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恒抬起頭,看著這個胖乎乎的家伙,見對方眼里滿是敬佩之意,便心中有些好笑,搖頭道:“呵,洪大人謬贊了。在下也僅僅是隨便出了個注意,原本以為是個騷主意呢,現在看來,效果好像還行。這可都是大人點石成金的本領啊!與在下并無大多關系,您說是吧!”
呂恒端著茶杯,笑著看了一眼洪全,臉色倒是平靜之極。
洪全倒是沒想到呂恒會這么回答,詫異了片刻,搖頭苦笑“公子這性子,呵,倒真是少見!”
呂恒淡淡一笑,微笑著看著故作恨鐵不成鋼表情的洪全,隨手將一根樹枝兒扔進篝火里,拍拍手笑著道:“洪大人不也一樣嗎?”
洪全愣了一下,隨后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滿身的肥肉都在呼呼的顫抖著,抖得朝這里看過來的人們,目光一陣眩暈。
坐在一旁,蒙頭喝酒的武寧遠,看著這倆同樣性子憊懶,胸無大志的一少一老,悲哀的嘆了一口氣。
洪全笑完后,臉上倒是浮現出了些許的滄桑,他一手捏著樹枝兒,一邊挑著火,一邊苦笑著道:“非是老夫不愿意為朝廷盡忠,只是,呵,真的怕了!如今老夫能造福江寧一方百姓,就足以了!”
看著洪全那心有余悸的樣子,呂恒也知道,他應該是想起了年輕的時候,被關進天牢的事情。
據武寧遠喝醉酒的時候說的,當年的時候,洪全已經被押往刑場,準備行刑了。當時,晴朗的天空,突然陰云密布,六月的天氣,轉眼將變得宛如嚴冬。刑場上草葉紛飛,寒風蕭瑟。洪全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面前巨變的天地,唔呀一聲哀嚎,感嘆善人命苦,惡人當道。就在這時,天上突然飄起了雪…
呃,反正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冤屈大于漫天飛雪。洪全跪在斷頭臺上,使勁兒的搖晃著腦袋,辮子像個風車一樣呼呼的轉著。
但,隨著監斬官一聲令下,圣旨降臨。
這道圣旨,上面只有皇帝親筆提下的幾個字:胖子,爽嗎?
聽監斬官結結巴巴,強忍著笑意念完這句話后,洪全一時間愣住了,這,算什么?我還準備名垂青史呢。
不過,腦袋保住了,畢竟是好事兒,名垂青史的事情嘛,也不急于一時,可以往后推推。
于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洪全懷揣著圣旨,本著的臉上,帶著一絲奸笑,大搖大擺的回到了家中。
事后,他經過多方打探,才知道,皇帝的那張圣旨,原來是寧王爺假傳的。至于上面那個帝王大印,則是寧王爺讓手下的人用蘿卜刻得。
為此,寧王爺被皇帝責罰,跪在金鑾大殿外整整一天。不過,當時武寧遠軍權在身,威望又高。皇帝雖然震怒,但也不敢太過明顯。
在這件事后,寧王爺因為狄公后人一案,被剝奪軍權,封賜了一個淮南王的虛名,從此落戶江寧三十余載。而洪全,緊隨其后,也來到了江寧城。
狄公后人一案澄清后,寧王爺仍然被冷落。而洪全,則是被皇帝重新啟用。說起來,二人地位不同,待遇倒也不同。
當然了,這或許是皇帝的離間武寧遠和洪全之間關系的手腕,不過,這倆人卻都是人老成精,豈會不明白這點?
