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婷芝在街上偶遇,于是,談話的地點,從路邊茶攤,再次回到了食為仙。
靠著窗戶的雅間里,王婷芝一邊端著茶,一邊輕聲說著最近江寧布匹市場的動態。不過,大多數的情況下是她在自言自語,偶爾會問呂恒一聲:“聽說柳家通過蘇府拉到了競標官員的那條線,呂公子聽說了沒?”
見呂恒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呵呵一笑搖頭,王婷芝便輕聲哦了一聲,笑著說道:“也難怪,這件事情,亭芝也是剛剛才聽二哥說的呢!”
她說這些話,其實也是給自己減壓。畢竟,折柳記的事情對于風雨飄搖中的王府來說,太過重大。如果此計策成功,那么王府在江寧的絲綢市場將一家獨大,再無對手。如果失敗,他的最后一點生存空間都會被剝奪。
雖然這件事真正的執行者是王立業,但王婷芝仍然是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而出此計策的始作俑者,卻是撒手不管,整天優哉游哉的在外面閑逛。
午后的陽光從窗戶中斜射進來,在女子的身上凝成一層淡淡的光芒,女子坐在窗戶口,手托著下巴,看著外面的街道。很是恬靜。
女子一邊飲茶,一邊跟自己說著這些事情。偶爾會神色凝重的四周看看,對呂恒說出一些似乎是機密的信息。
比如,王府其實在最近研究出了蠶絲軟甲的秘方,憑借此秘方,多的軍裝供應商一職,便多了一道籌碼。
看著王婷芝慎之又慎的說出這番話,美眸中的神色,儼然是把呂恒當做心腹之人。呂恒便急忙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然后說出一些毫無營養,卻非常讓人感動的空話。
看到呂恒那不再鎮定的樣子,王婷芝淡淡一笑,然后神色凝重的叮囑呂恒,千萬不要把這件事給說出去。
而至始至終,坐在一旁的方總管,這胖子,總是用一副神神秘秘的眼神在看著呂恒。當大小姐說出某些機密的時候,方胖子便一邊飲茶,一邊偷偷的觀察著呂恒的表情。
方胖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呂恒不用問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此人心思縝密,跟他那寬闊的體型形成了明顯的差異。那一雙不斷轉動的小眼睛,不時的動著心思。比如在現在,他肯定在猜測,呂恒和那本折柳記到底是什么關系。
畢竟,他是王府的總管。管理家丁的事情,他是一手負責的。李二此人,有多大的本事,背景是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對于李二說的,他親戚的事情,方胖子雖然沒有反駁,不過在心里卻是不信的。
李二家中只有一老母,便再無其他人。而且,經過方總管的調查,也知道,李二母親的娘家人都是一些老實巴交的莊戶人家。那里能跑出什么,商事高人之類的。
數來數去,李二能接觸到的人,最有可能的,便是眼前這個,正一臉呵呵笑容的書生了。
只是,讓他泄氣的是。面前此人,無論大小姐怎么試探,都是一副笑呵呵,很好奇的表情聽著大小姐說話。在聽大小姐說道一些柳家竊取別家機密的時候,呂恒還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然后皺著眉頭道,豈能這樣!如此譴責一番!
真的是滴水不漏啊,方總管心里打定了呂恒和折柳記有著莫大關系,所以此時看到呂恒的表情,只能感嘆對方的演技之高超。
想起二公子這幾天不斷磨練的豈有此理,無恥的話術。和眼前此人比起來,簡直是太過直白了。
看來,等回去以后,還得告訴二公子,在說無恥的時候,表情還需更真情流露才行。
等店小二給重新沏上一壺差后,王婷芝端起熱氣騰騰的香茶,輕抿一口后。轉過頭來,看著呂恒道:“呂公子可知一個人在爬山的時候,什么情況摔下來,才是最嚴重的?”
聽到這個貌似自己在前天問別人的問題,從王婷芝嘴里再次說出來后。呂恒的表情明顯一愣,心里哭笑不得。
不過,樣子還得裝。
他放下茶杯,抱拳對王婷芝道:“愿聞其詳!”
于是,和前兩天相同的情景出現了。不過,對象卻換成了王婷芝。
在聽女子一臉傲然的說完這番原本從自己口里說出的話后,呂恒頓時肅然起敬。
抱拳對女子道:“小姐高明,在下佩服!”
