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呂恒端著茶杯,輕輕笑了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詞句落下,他長嘆一聲,仰起頭,一飲而盡。
詞句落幕,久久的安靜。
一直閉口不言的白素顏,抬起頭,看著前方滾滾的江水,輕聲道:“真是好詞啊,你這書生,真是好學問!”
就在呂恒準備謙虛兩句的時候,去而復返的店老板,端著一個木盤笑呵呵的小跑了出來。木盤上,兩個冒著熱氣的瓷碗里,餛飩堆成了一座小山。
見狀,呂恒皺了皺眉,抬起頭打量了一眼這個身形瘦削,但卻邁步有力的店老板。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店老板抬起頭,發現這個書生雙眼清明的看著自己,臉上笑容一僵,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他跑過來,一手端著木盤,一手去端木盤上的混沌,笑著搭訕道:”公子,在看什么?“
剛剛見此人目光躲閃,呂恒便心生警惕,知道這個人絕非善類。
此時,聽到對方問話,呂恒微微一笑,并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挑起筷子,夾出一個混沌,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店老板道:“老板,餛飩不是這么做的!”
店老板身形一僵,臉上的笑容瞬間換成了猙獰的殺意。
他拖著木盤的手一抖,木盤嘩啦一聲被抖散。紛飛的木屑中,一道寒光朝著呂恒的胸口,閃電般的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