那一番遭遇,讓洪全真正的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于是,在這些年里,他盡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讓自己離皇帝遠一點。
而且,在這十多年里,為了讓東京的那位爺放心。表面上,洪全和寧王爺之間,仍然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府的人見了面,也跟仇人一般。橫眉冷對。
不過,上次的緝拿刺殺范增的刺客,卻是兩人這幾十年來,第一次明面上的連手。其實,也從另一方面,表明了這倆人雖然幾十年未曾交往,但仍然是默契十足。
雖然這倆老狐貍什么都沒有說,但呂恒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其中的味道。
也許是出于皇太子的位置的考慮,也或許是因為大周朝社稷的傳承,又或是出于新君即位后,倆人的小命,哦不,生命安全考慮,這倆老家伙看來是要重出江湖了。
只是,這倆人,連同現在遠在益州的張文山,他們想要幫助那個皇子爭奪儲君一位呢?
熊熊的篝火燃燒著,通紅的木材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夜風吹過,篝火里散出的火星隨風飄揚。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呂恒靜靜的坐在那里專心致志的挑撥著篝火,,偶爾會轉過頭,看看武寧遠和洪全一臉肅穆的樣子,心里宛若明悟。
小武?
呂恒突然想到了前些時日,那個一直呆在寧王府的大周皇孫。
呵,小武嘛,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火光熊熊,篝火邊,書生臉上帶著淡然的笑容,顯得格外的平靜。夜風吹過,他的長衫隨風而動。
只是,呂恒坐在這里一言不發裝酷的摸樣,卻是絲毫不差的落入了不遠處兩個女子的眼中。
“青青妹子啊,你能不能不要一臉花癡的樣子啊!”語嫣姑娘雖然極力壓低嗓門,但是如若洪鐘一般的響亮聲音,仍然是吸引了諸多人的側目。
她是看到了坐在身邊的柳青青,眉宇間帶著甜甜的笑意,纖細白嫩的小手,拖著香腮,靜靜的看著不遠處,那坐在熊熊燃燒的篝火旁,衣襟隨風而動的呂恒。火光中,她那絕美的臉頰上,帶著那淡淡的笑容,宛若謫落凡間的仙子一樣。
驚聞此言,柳青青倒也沒有多么的驚慌。這些天里,她已經習慣了語嫣姑娘的超級粗大的神經。
柳青青淺淺一笑,白玉般的手指輕輕勾起耳鬢處被風吹散的秀發,轉過頭來,美眸中笑意盈盈的看著語嫣。
”語嫣姑娘!“柳青青看著一臉茫然的語嫣,淡淡一笑,美眸中卻是帶著很狡猾的笑意。
”呃,啥?“語嫣銅鈴般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眨啊眨的。
”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叔叔了?“柳青青嫣然一笑,嬌柔的身子前傾,美眸中笑意濃濃的看著語嫣。
語嫣張大嘴愣了半天,突然間,她爆發出了一聲超級大嗓門的笑聲:”哎呀,你壞死了,那人家怎么好意思呢!哇哈哈!“
柳青青:”…“
展護衛等人:”…“
夜風習習,篝火點點。
江邊的星星點點的火堆,倒影在江中,和夜空中的繁星接壤一處,天地一色。河邊,一定頂白色的帳篷,宛若夜間開放的奇花一樣,寧靜安鑫。
當棲身之處兩旁的高聳入云的蒼山深處,傳來陣陣的猿猴的鳴叫聲的時候。露天而席的諸位都有些醉了。
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斷的舉杯暢飲。各種稀奇古怪的,南腔北調的歌聲匯聚在一起,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那些閑下來的武士們,則是圍著篝火,演練起了這個時代軍隊中廣為流傳的刀盾舞。呂恒懶洋洋的靠在樹樁上,靜靜的看著面前這七八名武士表演的充滿了軍陣殺伐之氣的刀舞,心里頗為震撼。
火光跳動,武士們身影矯健,手中的軍刀寒光閃爍,粗狂沉重的詞句,給這寧靜秀美的夜色,增添了一份滄桑和沉重。
一旁,武寧遠和洪全不斷朝著呂恒這里舉杯,呂恒淡淡一笑,舉起手中的茶杯點頭笑笑。
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正準備放下的時候,不經意間一股淡淡的清香傳到了面前。
手中的茶盞,遲疑在了空中。呂恒皺著眉頭,聞著這淡淡的清香,心里卻隱約覺得在那里聞過的。
狐疑的抬起頭,四下里掃了一眼,卻發現一個身著武士服,帽檐壓得低低的武士,正端著一個盛放著酒盞的木盤子,躬身站在武寧遠身前,給他斟酒。
只是,這個武士斟酒的動作,卻有些怪異。他是一只手斟酒,而另一只手,卻是藏在了木盤下。
這個武士,身材倒是不錯啊!
