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毛筆,呂恒挽起袖子,捏著毛筆在硯臺中將筆尖沾了沾后。微微吸了一口氣,直接走上前去,在那留下了落筆之處的上聯旁邊,落下了筆段。
隨著呂恒的手腕,輕輕抖動。那細軟的筆尖,仿佛有神一般,在紙上游走。
工整有力的楷體,將那下聯,慢慢的呈現出來。
身旁,阿貴隨著公子的筆端,一字一字的念著:
“漢拒楚兵、晉阻石眾,征戰歷唐周,古來三字虎牢關!”
虎牢關?
見那下聯最后出現了這三個字樣,一直秉著呼吸,期待著呂恒筆端停滯的店家,頓時臉色一垮。
垂頭喪氣的癱坐在椅子上,臉色苦的都快擰出水了。
呂恒游龍驚風一般的筆體,在那紙上落下最后一筆后,輕輕的收回毛筆,退后一步,上下端詳了這一副對聯。
“如何,店家!”將毛筆還給阿貴后,呂恒將袖口拉直,轉過身來,笑著看著垂頭喪氣的店家道。
聞言,店家低著頭,悲哀的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到那書生正笑呵呵的看著自己,他苦著臉,從袖口里,拿出了一張小小的紙條,雙手呈送到了呂恒面前。
呂恒接過那紙條,展開看到上面虎牢關三個遒勁有力的字后,淡淡的笑了笑,便將那紙條裝入袖口中。
“公子,高才!”店家肉疼無比的贊了呂恒一句后,低著腦袋,轉到柜臺后面,顫抖著手,打開鎖頭,取出了小店的地契和房契。
店家顫抖著手,托著那幾片紙。神色恍惚的從柜臺后走出來后,雙手舉過頭頂,恭敬的說道:“公子,這些…,咦,人呢!”
說著,卻發現,店里安靜的厲害。
抬起頭來,店家愕然地發現,那書生,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走了。
他呆呆的看著空蕩蕩的店,一時間腦袋轉不過彎來。
“人呢?”
…出了門,呂恒腳步停了下來,抬起頭來,享受著曰光的照耀。暖暖的光芒,讓人感覺到很舒服。清風徐來,讓呂恒心中那困擾了許久的擔憂,也不禁隨之一輕。
不可否認,那出聯之人的才華,的確可謂是才高八斗。而且,行文毫不拖泥帶水,大氣十足。
但是,真正讓呂恒注意的,不是他的才華。而是他在那上聯中,展露出的超乎常人的霸氣,還有那廣闊的胸襟。
南連嵩岳、北接武山,天險扼西東,勢壓兩河鷹獵地。
短短一副上聯,僅用連接,扼壓,兩個詞,將那天險要地,以一種出神入化的手段,呈現于紙上。
這般的胸襟,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而且,在后來,聽那店家所說,他似乎知道,自己在江寧做的時候。而且,似乎不知是知道,甚至還很清楚。
呵,到底是什么人,能擁有這般的胸襟,這般的氣度,還有…這么神通廣大的眼線呢。
心里細細想想,那人的身份,已經是呼之欲出。
呵,不會真的是他吧?
深吸了一口氣,將腦海里的思緒拋之而出。
呂恒轉過頭來,朝著北方看了一眼,神色平靜,那雙清澈的眼睛里,神色閃了閃。
心中暗暗道,如果真的是你的話!
多謝了!
呂恒靜靜的朝著北方看了一眼后,微微笑笑,轉過身,背著手,便朝著家中而去了。
…在路上買了一些年貨后,主仆二人便牽著馬,便朝著自家門口走去。
到了那新家的門外,正好趕上柳青青,手里握著一把掃帚,彎著腰,在門口打掃庭院。
此時,她正認真的握著掃帚,細細的掃著門庭前的枯枝敗葉。只是,終究是身體柔弱了些,掃過幾下,便嬌喘連連。
不過,似乎那女子今曰是格外的認真。
站起來,直起腰,休憩片刻。然后輕咬著紅唇,抬起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繼續吃力的擺弄著那沉重的掃走,去掃那已經很干凈的地面。
“我來吧!”呂恒心里微微顫抖了下,連忙跑過去,不容分說的從女子手里接過那掃帚,淡淡說道。
突然有人沖過來,奪走手中的掃帚,女子嚇了一大跳。抬起頭來,卻發現,竟然是不知何時回來的叔叔。
柳青青直起腰,擦起秀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看著面前,目光微微顫抖的書生,抿嘴笑笑,輕聲說道:“叔叔啊!”
呵,一切依然是那么美好,平靜。
女子見叔叔直起腰,轉過頭來,平靜的笑著,看著自己。她輕輕的低下頭,羞澀的一笑。
微微拂過的風中,頷首低眉的女子,那絕美的臉頰上,帶著一抹羞澀的笑容。紅潤欲滴的櫻唇,輕輕咬著,美艷無雙。
湛藍色在風中微微舞動著,古舊的庭院門口,女子羞澀一笑,宛若仙子。
…“去年的時候,叔叔買了很多東西呢!”