王婷芝撲哧一笑,美眸白了呂恒一眼,嬌聲道:“公子莫不是在打趣妾身,都說了,這是一個高人所言,妾身也只是借來一用而已。”
午后的陽光,照在女子那美艷如花的面頰上,折射著讓人迷醉的光芒。
呂恒心里贊嘆道,怪不得能把蕭致遠迷得神魂跌倒的。王婷芝,的確有這樣的資本啊。
“公子在看什么?”王婷芝看到呂恒肆無忌憚的打量著自己,然后摸著下巴一邊笑一邊點頭,表情很不對。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冷,放下茶杯,淡淡的問了一聲。
“呃,你背后的屏風不錯!”
呂恒笑呵呵的指著王婷芝背后的那座雕花黃梨木屏風,一臉贊嘆的道。
王婷芝:“…”
從食為仙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秦淮河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微風吹過,河面泛起一波波呃漣漪。停靠在河邊的花船,畫好妝容的女子們,慵懶的從船艙里走出來,揉揉迷糊的眼睛,隨意伸個懶腰。那不經意間揮灑出的一抹雪白,引得來往的有人士子們,駐足觀看。
夕陽下,河邊的柳樹,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輕柔的柳枝宛若女子柔順的秀發一般,隨風而動,垂到河面上的柳枝,在這金光粼粼的河面上,點出一圈圈的水紋。
柳下,人約黃昏后。
書生身披著斜陽,悠閑的走在這暖風拂面的小路上。想著一下午王婷芝時而似嗔似怒,時而笑語嫣然的畫面,淡淡一笑。
王婷芝在說出蠶絲軟甲之類的事情的時候,雖然嘴上說著公子一定要保守秘密,千萬不能外傳之類的話。不過,卻在心里是有其他打算的。
因為,就在她說這話的前幾分鐘,便有一群柳府的家丁,吵吵嚷嚷著從門外而過,隨后,便進了隔壁的房間。
此后的半柱香的時間,隔壁的房間卻是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呵,應該是在偷聽吧!
看王婷芝那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番話,呂恒心里也只能感嘆此女子的確是心思聰穎。
不過,呂恒也在此時,小小的佩服了一下自己的演技。畢竟,任誰聽別人神秘兮兮的講解自己出的招,還煞有其事的。能憋住笑就不錯了。自己一下午都能做出幼兒園小朋友聽老師講課的樣子,聽完王婷芝把折柳記其中的一二細則做一個講解,實在是難能可怪。
心里想著這些事,不知不覺間卻在上次那個柳樹下停了下來。
不過,此刻,這顆柳樹下卻有一對男女,正在這里幽會。女子滿臉嬌羞,低頭淺笑。而男子卻是羽扇綸巾,搖頭晃腦。
時不時的有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之類的詞句,被夏日的暖風吹過來。見那個女子因為羞澀而使得臉頰上,那幾顆雀斑更加歡欣鼓舞的挑動的樣子。心里也是贊嘆,郎才女貌,奸夫淫…,哦不,兩情相悅。
“登徒子!”女子顯然是發現了,站在不遠處觀賞的呂恒,柳眉豎起,大大的眼睛瞪著呂恒,大聲罵了一句。
而正在偷偷牽著她的手的書生,也是對呂恒怒目而視。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
呃,難道是在罵我?
呂恒不解的看著那個挺著大胸脯,任由學子撫摸腰間的女子,然后又看看那個學子偷偷摸摸的樣子。心里很疑惑。
再次看了一眼,確認那個女子的確是在罵自己。
呂恒呵呵一笑,抱拳道:“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然后,轉身離去。
留下一對兒男女,愕然的對視著。
沒有遇到那個白衣女子,心里少許有些遺憾。
雖然說展護衛曾經勸說過自己,說那個女子是如何如何的危險,要避之大吉。不過,少有的好奇心,還是驅使著他在這里駐足停留。
不知道,那個女子能不能凌空飛行,穿墻而過,騰云駕…
咳咳,這個,似乎有點難度。呃,有些跑偏了!
不過,呂恒仍然希望,能親眼看到,一個身著白裙的女子,在竹林間,宛若仙子凌波的飛行畫面。
呵,貌似是很熟悉的鏡頭。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日落時分。
天邊僅剩下了一道金紅色的余暉,淡藍色的天空中,已經有星辰閃爍。
街上的行人已經少了很多,大概是因為最近湖南四川一帶有苗人作亂的原因,怕那些奸細流入江寧作亂。江寧府尹便實施了宵禁的政策。
在路上遇到了幾次巡邏的士兵們,不過,最近因為寧王府的緣故,呃,也是因為那次出謀劃策的緣故,士兵們的態度好了很多。
他們跟呂恒說了幾句,趕緊回家之類的話。便繼續前行了。
走進小巷子,呂恒的小院子便在望了。
門口,依然亮起了燈籠。風吹過,燈籠隨風而動。昏黃的光芒,溫馨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