呂恒摸索著下巴,看著這個身形嬌嬈的武士,煞有其事的點著頭贊嘆道。
再次看了一番后,在看到對方在倒酒的時候,那露出的白皙的手腕,還有空氣中越來越清晰的香粉味道。
呂恒心中突然明了,是了,想起來了。這個味道,不就是前些時日的時候,那個莫名闖入自己家的刺客身上的香粉味嗎?
嘖嘖,沒想到,這家伙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混進了王府的官船上。而且,貌似這動作,頗有圖窮匕見的風范,看來是要行刺武寧遠啊。
突然,那個武士端著木盤的手,突然一動,一道寒光悄然呈現。
呂恒眼睛一瞇,隨手將手中的茶杯,呼的一聲朝著刺客砸了過去。
啪嗒一聲,茶盞砸在了刺客腳下的碎石上,破成了一堆瀝粉。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大家滿眼不解的看著呂恒,心里卻想著,這個小子莫不是瘋了,敢砸王爺的腦袋。
而守在武寧遠身邊的武士們,則是手握刀柄,滿眼冷漠的盯著呂恒。
唯有展護衛,低著眉頭,臉上神色變化莫測。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展護衛此時身體在劇烈的顫抖著。似乎是緊張之極的表現。
呂恒面色沉靜,指著那個稍許愣神的刺客,沉聲喝道:”刺客,抓住他!“
話音剛落,便見展護衛身形一動,腰刀唰的一聲閃電般出鞘,直直朝著那個假冒武士的手臂斬去。
展護衛和刺客的刀,瞬間撞在了一起。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生傳來,碰撞出,火星四濺。
一擊擋住刺客的攻擊后,展護衛的虎口已經是鮮血淋淋。他深深為此人的武藝高強所震驚,他震驚的看了一眼這個武士,連忙用身體擋住寧王爺,臉色陰沉如水的盯著刺客,對身邊的兄弟低吼一聲:”軍陣,合擊!“
話音一落,數十名武士齊齊利刃出鞘,轉眼間就將刺客包圍在了其中。
”出!“
展護衛吼出這一聲的時候,身形突然前沖。
與此同時,數十名武士齊齊身形躍出。與展護衛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鋼鐵包圍圈。圈中殺氣騰騰,利刃寒光閃閃,刀尖直指刺客身體各處要害。
刺客神色微凌,目光灼灼的盯著這急速縮小的包圍圈。同時,手中短劍橫在胸前,蓄勢待發。
”殺!“
在包圍圈縮小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展護衛大吼一聲,十幾把鋼刀形成了一道銀色的網,朝著刺客全身各處落了下去。
包圍圈中,刺客的身影宛若鬼魅一般,漂浮不定,難以捉摸。他在短時間內,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挑開刺向自己的利刃后。突然身形一躍,飛上高空。
”弓箭!“
展護衛似乎已經料到了此人的手段,包圍圈散開的一剎那,對著四周喝了一聲、
”嗖嗖…“
密密麻麻的漆黑色的箭雨。撕破夜空,呼嘯而至。
卻見飛在空中的刺客,手中短劍挽出一朵朵的劍花,轉眼間就將飛來的箭支,擊落在地。
而就在展護衛準備再次組織包圍圈的時候,卻見身在空中的刺客,腳下輕點,竟然借著一直箭支的力量,飛出了包圍圈。
落地后,刺客身體急速而動,竟然朝著一直站在外圍,一臉激動的看熱鬧的呂恒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