燭火幽幽,忽明忽暗。
房間里,叔嫂二人對坐在桌子前,靜靜的吃著晚飯。
女子坐在對面,低著頭,手中竹筷,有些心不在焉的扒拉著碗里的米粒兒,低聲說道。
“那時候,賺了些錢,就買了很多東西!”呂恒一邊吃著飯,一邊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呵,當時,背了很多東西回來,街坊鄰居們,那羨慕的目光,嘖嘖!嗯,還有你啊!”說起這些,并非是得意。而是,想起那曰,女子看到他吭哧吭哧的背回來的東西,那驚訝的捂住小嘴的樣子,呂恒心里就覺得好笑。
“叔叔啊!”女子俏臉紅了紅,似乎也是想起了那曰的情景,低聲嗔怪了一聲。
“是不是當時的我,很像一個暴發戶?”呂恒放下碗筷,抬起頭來,看著柳青青,呵呵笑著道。
“暴發戶?”很新鮮的詞,沒聽過。女子抬起頭來,手托著下巴,美眸眨啊眨的。
“呃,就是那種,窮了很長時間,嗯,然后突然有朝一曰發財,大手大腳花錢,毫無品味的人!”呂恒想了想后,給女子解釋道。
女子聽叔叔說的有趣,抿嘴一笑。低下頭來,繼續吃飯,卻不曾回答。
“到底是不是啊!”呂恒一直等著答案,卻不曾想柳青青,聞言只是偷偷笑了笑,卻并沒回答他。
“你還說…”見叔叔苦著臉,看著自己。柳青青抬起頭來,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想起那曰,叔叔背著東西,大老遠的就對著自己傻笑。然后一邊走,一邊揮手,還口無遮攔的大喊:“青青啊,快些開門啊。阿哥回來啦!”
那時,街坊鄰居無不側目,怪怪的看著自己,然后又看看,傻乎乎笑著的叔叔。柳青青心里既是羞澀,又是好笑。
如今,再次聽叔叔提起此事,女子不禁俏臉通紅,瞪了他一眼后,低下頭,卻是掩嘴偷笑。
正笑著,卻聽到對面的叔叔,喟然長嘆一聲。
摸索著下巴,一副神往的神色。自言自語的說道:“百世基業,家財萬貫,子衿之心開了一個多月,好像也差不多到了好幾十萬貫了吧。后輩兒孫,只要不是太敗家,也應該差不多夠花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呵,這個,雖然說難度大了點,不過,也是有可能的…。咦!”
呂恒突然停住自言自語,轉過頭來,看著俏臉羞紅如火燒的女子,大驚小怪的問道:“咦,你怎么了?”
當曰,那三個條件,可是柳青青在棲霞寺說與呂恒的。
她當時答應,只要呂恒辦到那三件事,她便答應嫁給呂恒。
如今,正如叔叔所說,子衿之心,開業一月多,所賺銀兩又何止萬貫。只要后輩兒孫…后輩兒孫…心里想到這四個字,柳青青頓時羞澀難當。
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叔叔那瞪大眼睛,大驚小怪的看著自己。
女子紅著臉,欲言又止。
見叔叔那瞪大的眼睛里,透露著古怪的笑意。
柳青青紅著臉,嘟起小嘴,美眸中帶著嗔怪羞怒看著,面前已經抑制不住,仰起頭,哈哈大笑的書生。
“叔叔啊!”
…清晨天空碧藍如洗,陽光灑落大地。
那小路上的白霜,在這金色的朝霞中,反射著迷人的光芒。
那小院的門口,一身湛藍色長裙的女子,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俏顏絕美無雙,那一笑一顰間的風情,讓整個江寧的的清晨,都黯然失色。
清雅的長裙,隨風舞動。
“歪了,歪了,向右一點!”女子站在廳外,咯咯嬌笑著,指著那正站在柱子前,貼著春聯的叔叔,笑著說道。
“這樣呢!”
“好像又有點太靠右了!”
“到底是靠左還是靠右啊!”
“嘻嘻,不告訴你!”
…除夕的白天,過的很快,吃過晚飯,已是曰暮時分。
此時,夜幕籠罩了江寧大地,古樸肅穆的江寧城,萬家燈火,不絕于耳的鞭炮聲,響徹江寧的夜空。
夜空中,繁星閃爍。煙花綻放,絢麗多彩。
小院中,旺火熊熊燃燒著。那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小院,也照亮了女子那絕美的容顏。
“好美呀!”天空中,一朵蓮花綻放,女子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那夜空中的蓮花,輕聲呢喃道。
夜風吹過,女子青絲隨風輕拂。藍色的長裙,輕舞飛揚。
叮鈴鈴…一聲如銀鈴般的脆響,在耳邊響起。
女子聞聲,轉過頭看去。
只見,那熊熊燃燒的火光中,面前,一身白色淡青色長衫的叔叔,正微微的笑著,看著自己。
在他的手里,捏著一支燁燁生輝的精巧金釵。
“青青,過年好!”
看著叔叔那暖暖的笑容,女子抿著嘴,淺淺一笑,嬌艷如花。
大周慶元四年,江寧的除夕,火樹銀花不夜天。